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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章 奮力營求逃生天 文 / 寧襄陽

    王鳴盛開始出入各大京畿要員的府邸,特別是刑部官員的府院。他應對這些老奸巨滑的朝中要員還是有些棘手的,幸虧有許顯德的父親幫襯,才不至於狼狽尷尬。當然該使銀子的地方,許父是不是吝嗇的,你在京中沒有勢力,還有一種東西可以使你有發言權——那就是銀子。

    許父和王鳴盛剛剛從刑部尚書的府邸出來,王鳴盛一臉大汗,那可是當朝重臣啊。且不是有何功績,但就威儀來說,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

    倒是許父老練的很,出來的時候面無表情,但知情的人就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擔憂。刑部——那是什麼地方啊,據說去了那裡的人,不論什麼背景,都是要掉一層皮的。自己的兒子從小就未受過半點委屈,如何承受的住這樣的打擊。

    「許老爺,你說許兄和紀兄是否能逃出生天啊?」王鳴盛心裡七上八下,不是滋味。

    「老朽也不知啊,只好盡力了,希望我兒和他那位朋友能躲過此劫。」許父心裡也是難過的很,孩子的娘親在許顯德幼時便不在了,是自己又當爹來,又當娘將許顯德撫養長大,教育成才。自己這兩日也累得夠嗆,這把老骨頭不知還能不能支撐到最後。

    就在他倆交談之際,前方迎面來了一頂綠呢大轎,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當朝要員的轎子。轎子在尚書府門前停下了,僕人壓轎,從裡面走出一位肥頭大耳、左右搖晃身著二品官服的胖子來,由僕人引進尚書府去了。

    「他就是禮部侍郎王新——王渾之父。」許父介紹道。

    「他就是王新,怎麼生的這副模樣啊。」王鳴盛奇道。

    許父心中憤慨,只喃喃道:「食官祿者肥,乃是民脂民膏喂肥的,你初來京師,不知此地的情況。」

    「王新是靠祖上蔭功才做的這禮部侍郎的,本就無才無德,你道他會做官,那雞都能上牆了。」

    「原來如此,難怪有這等兒子。」王鳴盛也就見怪不怪了。

    「他必是為自己的兒子開脫來著,你我還是得費一番功夫啊,不然,全讓此賊顛倒黑白了。那我兒和紀公之子就難了,你還有什麼門路嗎?」許父也黔驢技窮了,他轉身問王鳴盛,看看他有什麼招數。

    「這個……容晚輩好好想想……」

    「還真有這麼個人,他官居刑部郎中,乃我遠方之堂叔,或許找他有用。」王鳴盛突然想起,就講了出來。

    「那還在此地浪費時間作甚,趕快去拜會你那位遠方堂叔啊,你先去準備一下,好了來我府上,我去準備些禮物。一夥,咱們府上集合,一起去拜訪你堂叔。」

    「正合我意,您請多操心了。」王鳴盛也不做停留,就此拜別,回到客棧去了。

    話分兩頭,紀昀和許顯德在牢中,虧得那官差照顧,兩人才在一間比較乾淨的牢房中安頓下來。這就是牢房中的「上房」,紀昀哪裡了得到,前日還在喜福樓的精緻客房中吟詩作對,沒成想後一日卻身陷囹圄,落得個悲慘下場。

    「許兄,我笑這世界太過無稽了。」紀昀苦笑道。

    「呵呵,某什麼房間都住過,就是沒有住過牢房了,今兒,就見識見識。」許顯德仔細觀察牢房,一臉不屑。

    「許兄倒是想得開,可是你就不覺得憋屈嗎?」紀昀反問。

    「說沒有,那是騙人的假話,但是,還是那句話:既來之,則安之。你我客隨主便吧,我看他們能怎麼樣。」

    「許兄,這可是刑部大牢,你當是你家客房啊。」

    「我當然知道是刑部大牢,可是你我在此抱怨不停,又有什麼用啊。還不如省些氣力,到公堂上討回公道,那才是大丈夫所為。」許顯德滿臉大義。

    「話雖如此,只是這牢獄之災未免太過滑稽了。你我二人雙只手未動,而且砸的又是許兄的酒樓,且把我兩人送進了監牢。」紀昀想到出處不免發笑。

    許顯德何嘗不惱火,他雖然將此事看淡,卻實在看不慣王渾那囂張氣焰。要是自己不是個書生,早追上前去,非打他兩拳不可。

    「那個什麼狗屁王渾,果然渾得不行,恁地惱人。」許顯德胸前起伏不定,顯然餘怒未消。

    紀昀見狀,知道許顯德心有不滿,上前勸道:「何必跟這種人計較,豈不是敗了你我的名聲。此事很顯然是他不對,縱使他父官位再高,公堂之上,也必有公斷。」

    「想那王新也不能一手遮天了去,畢竟是天子腳下。」許顯德漸漸平復下來,但語氣仍是強硬,足見此事對他打擊之大。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造成他日後對貪官佞臣之深惡痛絕,乃至對他的人生都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紀昀表面平靜,其實內心亦是叫苦不迭。自己出身書香名家,由兼具滿腹經綸,在士林中也是有一定的影響的,何時受到此等打擊、但是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冷靜下來,父親在京中無半點權勢,自己也沒有什麼倚靠。他只要運用自己的謀略和手段才能令自己安然脫險,何況還有摯友的安危,自然不能兒戲。京中的凶險自非獻縣可比,這點紀昀最是知曉。

    紀昀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從那位官差下手,此人甚為公正,且為人剛直,是個可托之人。況他對自己的印象不錯,與他求情或許能柳暗花明呢!

    紀昀將自己的想法說與許顯德聽後,許顯德不置可否,苦思良久,才道:「如今之計,也別無他法了,死馬權當活馬醫了。」

    紀昀喚來了牢頭,使了銀子,才叫牢頭去尋找那位官爺。年頭得了銀子,自然樂得跑腿,巧得是那天正好是那位差爺當值,於是在那牢頭的積極尋找下,那官爺還真來了。

    牢裡這邊紀昀和許顯德一籌莫展,牢外王鳴盛與許父亦是愁眉緊鎖。就在剛才,他們去了那位刑部郎中的家,因為親緣生疏,那位郎官差點沒認出王鳴盛,當然許父還捎了一份厚禮。

    獻上了禮物,那郎中自然是樂意笑納的。可當王鳴盛他們說明來意時,那位所謂堂叔卻支支吾吾半天,連句完整的話也沒有,最好來了句:

    「我盡力就是。」就端茶送客了。

    敷衍之意王鳴盛和許父怎麼會聽不出來,他們想既然如此,多說無意,就告辭走了。

    出了大門,王鳴盛滿臉著急:「這可如何是好,該打點的都打點了,能疏通的也都疏通了,可還是一點眉目也沒有。」

    王鳴盛想到此處,不免傷心難過,只盼這兩個好友能安然無事。

    許老爺子已是面無血色了,他只有一子,又是一族之長子,平日裡沒一半點委屈。如今,卻到了刑部大牢裡頭,不知道情況如何,加之思子心切,又年事已高,許父早已是筋疲力盡了,業有些不支了。

    不過,孩子一地未曾逃脫,他便一日不休息,足見其舔犢之情,當真感人至深。

    許父稍稍欠欠身子,行禮道:「多謝賢侄幾日來為我兒奔波忙碌,老朽在此道謝了。」

    「許老爺哪裡的話,許兄乃我摯交,為他奔忙,亦是應該。」王鳴盛回禮。

    許父點頭示意,眼光中流入出對王鳴盛的感激和對自己兒子的無限堪憂,他真恨不得代兒受過,以慰其心。許父每每想及孩兒在牢中,生死未卜的情形時,不由得心陣陣絞痛起來,另年長力衰,他驀得眼前一黑,感覺天旋地轉,天塌地陷一般。又一陣目眩,許父當街倒下了那已現威駝的身軀。

    王鳴盛見狀,急忙上前攙扶,手忙腳亂道:「伯父,您怎麼了?」

    在王鳴盛懷中的許老爺已經昏厥過去,哪還有氣力說話。王鳴盛喚了幾聲,未見許父回應,王雙手按住他的額頭,另一隻手至於自己的額頭上,才發現許老爺的額頭奇燙,便知得了高燒,忙叫一干僕人將許老爺子抬上轎子,急急忙忙趕回許府去了。

    此時,許顯德在牢中還不知道老父的情況,正為這牢獄之災而心煩呢。紀昀也在一旁,來回踱步,亦是愁眉不展。

    「兩位公子,差爺大人來了。」牢頭走在前面,向許、紀兩人道喜。

    緊隨著那牢頭的正是昨日那位官爺,他仍是一臉嚴肅,威武不凡。

    紀昀急忙上前,問安道:「這位官爺,前日之事還未言謝,也沒請教高姓大名?」

    那官差聲音洪亮,不虧是行伍出身,道:「公子客氣,在下姓魯,單名一個武字。」

    「魯官爺,失敬。」紀、許二人相繼上前行禮。

    「兩位客氣。」

    「魯爺……」紀昀一臉難色。

    「公子是想問你們何時能走得出這監牢吧。」魯武直言不諱,盡顯其豪爽本性。

    紀昀大喜道:「魯爺乃明理之人,我兩人並非有意壞了規矩,奈何那狗屁王公子甚是可惡,只是心裡嚥不下這口氣。」

    許顯德道:「魯爺明鑒,若是我二人之過,定當法理不饒。我們也知曉官爺之難處,但請高抬貴手,助我二人脫險,日後定有厚報。」

    「呵呵,兩位的處境魯某瞭解,在下也十分痛恨像王渾那樣的官紳子弟,真是人如其名,混賬不堪。只是在下身份特殊,不能涉及此案,還請見諒。某已經向主審此案的官員求過情,在下還聽聞,你們那位朋友多方奔走,想來也有一番收穫。依我看來,兩位離出獄之日為期不遠矣。」

    紀、許二人聞之,喜極歡欣,高興道:「如此有勞魯爺,出獄之後,必登門造訪,以致謝忱。」

    許顯德也是表示了一番感激之詞,心中也登時開闊不少,一掃幾日來的不痛快。

    正在三人交談甚歡之際,獄中來了一位與魯武相著相同官服的差役,上前附耳了幾句,魯武聽罷,頓時喜上眉梢。

    紀昀察言觀色,心中明白,怕是這牢獄之災到頭了。

    果不出紀昀所料,魯武上前,握住紀昀的手,喜道:「恭賀兩位公子,剛剛接到上報,兩位無罪開釋了,從即刻起二位就恢復自由身了,可以走出這大牢了!」

    紀昀與許顯德相望不語,此事來的太過突然,儘管紀昀事先有所準備,仍是驚詫不已,何況許顯德乎。

    兩人險些喜極而泣,這兩日真是受夠了,自己何曾吃過此等苦楚。

    紀、許二人也不多言語,自行與魯武道別,出得牢去。

    真是峰迴路轉,紀昀本想此事牽連甚多,加之對方官大權重,不托個十天半月,怕是沒有完結之日。哪裡想到這才過去兩天,事情圓滿解決,雖然從魯武的口中得知那王公子也於前日出獄。然能得自身周全已是幸事,更為重要的是保全了許兄的安全和未影響了科舉大事,真是不幸之大辛也。

    紀昀與許顯德走出刑部大牢時,門外早有兩頂轎子在哪裡等候,許顯德眼見正是許府的家奴,顯然許父和王鳴盛事先知道消息了,才會派出轎子在這裡伺候。

    許顯德攜紀昀上得轎去,向許府走去。

    他們哪裡知道,此時許府發生了一樁驚天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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