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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兄弟(上) 文 / 莊秋

    絳源市外的公路上,錢家人正帶著周文賓、胡兼生和蕎蕎向外趕,胡兼生和蕎蕎在一輛車上,蕎蕎在哪獨自結著花繩,胡兼生看著她,問:「你叫蕎蕎,對不對啊。」

    「嗯。」蕎蕎一心一意地結著花繩,不是很有心理睬他。

    「你爸爸是顧汛勇,對不對啊。」

    「嗯。」

    「你媽媽呢?」

    「不知道。」小女孩搖了搖頭。

    這個當口,胡兼生已經知道顧汛勇被沈華生打死了,現在看著小女孩專注結花繩的樣子,雖然他保持著笑容,但不禁下來流一滴眼淚。

    三十七前,絳源市東郊。

    一間又小又黑的倉庫裡,正窩著一大群從廣東、福建甚至香港、澳門北上尋求刺激的富商,他們圍著一個小小的擂台瘋狂叫喊著,擂台上的兩個人正在以命相搏,各自都想致對方於死地。

    這是這一帶最早的地下黑拳場,操縱這個拳場的,是絳源市當時的老大鬼七,之所以叫他鬼七,是因為得罪他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活過七天的。

    這場比賽打得快結束了,台上那個四十多歲的退役摔跤手被一個三十多歲的保安一個低鞭腿掃倒在地,他的肋骨斷了三根,這次掃倒,根本沒有辦法再站起來了。

    擂台後的休息室裡,剛剛打完比賽,戰勝各自對手的江區(那是叫「開山刀」)、胡兼生和顧汛勇,正在抽煙休息。

    「怎麼樣?」胡兼生拿毛巾捂著頭——之前一個練跆拳道那鐵頭皮鞋擦破了他的頭皮(差一點點他那塊頭骨就碎了),「你們打的怎麼樣?」

    「完全沒問題。」江區張口就說,儘管他的對手也很強,但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還好吧。」顧汛勇說話有點費力,他渾身都是傷。

    「不是我說你啊,」胡兼生看著顧汛勇一身的傷疤說,「你每次打得都太不要命了,不用這麼拼啊。」

    「人家看的就是你不要命。」顧汛勇笑笑,「剛才那場有一半是我故意要被打的。」

    「切。」胡兼生搖了搖頭,「你這是借口。」

    「隨你怎麼說。」

    「喂。」

    這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他們一齊回過頭,正看見阿玉站在他們身後。

    阿玉是鬼七的養女,說是養女,可鬼七打算等她十八歲就娶了她,現在她只有十六歲的年紀,太小,鬼七就只能先養著,讓她在擂台場後面幫工。顧汛勇、胡兼生和江區三個人是這個地下拳場僅有的三個一直打下去的人(鬼七有意讓他們三人不互為對手,好延長這三人的生涯),久而久之也就和她熟悉了。

    三人聽見阿玉的喊聲,便一齊回過頭去,看著阿玉,阿玉扔給顧汛勇一個冰袋,讓他敷在腫起的右頰上。

    「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們知道嗎?」阿玉坐到三人中間,也就是顧汛勇邊上。

    「什麼日子?」江區問。

    「我生日。」阿玉的臉有點紅。

    「哇,阿玉過生日啦!」胡兼生拍著手,「那我們去吃飯吧。今天我們都贏錢了。」顧、江兩人也都表同意。

    「不去。」阿玉卻一扭頭,倔強地撅起了嘴,「我才不去和你們吃飯。」

    「為什麼?」江區問。

    「你們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啦?」阿玉有點氣鼓鼓地看著三個人。

    「你是說……去帶你夜總會裡看看?」顧汛勇想起了什麼。

    「你們說過的,」阿玉有點委屈,「等我過生日那天就帶我去夜總會。」

    絳源市的夜總會的確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所以無論誰也不願讓阿玉去那種地方,但往往事與願違,眾人的一再阻攔卻讓阿玉對那裡很是好奇。

    「那今晚去?」胡兼生笑著問。

    「你們肯帶我去?」阿玉有點不太相信,「你們不是說不安全?」

    「三個大男人,還保護不了你?」江區的話裡滿是自負和不服氣。

    「好啊!帶我去!」阿玉高興地拍了拍手,「爸爸今晚和一個美國來的人談生意,我們可以玩到十二點。」

    三人沒有耽擱,當下就收拾東西,帶著阿玉往絳源市中心區走去。從前每次打完擂台賽(也就是這三人正好有錢的時候),他們就會帶著阿玉去市區,買好吃的好玩的,一起無拘無束地瞎胡鬧,戴蛤蟆鏡、穿亮閃閃的衣服,這樣的年輕人那時候隨處可見。

    他們在一家小飯館裡隨便吃了點東西,又沿街瞎逛了一會,給阿玉買了一套連衣裙,八點半的時候,他們到了新僑街(也就是後來惠通公司總部之所在)。

    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幾乎閃花了他們的眼球,同時傳來的還有勁爆的搖滾樂(當時他們不知道那個是甲殼蟲樂隊的歌),他們當即走進了夜總會裡。

    這三個人像墮入另一個世界般,一下子竄進了舞池裡,在燈光閃爍中舞動著,而在他們之外,無數只海洛因、可卡因香煙、針頭正在和金錢對流著。

    阿玉牽住顧汛勇的手,把他拉進舞池,隨著人群舞動著,顧汛勇也很高興,和阿玉一起瘋子一樣地甩著頭。

    阿玉閉上了眼,漸漸的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並且向下撫摸起來。

    起先阿玉並沒有什麼,那隻手一點一點地放肆起來,她覺得不對勁了,便睜開眼,正看見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紅髮青年幾乎要把自己抱住了。

    她一下子就哭喊出來,但在吵嚷的舞池裡根本聽不出來,青年大笑著(幾乎是狂笑,這人顯然是被大麻喂昏頭了)死死抱住她,還準備解她的衣服扣子。

    「砰!」

    一聲帶著空氣爆響的碎玻璃聲中,突然閃出的江區把一隻啤酒瓶砸在了那個紅髮青年頭上。

    那紅髮青年一下子就鬆開了阿玉,滿頭是血地倒在了地上,但他似乎不是一個人,立刻就有幾個人圍向了江區。

    胡兼生從那幾人背後趕上,一個啤酒瓶砸倒了兩個人。

    舞池裡的人終於意識到在打架了,大叫著四散逃去,不過音樂聲把一切驚恐的大叫都蓋住了。

    阿玉在人群中被撞得幾乎跌倒,她哭著大哭起來。

    「我抓到你了!我抓到你了!」顧汛勇這時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閃了出來,一把抱住她。

    她死命抱住顧汛勇,把頭埋在顧汛勇胸口。

    顧汛勇帶著她往外跑,因為很亂,沒有人攔住他們。

    他們一直跑到一片住宅區裡,才停下來喘氣,他們確定那些小混混不會追到這裡。

    「阿玉,別怕。」顧汛勇抱著阿玉坐下,阿玉一直沒有鬆開顧汛勇的手。

    「嗯……」阿玉顫抖著,聲音哽咽,「我以為是你。」

    「我一轉身你就不見了,我找了好長時間……」顧汛勇見她還在發抖,就環抱住她,讓她貼著自己,「阿玉,別怕了,都過去。」

    「我不怕,我不怕……」阿玉的聲音漸漸平息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以後還會……」阿玉頓了一下,「這樣抱著我嗎?」

    「會啊,肯定會啊。」顧汛勇拍著阿玉的背。

    當顧汛勇和阿玉接吻時,他終於發現自己愛上了阿玉,也就是說,他愛上了鬼七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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