正文 第七章 節 哥哥和妹妹 文 / 照見五蘊皆
言羽小時候極笨，很大了也不會繫鞋帶，還要妹妹幫忙。
要妹妹把它系得不鬆不緊，剛好可以不解鞋帶就脫下來，又剛好可以穿得上去。
妹妹很喜歡哥哥，對哥哥無條件地信任，什麼事都跟著哥哥，簡直就是一個小跟屁蟲。
妹妹和哥哥只差一年多，讀的是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高中，可惜沒上同一所大學。
言羽和妹妹小時候都很饞嘴，很好吃，為此沒少受過苦。
特別是言羽，用中醫的話來說，因為腸胃不好身體虛，第一次吃桂圓，就直接拉稀，吃很多好東西，都是如此。
有好幾年的時間，媽媽因為重新回爐去大學裡學習，經常都不在家，媽媽剛進門的時候，言羽和妹妹根本不認得媽媽，怯生生地不肯叫人。
而且兄妹倆平時叫爸爸都叫慣了。等媽媽回來以後，言羽和妹妹也改不了口，經常不由自主地管媽媽叫成「爸爸」。
有一次媽媽回家，帶了幾斤荔枝回來，孩子們是第一次吃荔枝。覺得太好吃了。但是因為荔枝太少不夠分，媽媽怕孩子們忍不住又去偷吃，就把荔枝都收起來放在櫃子頂上。
妹妹見媽媽走了，就自己搭板凳上去拿，結果不夠高。
而言羽就一直站在櫃子邊上，眼睛望著櫃子上面。
媽媽回來，看見兄妹倆眼饞的模樣，就說：「你們已經吃過了，不能再吃了，還站在那兒看什麼看。」
妹妹就說：「多看一下都不行啊。」
媽媽說：「那些是給婆婆留的了，你們不能再吃了。」
言羽站在櫃子前面沉默了一會兒說：「媽媽，把給婆婆留的再分一點兒給我們吃好不好？」
媽媽看到兒女們無比誠摯的眼神，終於忍不住又取了一些荔枝來給他們吃。
結果當天晚上言羽就拉肚子了，妹妹卻沒事。
有一次爸爸冷了一杯滾開水在桌上就出門了。言羽看著桌上水杯在冒熱氣，心想一定是好喝的東西，於去搭了板凳去端來喝。沒想到水一入口就哇地一聲全吐了，舌頭已經被燙了，幸好沒撒手直接扔杯子，堅持著把杯子放回原位才跳下板凳來大哭。
等爸媽回來的時候，只見言羽一個人撅著屁股伸著舌頭在洗臉盆裡泡著冷水，因為低頭漲紅了臉，好不可憐。
兄妹倆都不挑食，基本上啥都吃。
但妹妹最不喜歡吃荷包蛋，因為討論那些蛋清形成的絮狀物。
為了營養，經常被爸媽逼著吃，經常吃了就吐。
有一次因為別的事不聽話挨了罵，妹妹就很生氣地對爸爸說：「我恨你！以後長大了，我要每天給你煮荷包蛋吃，還要放很多紅糖，把你膩死！噁心死！」
爸爸哈哈笑著說：「我求之不得，我最喜歡吃紅糖荷包蛋了，巴不得天天有人端給我吃。」
妹妹聽了，卻完全不信，言羽也半信半疑。
因為兄妹倆真的覺得荷包蛋很噁心。
言羽生性喜歡水，很喜歡吃西瓜。
西瓜在英語裡就叫watermelon,就是水瓜的意思。
有一次舅舅抱來一個長得像冬瓜似的大西瓜，一家人吃得好過癮，言羽一輩子都記得。
不過西瓜也一直讓言羽有一個困惑，就是一直只知道有東（冬）瓜、西瓜、南瓜，以為這些瓜就是以其產地的東西南北的方位方向來命名的，但是很奇怪為什麼自己就從來沒有吃過北瓜呢？難道北方太冷了所以不產瓜,不是有哈密瓜嗎，為什麼不把它叫北瓜？……
後來言羽上學的路上要經過一個高筍塘汽車站，經常有長途汽車運送瓜果到成都，會來這個汽車站下貨及中轉，不太新鮮的水果總會在這裡被扔掉。
而且有時中轉出了問題，成堆成堆的新鮮水果也會被就地處理賤賣，甚至直接送給大家隨便吃。
言羽自打發現了這塊風水寶地，經常沒事就帶著妹妹去汽車站淘水果吃，比如撿皮子已經半黃半黑內裡卻還新鮮的爛香蕉吃。
最爽的是撿大西瓜吃，有些西瓜還沒熟，也有些是熟透了的，還有很多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扔掉了，成堆成堆的，運也運不完，吃也吃不完。
言羽最會分辨瓜的好壞了，每次只要敲敲瓜的兩邊都聽聽，就大致知道它裡面熟了幾分好不好吃。
最爽的就是發現有特別好的瓜，成堆成堆的被丟棄了，言羽和妹妹也吃不完，就發明了一招「黑虎掏心」，一拳打進西瓜裡，直接掏出西瓜中間最紅最甜的瓜瓤來吃，那個甜啊，而且一個紅紅的圓球一粒西瓜子兒都沒有，全是瓤，吃起來那個爽啊。
妹妹也是一個好吃嘴，有一次聽見有人吆喝賣「香辣鉗子」，以為「鉗子」是蝦貝一類很好吃的食物，就慫恿哥哥說：「鉗子一定很好吃吧，哥，我們去買點兒來嘗嘗吧。」
言羽聽了就動心了，跟妹妹去一看，發現原來是賣香蠟錢紙，根本不能吃，心裡就很失望，很痛恨給這些不能吃的物事取名叫「香辣鉗子」的人。
經常和妹妹爭吃的，哪怕同樣的兩碗麵，也要爭誰麵湯上滴的油珠子大些。
經常因為分贓不均，吵得不可開交，於是就去找媽媽評理，媽媽就會說，找爸爸去。
爸爸聽了原由，就說，你們聽過狐狸分餅的故事吧，如果要我幫你們分，那我就不客氣了，嚇得孩子們連聲說不。
因為媽媽經常給孩子們講故事，孩子們很愛聽，以前媽媽也給孩子們講過狐狸分餅的故事。
故事裡說，有兩隻山羊兄弟得到一個餅子，正在商量怎麼分餅子吃，一隻狐狸恰好經過，主動說願意幫它們公平分餅。
於是狐狸就把餅掰作了兩半，故意把一塊分大一點遞給哥哥，把小的一塊給了弟弟。弟弟就哭了：我不幹，哥哥的比我的大。狐狸忙說：沒事沒事，我是最公正的，我會調整的，說完咬了一口哥哥的餅，弟弟的反而大些了。
弟弟就笑了，結果哥哥哭了：不行，現在弟弟的比我的大了。狐狸又說：不怕不怕，我是最公正的，我馬上調整。說完狐狸又咬了一口弟弟的餅。於是弟弟又不幹了……
就這樣，直到最後，等山羊兄弟醒悟過來，狐狸已經左一口、右一口，把一塊餅子都差不多咬光了……
後來言羽想出了好的方法，玩石頭剪子布，誰輸了，誰負責分食物，然後由贏的人先選。
這個辦法其實很公平，因為如果你分得不均，對方就會先選擇更好的一組，留下少的自然給了你自己，所以分的人總分力求平均，這樣就一下了解決了問題，兄妹倆再也不用為分東西的事去麻煩爸爸媽媽了。
鄰居有一位甘阿姨，很喜歡言羽兄妹，就做了他們的乾媽。
甘阿姨在動物園上班，經常邀請兄妹倆一起去動物園玩，免門票，甚至經常分些死掉了的羊肉、斑馬、鱷魚甚至孔雀肉給兄妹倆吃。
言羽因此從小就吃過好多種動物的肉，覺得它們都沒有看起來那麼好吃。
兩個小孩子都很喜歡上動物園。經常嚷著要去動物園看猴子和猩猩，週末經常要爸爸媽媽帶著去動物園。
上了小學之後，言羽開始對道路和車輛有了一些瞭解，逐漸嘗試走上學路線以外的一些地方。
慢慢明白了自己家在高筍塘和刃具廠之間，爸爸媽媽常帶自己去的動物園在北邊，在駟馬橋附近。
言羽因為自己蠢笨，曾經掉進過糞坑裡好幾次，被妹妹嘲笑，因此懷恨在心。
上學的時候，有一次路過剛澆過糞水的田溝，就心生惡念，想一把把妹妹推進去，讓她也掉一回糞水，省得以後老嘲笑自己。誰料妹妹才不像那麼笨拙，手腳極其靈便，竟然一下子就直接跳過去了，言羽的惡行沒有成功。
爸爸媽媽都在煉鋼廠工作。那時候工人老大哥的地位很高。
言羽很喜歡去煉鋼廠裡瞎轉悠，沒事去看煉鋼車間裡電火花中一個個帶著安全帽穿著厚厚工作服的身影，希望能碰巧看到爸爸，那些四散飛躍的火星更是讓他驚訝癡迷，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特別喜歡去喝車間裡那些不要錢的白汽水，然後無比滿足地打著飽嗝，沖得鼻子酸酸的。
也極喜歡去酸水池，看工人叔叔把一些金屬放在酸池中，嗤嗤作響，冒出白煙，很快把金屬外表的銹跡腐蝕。
喜歡去廢鐵山淘寶。隨便撿一根鐵棍子就像美猴王得了定海神針一般欣喜若狂。
喜歡掄起鐵棍狠狠地砸河邊乾涸的硬土，看泥土飛濺，彷彿自己就是降魔伏妖的孫悟空一般，一棍子打下去，真是爽快啊。
有一次，爬廢鐵山不小心，被一隻鐵釘穿透鞋底把腳紮了一個血窟窿。
很害怕，聽說被生銹的鐵釘扎過以後會得破傷風死掉，非常擔心。身體稍有不適，就怕得要死，一連幾天都擔心受怕。
但是更怕挨罵，也不想浪費錢去打針，居然沒有打破傷風針自己一個人悄悄忍痛堅持下來了，所幸沒什麼大礙，後來平安渡過，大難不死。
言羽常去廠後面煤廠的煤山堆玩，喜歡看運煤的傳送帶嘩嘩嘩地運煤渣。
沒想到從煤山意外地找到一條去動物園的近路，可以直接穿過煤山到昭覺寺，再穿過昭覺寺到動物園後門。因為自己太小，都不收門票，經常自己偷偷去玩。
後來告訴了爸爸媽媽，再去動物園，基本都走這條路了。
夏天去野外玩的時候，最害怕水草邊的蚊蟲。經常一抬頭看見成百上千隻蚊蚋密密麻麻地在自己頭頂上盤旋，就覺得頭皮發麻，心裡又害怕又噁心，趕緊飛也似地逃了。
因為出去玩經常被蚊蟲叮咬，最討厭蚊子，所以對能吃蚊子的青蛙蜻蜓蜘蛛蝙蝠都很有好感。
有一段時間經常在書房裡的玻璃窗附近看見一種有著黑白相間條紋肚子圓乎乎的蜘蛛，在書上看到說這是一種不織網的蜘蛛，靠四處獵食蚊蠅為生，於是自己給它取了個名字，叫「遊俠蜘蛛」，還經常一有機會就用手指去撫摸它光滑圓潤的肚子背部，不過它速度很快，有時候很緊張很怕言羽的手的撫摸似的，會一下子就跳得沒了蹤影。
言羽很喜歡游泳，喜歡玩水。有一天爸爸準備帶言羽和妹妹一起去游泳，媽媽就說，吃完飯才能出門，於是言羽吃得特快，吃完了，看見妹妹總吃不完，就急了，一把推開她，說我來幫你吃……
爸爸媽媽還經常帶著一雙兒女去遊樂園玩，裡面好玩的東西好多，兩個小傢伙玩得好開心。
坐翻滾列車，妹妹嚇得哇哇哇地哭，言羽卻覺得好驚險好刺激嚷嚷著還想玩。
玩碰碰車也是如此，每次撞車，言羽都興高采烈地哈哈大笑，妹妹卻又驚又怕，嚇得尖聲驚叫。
轉糖餅兒，一毛錢一次，哥哥妹妹各轉了一次，都想轉到龍。妹妹先轉，啥也沒轉到，只得了兩個糖餅，還樂呵呵的。
言羽雖然轉到了一個桃子，卻還不滿足，眼睛望著上面掛著的金燦燦的大龍，總覺得心有不甘……
玩了大半天要回家了，兩個小傢伙又吵著說要坐高空觀覽車。因為捨不得再多花錢，爸爸就讓媽媽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坐高空觀覽車。
當觀覽車慢慢向上爬升的時候，言羽看著窗外的風景，感覺自己的視野就像巨人一樣逐漸開闊，四周的景像是那樣的壯觀和神奇，從高處俯瞰大地，下面的一切都顯得那麼渺小那麼微不足道。
站立在圓環的最高處，言羽忽然覺得自己的心中被一種東西深深地打動了，雖然說不清楚它到底是什麼，但是言羽知道，當飛行員從天空中俯視復活節島巨人像時，當宇航員從宇宙中鳥瞰藍色的地球時，一定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很小的時候問爸爸，自己是從哪裡來的，爸爸總說是從他胳肢窩裡生出來的。說完還會抬起胳膊，將另一隻手伸進胳肢窩裡夾緊，然後猛的一壓手肘發出「彭」的一聲巨響，說當年就是這樣「彭」的一聲就把兒子生出來了。還說男孩子都是爸爸生的，女孩子才由媽媽生，所以言羽是爸爸生的，妹妹是媽媽生的。
雖然發出的聲響明明是擠壓空氣發出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言羽偏偏就相信了爸爸的話，而且還深信不疑，以至於後來有一次媽媽說哥哥和妹妹兩個都是她生的，言羽竟指責媽媽撒謊，讓媽媽哭笑不得。
沒辦法，傻小孩子最好騙了，而且一旦被騙，常常會被騙很久。
言羽從小運動過量，營養不良，妹妹比他長得更高，看上去更像姐姐。
當他牽著妹妹的手，兩個小孩子像企鵝一般搖搖晃晃地在路上走著時，常常引來多少人羨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