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節 頑皮髒小孩 文 / 照見五蘊皆
小時候放學比較早，爸爸媽媽怕有時候下班晚沒人在家，就給了言羽一把鑰匙。言羽很笨，經常丟東西，爸媽就拴了根繩子套在他脖子上，整天晃來晃去。
言羽剛拿到門鑰匙還挺高興的，心想放學以後可以自己開門寫作業了。結果第一次回家沒有人，自己用脖子上的鑰匙開門，因為個子實在太矮小，開了門以後發現鑰匙拔不下來，插在門上怎麼轉也不行，結果言羽就吊在門上像拴狗似的吊了好久，後來費了好大勁兒才把腦袋從繩套裡鑽出來了。
在言羽的眼中，每天長途跋涉去上學，最重要的任務並不是學習，而是玩兒。
最喜歡一堆人在黃昏時玩捉迷藏，「藏貓兒」。
喜歡捉迷藏時用巧計。找到一個從二樓陽台上倒抓欄杆跳下的捷徑，每當捉人者進單元樓道裡找人的時候，就從上面一躍而下直接進站，屢試不爽。
因為經常和小朋友玩摔泥巴、打彈子、拍洋畫之類在地上摸爬滾打的事，每天回家都髒兮兮的。
而且最可怕的事，小傢伙從來不覺得這些東西髒，在他們眼裡，眾生平等，大自然的動物植物，水土沙石，都差不多，都可以是最好玩的玩具。
比如有一次，大舅舅到言羽家去，在路邊碰到言羽，發現他居然和幾個小朋友一起，把不同大小的子彈殼排成一排一排的，正在用子彈殼舀陰溝裡的水來喝，以水當酒，學著大人喝酒的樣子說：「干！」
甚至有小朋友還高唱：「臨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
更可笑的事，言羽還從許金屁那裡，學會了一項徒手捉蒼蠅的絕技。
言羽也不記得大家為什麼叫這個小朋友為許金屁了，只覺得他這個綽號很響亮，或許和他放屁時動靜差不多吧。後來整個廠區和四周的人，都只記得他這個響亮的綽號，而忘記了他原本的真名。
那時單位宿舍裡有個很小的花園，有一塊很大的公用的青石板洗衣台。
或許是喜歡衣服的汁水和肥皂味吧，光滑平整的青石板上，經常停著一隻隻碩大的蒼蠅。
蒼蠅動作很快，比蝴蝶、蚱蜢、蜻蜓什麼的都難捉，不管從哪個方向，如果直接伸手捉，蒼蠅肯定早騰空飛走了，所以當許金屁向言羽炫耀他捉到的金頭蒼蠅時，言羽立刻就決定也要學會這一手絕活兒。
後來許金屁一教，言羽才發現這裡面果然有門道。
原來捉蒼蠅不能從後面捉，要迎面捉，必須要算準方位，在離蒼蠅還較遠的地方就用手掌沿子向下一敲，一敲之下，蒼蠅受驚就會馬上起飛，而藉著敲擊青石板反彈之力，手掌迎面拂掠而過，猛的收緊，就能把剛剛騰空而起的蒼蠅一下子抓入掌中。言羽給這招起了個名字，叫「敲山震虎」，百抓百靈，非常管用。
後來他經常沒事就下去徒手抓蒼蠅，然後摔暈了帶回家喂雞。
小時候，雞蛋很貴，為了節約買蛋的錢，父親就自己修了個養雞房，自己養雞。
言羽很感興趣，經常跟著去看。於是後來父親就把每日餵食的任務交給了兒子。
也只有言羽這樣的奇葩才會想到喂雞吃蚱蜢、蚯蚓、天牛、金龜子、蝴蝶、蜻蜓、還有蒼蠅。
言羽經常去公共廁所，見到裡面有好多蛆。想到書上說雞喜歡在草叢裡捉蟲吃，一定也喜歡吃蛆，就把自己最喜歡的公雞母雞依次抱到廁所裡去。怕它們光腳丫子站在廁所的地上髒，就抱著把它的頭給湊過去。公雞母雞見了蛆，果然猛吃，一啄一個准，吃得那個高興啊，還扯開嗓子」喔喔喔」地叫。
雞房裡只養了一隻大公雞，很厲害，總是吃獨食，要自己吃飽了，才讓母雞吃，如果誰搶先吃了，它就會用黑青色的大尖嘴狠命地啄它，有時候還要飛起來用青黑爪子抓母雞，非常壞。
言羽看了很生氣，就把公雞從籠子裡揪出來，痛毆之。第一次還被公雞啄了手，很痛，後來暴打了它幾次，就再也不敢啄他了。
但是公雞死性不敢，仍然當著言羽的面欺負母雞。
後來父親發現了外面掉的公雞毛，問及原因，非常生氣，再也不准言羽以大欺小、毆打公雞。
父親說，你看不慣公雞欺負母雞，你自己卻以暴制暴，欺負公雞，那你的行為，和公雞又有什麼區別呢。
言羽聽了，覺得有道理，後來就順其自然，不再管公雞母雞打架的事了。
言羽始終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把十幾隻母雞和一隻公雞養在一籠，問父親，回答說：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很多年以後，看到有關動物的雜誌，才明白這恰恰是養雞兼顧效率和效益的一個極好的辦法。
老一輩的人經常說，「七臭八爛九生蛆」，用來形容七**歲時期的男孩子有多淘氣。
言羽剛上小學前幾年，也就是在這個七臭八爛九生蛆時期，「人來瘋」特別明顯。
似乎他發現家裡有了客人以後爸爸媽媽不好當面發作，於是只要家裡來了客人，就會變本加厲，平時不敢說的話都說，平時不敢做的事都做，就像在做專場表演似的，頑皮得讓人受不了。
在給兒子洗衣服鞋襪和書包的時候，爸爸媽媽也認真地檢查過兒子的小書包。
言羽的書包裡有很多好東西，彈珠、橡皮筋、洋畫兒、連環畫小人書，還有一根看上去很細的牛筋管。爸爸媽媽不知道，那根牛筋管可是言羽的最愛。
那根牛筋管是言羽用來做水槍的，平時細細的，可是在後面打個結從前面套上自來水龍頭灌水，不一會兒就能脹得鼓鼓蕩蕩的，就像一根隨時會在手上爆炸開的通明的大水腸。
水灌得越多越容易炸，但是水沖出去的勁道也越足，需要有很大的力氣才能捏住管口。實在捏不住了一放手，一股水箭刷的一下能衝出好幾丈遠。粗大的水袋摟在手裡沉甸甸的，就像端著一挺大機關鎗，不管見了誰，想射哪個就是哪個，沒一個逃得掉的，有了這樣一件寶貝，言羽覺得威風極了，好不得意。
因為灌水放水都不易掌握，稍不注意就會把自己弄得渾身是水，所以整個小學裡只有言羽和黃龍兩個人敢玩這個，打起水仗來，沒人敢惹。
小男孩是最淘氣最頑皮的，有時候逞兇好鬥，出手不知道輕重，很容易受傷。
比如言羽曾經和許金屁、武強一起打架，三人都舉著長長的竹竿互相亂打，結果許金屁被武強捅著了頭皮，疼了好多天才好，所幸傷得不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小朋友還很喜歡玩一種火柴槍，用拆下的單車鏈子圍成槍管，一根硬橡皮筋加一段鐵條做成擊發裝置，刮下未用過的火柴頭往槍管裡裝，但是一般要打兩三下才能確保擊發成功。
一旦打響，火光四射，崩崩有聲，頗為壯觀。而且還有一種內裝小鋼珠的銅管槍，更是威力無窮，甚至可以一搶打死老鼠。
不過言羽知道自己爸爸媽媽不會允許自己玩這種危險的東西，所以所有的火藥槍、彈弓等危險玩具，都交給其它小朋友保管，自己從來不帶回家玩。
言羽學語文課文的時候就想，假如有一天我發現階級敵人在偷公社的辣椒，我一定不會像劉文學一樣莽撞而勇敢地衝上去與之搏鬥，至少我得弄把火藥槍去打他啊。
而且言羽從小就一直勤於練武，心想如果不認真學好武術，以後萬一沒火藥槍了，怎麼能跟凶悍的歹徒對打呢，那可是像劉文學一樣，會被打死的。
雖然一直苦練武術，但是心裡還是很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會遇到壞人打不過，不過所幸小時候一次也沒遇到過這種偷辣椒的壞人壞事，也沒有機會見義勇為英勇犧牲。
不過換句話說，如果社會的教育，竟然需要一個小孩子僅僅就為了保衛一點兒辣椒就要冒著犧牲生命的危險去戰鬥，那好像也有些不妥當不值得。
言羽雖然笨，在外面很淘氣，但是回到家，一般還是很乖很聽話的，爸爸媽媽外公外婆舅舅舅媽都很喜歡他。
小時候家裡窮，買不起新衣服。
小舅舅很喜歡言羽，專門給他做的毛衣，非常漂亮，很多小朋友都很喜歡，有家長問媽媽，這孩子的衣服在哪兒買的，媽媽說：哪裡是買的，都是自家小舅用舊料子打的。
於是就有家長找到舅舅給錢請他打衣服。
言羽最喜歡去小舅開的皮毛店裡去玩，四處亂鑽，累了就在一堆毛茸茸的灰皮子裡睡覺，覺得好暖和，睡得好香好甜，把酣口水也流在皮衣上。
言羽雖然笨，但是有時候做事很會動腦筋，很多想法常常匪夷所思。
比如學校搞活動，每個人要交一盆花什麼的，言羽知道爸爸媽媽工作辛苦掙錢不容易，不想告訴家裡拿錢買花，就自己到處去找，然後撿了一個爛盆子，挖些野地裡的花就帶到學校去。
還有家裡只要是他藏的東西，非常難找，非要他自己去找才可能找到。
有一次他覺得印章是很神奇很好玩的東西，就偷偷把外公領糖票的印章藏了起來，藏在衣櫃裡外公一件不常穿的衣服兜裡。
結果急壞了一家人，大家四處翻箱倒櫃找印章，找死也找不到，後來終於有人想起了去問言羽，言羽說出來了，這才終於找到。
或許是因為太淘氣太頑皮，心思都放在了玩上吧，言羽小學一年級二年級，成績總是在班裡倒數第一第二，經常挨班主任黃老師批評，也習以為常，毫不在意。
小時候，言羽手腳不靈便，動作很笨拙。做眼保健操，做第二節的時候，因為手總是覺得太疼彎不過來，黃老師說他做得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不整齊，就來幫忙，結果把言羽的小手扭痛了，言羽一下子就哭了。
黃老師不僅不安慰他，還罵他：「裝怪！」
言羽覺得好委屈，哭得更傷心了。
小學的時候，有個女同學叫胡英，單眼皮，牙齒又缺了一顆，很醜，而且脾氣很壞。
同學們都不喜歡她，她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有一段時間，言羽很喜歡學校的校辦印刷廠，經常放學了不回家，先到印刷廠去看一看，趁機撿些地上扔掉的大張牛皮紙玩。大牛皮紙是很好的工具，可以用來折子彈，也可以用來蒙在中空的沙坑上，表面再鋪一層細沙覆蓋著，讓人很難察覺出平平的沙土中暗藏沙坑。
而且最重要的是，言羽從小就喜歡方方正正的白紙，很喜歡書，也喜歡聞書和牛皮紙的油墨香。
有一天晚上，言羽放學的時候，看見胡英一個人在校門外的街邊站著，好像很可憐的樣子，就停下來很關心地問她：「胡英，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不回家啊？」
胡英說：「我爸最疼我了，每天都要用偏三輪送我上學，也接我放學，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晚了爸爸還沒來呢。」
言羽聽了，突然覺得胡英好笨哦，自己每天來回單邊都要走一個多小時自己上學放學，原來自己還挺能幹的嘛。
突然想到自己爸爸媽媽經常教育自己，小孩子長大了，都上小學了，還要爸爸媽媽送是不對的，於是就對胡英說：
「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要你爸爸接送呢，你可以自己走啊，或者跟同學一起走啊，難道你自己沒有腳，不會走路的嗎？」
胡英聽了言羽的話，突然就很生氣地衝著言羽大聲叫嚷：「我的事要你管！我就喜歡我爸爸接，要走你自己走，累死你活該!」
言羽聽了非常吃驚，沒想到自己隨隨便便一句話，她的反應卻這麼大。
他真是很不明白，一個人的脾氣怎麼會有這麼怪呢？一下子他也發火了，就罵胡英說：「你真是個瘋婆子！簡直不可理喻！難怪每個人都討厭你，原來你脾氣這麼怪！」
說完就轉身自己走了。
結果第二天上學的時候，言羽就被班主任黃老師叫去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說他不應該欺負女同學。
原來胡英的爸爸一早就到學校找到了班主任黃老師，說胡英昨晚被一個叫言羽的男同學罵哭了。
黃老師也不給機會讓言羽解釋，就讓言羽在辦公室裡站著，不停地批評他這樣不對，那樣不好，把其它很多以前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都扯到一塊兒，把他罵了個痛快。
言羽只覺得非常委屈，忍不住又傷傷心心地哭了。
言羽的個性很強，從小就是這樣，如果是自己做錯了事，比如爬高不小心摔著了，或者忽然站起來沒注意頭上的桌子窗子什麼的撞著了，從來都不哭。但是如果是別人把他撞著絆著摔了的，或者別人冤枉了他的，就會覺得很委屈，就忍不住要哭。
自此以後，言羽在心裡恨透了胡英和她的老爸，整個小學期間，言羽都再沒和胡英說一句話。
小時很淘氣，成績很差。黃老師很不喜歡他，經常罵他沒出息，說他現在不學習，長大了只能當叫花子。
言羽心裡就想，好像當叫花子也挺好的，有吃有喝的，沒事就曬曬太陽，似乎也挺輕鬆的？
做了錯事，經常要寫檢查，如果來龍去脈寫得不清楚，或者反省意識不夠深刻，都會挨爸爸的打。因此，出於一種保護自己屁股的本能，隨著不斷的磨練，言羽很小就已經精於辭令，善於文過飾非，常常能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寫得很複雜，也能把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說得很輕鬆。
每次挨打，總會聽見爸爸講什麼「黃荊條子出好人」之類的大道理。
但是言羽心裡很是不明白：明明是說「黃金條子出好人」，自己怎麼沒看見黃金呢？但是黃金多重啊，要用黃金條子來打人，那打起來不知道有多痛……
雖然成績不好，但是爸爸批評的時候，總是不以為然；雖然很害怕爸爸打，但是總是打的時候痛哭，打完哭過就忘了，下次一玩起來，又什麼都忘記什麼都顧不得了。
爸爸經常說言羽是「黃狗飆尿，又哭又笑」，教育言羽「男兒有淚不輕彈」，叫小男子漢不要動不動就哭，否則的話，眼淚水就像狗尿一樣輕賤不值。
因為實在太頑皮了，喜歡搞破壞，經常把別人的東西打壞了賠耍當，回家除了挨栗頭、巴掌，有時還會挨一些棍棒之類的毒打。言羽就想記下來秋後算帳，偷偷拿了個本子，記下了每次挨打的類型和數量，比如畫根小棍，寫上3，就是挨了3棍子。
心裡想著，等我長大以後一定照本子記的一筆一筆地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