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一擊必殺 文 / 莊秋
本章提要：追逐靈魂的黃淦將任務交給江區以後，自己則潛伏到了周家老宅外待命。周家老宅裡，周守合等人還在商量著對策，對老宅外曾經彈無虛發的特種兵毫無知覺……
「深呼吸深呼吸……」黃淦不斷對自己說。
他趴在房頂上，一動不動。
三十年前，中國南部。
陽光在雨林中變成一列列光束，地上是星星點點的光斑。鳥鳴蟲唱不絕於耳，時不時還有猴子的尖叫傳來。
那時的黃淦是部隊裡最年輕的狙擊手，這一天他奉命參加一次偵查行動，但回來的路上，他們的蹤跡被發現。敵人和他們在樹林中追逐一晝夜，雙方雖然沒有交火，但他們已然陷入了敵人逐漸縮小的包圍圈。
他們不敢說話，一切都靠打手勢，因為只要一側耳，就能聽見敵方士兵的交談聲，如果他們說話、咳嗽、打噴嚏的話，敵方側耳也能聽見。
被包圍一周後，指揮部傳來指示，要他們向東部突圍，那裡既是敵人防守薄弱之處，也靠近自家的一個裝甲師營地。
但是，要從那裡過，就必須穿過一塊空曠的地面，而且要進入一個山谷。山谷上設有敵方兩個哨卡，一個機槍陣地。
對他們而言，潛伏越過機槍陣地並不難，但穿過空曠地還不被山谷上方的哨卡發現，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包圍圈進一步縮小，如果他們再不行動，就是死路一條。
最後全隊八人將希望寄托在黃淦身上——兩個哨卡每隔十二小時就換班一次，換班時兩個哨卡的哨兵會被向各自背向走到換班位置，那就是唯一一能神不知鬼不覺狙殺哨兵的機會。錯過這一次機會，繼續縮小的包圍圈就會直接將八人小隊掐死。
三十年後，窯鎮。
黃淦不斷對自己說：「冷靜……深呼吸……」
這一次情況和三十年前有些相似——錯過了就永遠不會再來。
「到時候你就摸到周家門口什麼地方隱蔽起來……」來這裡之前，胡兼生交代過，「一旦周守敬出來，就開槍，只要這次成功，你的條件我徹底滿足。」
江區曾經好奇地問：「什麼條件啊。」
「一輩子不再顫抖。」黃淦打趣一樣說。
但此時他的手又開始顫抖了，他的準星開始晃動，呼吸也變得急促。
「深呼吸……深呼吸……」黃淦繼續念著，一邊大口大口吸入回暖的空氣。
鎮外的高速公路上，一輛車飛馳而過。
「周文喬找到了嗎？」周家緊急會議上，周守合突然想起周文喬還不知所蹤。
「譚四爺最後一個電話說周文喬在制皮廠……引發和制止夢蝕的可能都是他，雖然還搞不清他是怎麼制止夢蝕的，但引發的人是他應該不會有錯的。」有人回答說。
周守合點點頭，疲憊地喝下一口濃茶，又突然抬頭問：「剛才是誰？」
「三伯……是我。」
說話的人坐在長桌子的另一端，披肩發、短外套、白襯衫、緊身連衣裙外加黑框眼鏡的打扮，活脫脫一個職業女白領。
「你是……文悅啊。」周守合花了一點功夫才認出來。
「你都很久沒見你三伯了吧。」周守敬對著周文悅說。
「有一陣子了，」周文悅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邊翻動手中的筆記本，「我在國外念了兩年書，才回來的。」
「學點東西好，以後可以幫著周家多做做市場工作。」周守合贊同地點點頭。
「事實上我就是在統計周家這個月的收支情況。」周文悅恢復到一絲不苟的認真狀態，「後來您問到周文喬的狀況，我見沒有人回答，就插嘴了。」
「看來譚四爺還是沒有消息啊。」周守合陷入沉思，「派人出去了嗎。」
「已經派了二十個人了。」回答的還是周文悅，「但沒有找到譚四爺的消息，四爺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已經一小時了。」
「惠通公司一定是衝著他來的……」周守合看著座下的各地掌權人，「現在以周家老宅的力量，我想阻擋惠通公司應該不成問題，但問題是，萬一出現了意外怎麼辦？各位有沒有什麼解決辦法？」
「魚死網破，最簡單不過了。」周文賓大聲說，「我們死了，他們也別想找到要找的人。」
「你說話過過腦子行不行！？」周守敬打斷了周文賓，「這樣一來祖宗的基業不就全毀了啊。」
「那二叔你有什麼好計劃說來聽聽啊！」周文賓反譏一句。
周守敬一時語塞，乾脆雙手合抱，坐在座位上沉默不言，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
「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文賓你怎麼能說你二叔啊！」周守合打一局圓場。
周文賓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萬寶路，拿出一支點燃了獨自抽著，滿臉都是不爽的表情。
「要三十歲的人了，還耍脾氣。」周守敬看著別處說。
周文賓看向周守敬，沒有回答。周文悅默默地一頁一頁翻著賬本，偶爾掏出手機發出或者回復一兩條短信。十幾個掌權人相互聊著天，有幾個人甚至笑成一團，興許有人說了什麼黃段子。
「現在重要關頭你們就是這麼對周家的！？」周守合拍著桌子站了起來，「都給我認真點啊！」
所有人都被周守合的呵斥嚇了一跳，紛紛止住手頭在做的事。
「當家的，」有人開口了，「這年頭，識時務者為俊傑……周家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惠通公司風頭正緊，那我們為什麼一定要迎著人家興頭往上撞呢。」
「什麼意思？」
「從前汪精衛有種計策交錯『曲線救國』，不知各位聽說過沒有。」
「什麼！？」
「就是現在我們先……把周家所有股份都併入惠通公司，然後我們分頭蠶食惠通公司股權，最後完全掌握惠通公司股權……然後惠通公司就是周家了，也不存在有什麼競爭了。」
「那你的意思……我們現在全部歸順惠通公司？」
「可以這麼說吧。」說話人這句回答有些遲疑。
「去ni媽的！」周文賓抓起茶杯向那人砸去，「你他媽一條走狗啊！你們究竟在怕什麼啊！現在不過是幾人在我們地盤上鬧事而已，為什麼你們就怕成這樣啊……就算我們打輸了，先打再講啊！」
周守合這次沒有制止暴躁的周文賓，而是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深呼吸深呼吸……」黃淦繼續勸導自己。
三十年前，高高的山坡上，兩個敵人換班了，相互背對對方。
隊長下了一個手勢：「開火。」
只有一次機會。
黃淦深吸一口氣，舉起了自己手上帶有消音器的微聲狙擊。
中國是少有的對小口徑狙擊槍感興趣的國家之一，與小口徑狙擊槍低威力缺點相對應的優點就是：高準度、低暴露率。
周家偏廳裡，有了把握的周守合大聲對所有人說：「其實我早就有想法了，現在各位和我走吧。」說著他走出偏廳，穿上外套走進天井。
天井裡周家的夥計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五六式衝鋒鎗。
「沒事，都收起來吧。」周守合看著幾個夥計說，「來一個人幫我開門。」
一個夥計走過去打開上了三道栓的大門，周守合走了出去。
「別激動……」黃淦看著走出來的周守合，扣動了扳機。
狙擊槍經過特殊處理的，聲音不大，而周守合的胸口則在黃淦扣動扳機零點幾毫秒過後炸開了。子彈穿過周守合身體後又打中了在周守合身後的周傢伙計，周傢伙計大腿被打斷，子彈則打進周家的青石板地面中。
透過狙擊鏡，黃淦可以從周守合胸口的傷口看到周守合背後的地面。
周守合甚至沒來得及叫喊就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喔……」在遠處觀戰的胡兼生看著周守合到底，發出一聲小小的歡呼。
跟在周守合身後的周家人一片大亂，幾個生怕被狙擊槍打到的周傢伙計小心地講周守合拽回周家大院。
胡兼生正看著，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胡兼生掏出手機看了看，便把手機交給身邊的秘書。
秘書接過他的手機，看到這樣一行字：「致胡兼生先生，我是周守合，現在願意與您就周家股權全部併入惠通公司一事進行談判，希望您能抽出時間，我即將來您下榻的賓館拜訪您。」
「又一次意料之外，不過我們依舊在計劃之中。」胡兼生說，「不過我們確實錯過了這個不用流血的大好機會……一般兩種人會讓人意外，一種是硬漢，一種是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