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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如何運兵呢 文 / 洪天水

    人在上海的江蘇巡撫李鴻章昨天接到了兩江總督曾國藩的信函,這已經是本周之內的第三封信了。這位坐鎮安慶的總督大人對於李鴻章沒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已經感到不大舒服了。

    曾國藩在信中堅決的要求他堅決的出動一半以上的淮軍,帶著洋槍洋炮,立馬趕到江寧城下,與湘勇的隊伍匯合,參與助剿,早日拿下江寧城。

    看了曾夫子的書信,李鴻章覺得哭笑不得,自己現在也是朝廷的重臣,現掌管著這麼大的一片事情,你曾夫子就是再厲害也不應該傳令我堂堂的江蘇巡撫去江寧城下替你們弟兄賣命嗎?怎麼話就說的這麼仗義呢?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畢竟還算是曾夫子的門生的,當年人家待咱不薄,更值得一說的是,這淮軍剛一成軍的時候,曾國藩就送自己2營的墊底兒之軍,所以,自己有了今日的地位,人家曾國藩還是功不可沒的!

    可是,這人情歸人情,現如今,沒有皇上的諭旨,自己就能去馳援?而且聽說當下就連原來圍著江寧城虎視眈眈的曾國荃都不知道移師何處了,自己這客軍能怎麼做呢?

    再者說,就算是自己想去,可是,這白齊文有鐵甲船好幾艘,還有炮艇,江面上的事情就不好辦嗎,一旦淮勇上千人一船的往江寧城進發之時,如果遭到白齊文的鐵船、炮艇轟擊的話,那豈不是等於把老虎裝進籠子裡送上門去讓人打的嗎?

    就在他思想的頭疼的時候,一道600里快報也送到了他的眼前,朝廷正式的要他火速準備出師,襄助兩江總督曾國藩,早日靖滌盤踞江寧城的寇逆云云。

    江蘇巡撫李鴻章一聲長歎,如何是好呢?

    正在他苦苦的思忖之時,師爺著人送來了一張請帖,鼻子哼了一聲,問書吏,是誰的帖子呀?書吏就小聲的告訴巡撫大人,是上海旗昌洋行董事,金能亨金大人的帖子。

    哦,忽地一下,李鴻章從躺椅上直起身,他伸手接過書吏的請帖,只見落款果然是金能亨,只不過,職銜一欄標的卻是美利堅合眾國駐上海副領事。

    李鴻章把帖子遞回書吏的手中,揮揮手,讓他下去。

    坐在躺椅上,微微的晃動著身體,他在想,對於這個金能亨,如何的利用他一下呢?

    這個金能亨,是美國人,今年40多歲,也是最早出現在上海灘的美國人之一。在20多年前,上海成為列強租借地剛剛開始的時候,金能亨就便被全體外籍租地人推舉,成為了英租界道路碼頭委員會三人組成員,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為了美利堅合眾國的利益與英法勢力在上海的各派代表爭鬥不休。

    自從太平軍佔住江寧以來,長江水域因為戰事頻繁淪為危境,幾經爭奪,太平軍控制了西迄安慶、蕪湖,東至鎮江、江陰的黃金水道,與清軍形成對峙。為各自的利益計,無論太平軍還是清軍,對來往長江水道的各形船隻,尤其是貨運船隻,都實行了嚴格的限制措施,大量商品被禁運,唯恐為對方所用。一時間,熙來攘往的黃金水道一片沉寂,江面上幾乎看不到一艘航運的船隻。

    而此時的的中國,陸路運輸根本提不上檯面,重要物流端賴水運,即所謂「有舟無車」,長江遭禁對商家而言無異於滅頂。短短數月之內,上海十六鋪一帶的倉庫貨棧,已被來自歐亞的洋布、呢絨塞得滿滿登登,而江南各埠碼頭上的生絲、茶葉,也越堆越多堆積如山了。

    就在眾商家無不搖頭歎息、畏葸不前的時候,金能亨卻趁清軍與太平軍大戰鎮江之機,聯絡了幾個商業夥伴,共同出資租下了一條名叫「威廉麥特」號的商船。這是一條剛從廣州開來的新船,載重370噸,堅固,可靠。金能亨用「威廉麥特」號裝了滿滿一船的進口洋布、呢絨,在船桅上高高扯起一面美國國旗,大模大樣地逆江而上,直奔漢口而去。

    金能亨清楚,這是一次冒險,他的「威廉麥特」號隨時都有可能在交戰雙方的刀槍面前葬身魚腹,人財兩空。並不是別的商家看不到其中的商機,而是在他們看來,與風險相比,獲益的幾率太小太小,幾乎為零,甚至為負。金能亨之所以敢冒這個風險,是因為他把賭注押在了他是一個美國人的特殊身份上。

    一個多月後,金能亨從漢口平安歸來,同時帶回了滿滿一船的蠶絲、茶葉。利用兩地的差價,金能亨不光賺足了運費和利潤,而且賺足了自信。上帝非常眷顧這個初出茅廬的美國人,他甚至連交戰雙方的影子都沒見到。當然,這可能只是一種偶然。但金能亨的腰包卻是必然地鼓了起來,扣除成本,淨賺白銀一萬多兩。

    面對巨大的利益,金能亨不可能收手,然而罔顧風險也是不明智的,上帝可以賜幸運於偶或,卻難以化機遇為永續。金能亨不能不有所忌憚。

    然而上帝卻彷彿跟定了他一般,再一次把巨大的商機拱手送來。金能亨在軍界的朋友告訴他,美國駐東印度艦隊司令兼駐華代辦司百齡,剛剛率「哈特福德」號等三艘軍艦完成了對長江的遠征。司百齡在南京期間已得到了太平軍允諾,今後凡是懸掛美國國旗、持有美國護照的船隻經徙長江水道,將不會受到對方的阻撓。

    聞聽此訊,金能亨興奮不已,似乎看到了通往財富的幸運之門。但他不是一個自私的人,不願意將這等好事留給自己獨享。他是美國駐滬副領事,是在官的人,而不是單純的商人,使自己的同胞利益均沾是政府官員的天職所在。

    金能亨正式向旗昌洋行總行提出了投資和發展長江航運的建議。他被自己的無私和創意激動得心跳加速、面頰通紅,連說話都有些不連貫了。然而,他的建議卻遭到了他的頂頭上司、旗昌洋行駐香港經理小德拉諾的拒絕。小德拉諾是一個天性平穩的人,他不喜歡這種火中取栗的冒險,作為當家人,他的原則是,旗昌洋行在亞洲的利益可以維持原狀,但不可以冒然減損。

    那是發生在1859年的事。美國駐滬總領館

    得不到伯樂的賞識,金能亨如同一個趔趄從雲端跌落,精神十分沮喪。但他並不灰心,小德拉諾的低能恰恰是他在行使否決權的那一刻暴露出來的。權威的決策,常常也是權威能力的試金石,有權者未必有威,更未必有能。金能亨可以服從上司,但不可以服從低能。他決定自己幹。

    1862年3月27日,對金能亨來說,肯定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日子;同時對上海、對中國近代企業的發展進程來說,也是一個不容忽略的日子。這一天,由金能亨一手組建的上海旗昌輪船公司的開業儀式,在黃浦江畔隆重舉行。

    這是一家改變了中國傳統企業結構的公司。金能亨憑借他的關係、人脈和實力,先後動員了至少15家在滬外商以及部分華商,自願掏錢加旗昌公司,包括金能亨自己投的15萬兩銀子在內,先後共籌得資金100萬兩。金能亨參照19世紀後半期剛剛開始在歐洲流行的股份制模式,將這些銀兩拆分為股,每股1000兩,總共1000股,然後按出資多少,分配給每個投資者相應的股份,讓他們成為旗昌輪船公司的股東,取得旗昌的股票。股東有權按所持股票取得股息,並以其所持股份金額的大小為限,對公司承擔有限責任。股東大會是公司最高權力機構,公司的一切重要事項,例如建造或購買船隻、增加或減少航運基地、擴大或減少航運業務量,乃至每年的船舶修繕、碼頭擴建、保險費支出等等,都須在股東大會上進行議決,而不再像過去那樣由一兩個寡頭人物說了算。

    旗昌輪船的每一分資金的使用,都和股東的利益休戚相關。

    金能亨憑借他出眾的嗅覺,對這種後來風靡全球的「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經營模式推崇有加,並成為上海灘眾多外商中的第一位實踐者。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說能讓江蘇巡撫、大清朝的翰林、身率近十萬淮勇的李鴻章看中的地方也就是他美利堅合眾國駐上海副領事的身份了。

    李鴻章閉上眼睛,身體仰躺在躺椅之上,他把身子大大的攤開,使精神漸漸的放鬆,只有這個時候,思緒才靈動的蔓延開來。

    如果感召曾國藩的要求,自己的淮勇移營一半去江寧城的話呢,這個事情的周折就算是不小了。因為,如果有4萬人去江寧城的話,那麼,誰是主人?那還是助剿嗎?就算是曾老九與趙烈文的人馬合兵一處,將打一家,他們也就僅僅是15000人左右了,而且,槍炮的配屬也遠遠比不上自己的淮勇的,另外,他們合兵之後呢,只能是在兩浦一帶歇馬,曾國藩就算是從安慶移師數營過去,他老夫子也不可能親自帶兵前往的啊,畢竟,以他兩江總督的身份不能擅自移動的,況且,安慶的兩江總督行署有一大攤子呢,光是行署各部辦事的人就有千把人不止,曾國藩怎麼可能親自去到江寧前線指揮呢?

    可是,如果四路的軍兵集結在江寧附近,沒有統一的指揮,這仗怎麼打?數萬人的彈藥、輜重、補給誰來負責?

    尤為關鍵的是,自己手下的統領、營官除了自己之外,他們不會聽曾老九的指揮的,如此一來,這戰局如何有突破?

    自己眼下在自己的地盤裡,已然是經營的很好了,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營中的官佐都不給自己惹大麻煩,對他們呢,自己也是大把的銀子發薪餉,和西洋諸國的洋鬼子們相處的也是不錯了,本不想趟這一溝的渾水了,可是,曾國藩數函請催,更要命的是朝廷也下了詔旨,自己呢,是破窗戶內吹喇叭——名聲在外,就得派兵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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