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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四章 確山的團練 文 / 洪天水

    第二天一早,確山知縣王觀瀛就派了一隊衙役抬著一頂綠呢子大轎來北泉寺接這吉字營的大統領,銜署湖北巡撫的曾國荃進城點校各路的團練。

    正果就吩咐陸品先看守軍帳,讓曾曰廣帶著一營正勇,都騎著馬,曾曰廣和王觀瀛的衙役在前面開路,別的儀仗全都不要,就打著吉字營的大旗,前面四面執仗,上面寫著「敕封二品銜湖北巡撫曾」,轎子抬得平穩,正果坐的也舒坦愜意,一路無話,到了確山縣城,剛一到城門口,就見城門邊上哄哄嚷嚷,有千把號人在城門口正候著這曾九帥呢,這邊剛剛搭著轎子的影子,城門樓子上高懸著的幾掛長長的鞭炮就點燃炸響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又敲響了一面威風大鼓,一隊人趕緊小跑著迎了過來。

    為首的一人正是確山知縣王觀瀛,他躬身站在轎子的一側,待轎子剛一停落,就上前伸手,輕輕搭起轎簾子,旁邊剛下馬的絡腮鬍子曾曰廣趕緊接過,笑著對王觀瀛說笑:「啊呀,咱的天大老爺,可不敢勞動你老人家,這是我們的活兒!」

    王觀瀛就滿臉含笑,向著轎內拱手說道:「哎呀,撫台大人真的駕臨小縣,一路勞頓了,學生真是感佩莫名,」

    正果坐在轎內尚未曾動,這王知縣就大聲吩咐身邊的衙役、快手等人,叫趕快吹打起來,瞬間,鼓樂齊鳴,王觀瀛就示意轎夫起轎,自己在前面上了一乘小轎,親自引著曾九帥,在眾人的扈從之下,來到了確山縣縣衙,正果透過轎簾,看到縣衙是大門洞開,兩側門柱都披掛著紅花,轎子直接抬到了確山縣正堂,到了門口,轎夫落轎,還是王觀瀛親自伺候著曾九帥下轎,王知縣一直把正果送到大大桌案前,躬身請正果上座,正果就謙讓著,說道了確山縣的地面兒,還是王知縣正坐的好,再三推辭不成,只得上面而坐。

    坐在大堂之上,正果就向堂下看去,只見大堂之內,左右順序的站滿了兩班人,王觀瀛就站立在大堂當中,回身示意眾人雅靜,接著,向上稟手:

    「撫台大人,確山知縣王觀瀛在此謹率確山縣縣衙一干人等,並闔城團練頭目人拜見撫台大人,給撫台大人請安!」

    下面的人就轟然隨著王觀瀛的聲音而響起,顯然,這也是事先演練好的。

    正果坐在大堂之上,右手一伸,「王知縣,不必多禮,請王知縣落座,並著下列人等都坐吧。」

    下面就一片聲的謝坐。

    下面這些人,平素橫行鄉里,魚肉百姓,仗著手中有了明火,就有了潑天的膽子,可是,見識還是不多,頂多就是看過僧格林沁過境,也只是排列在路旁遙遙的望著,勝保那年到這確山縣,當時王觀瀛還沒有來,連縣衙的人等都趕出去掃街,衙門裡全是綠營的親兵營駐紮,架子大得很。

    這回鼎鼎大名的曾國荃能坐在這裡,和大家共議一堂,眾人也覺得這王觀瀛真是有辦法,有面子。

    這時,王觀瀛就趨步上前,在正果的耳邊小聲說,要不要認識一下下面的練總?王觀瀛正要起身招呼下面的人眾,正果就示意他搬個椅子坐在自己的身邊,王觀瀛趕緊擺手說使不得,正果就小聲說這樣問詢事情方便,王觀瀛見正果是真的為了議事的便利,就喊堂下伺候的衙役搬來一把椅子,側放在正果的身旁,自己側身對著正果,以示不敢並作一堂的意思。

    正果也暗自佩服這王知縣的自律功夫確實是到了極致了。

    看看一切停當了,王觀瀛就看著堂下的眾人:

    「各位,撫台大人是名動京師,聲聞國中的國家棟樑,是兩宮太后、皇上都記掛的大人物,此番奉旨追擊長毛,才到了確山縣的地面兒歇馬,下官大力請求,撫台大人才於百忙之中駕臨確山縣,這是確山闔城百姓之福啊,」

    正果就正色道:

    「王知縣,本撫自過江以來,與長毛殘賊不止數戰,所過之處呢,也全仗著像王知縣這樣的國家干城幫襯,才能有所成就,今日既然王知縣邀我前來貴縣商議大事,就請王知縣先說說路數吧?」

    王觀瀛聽著這曾九帥的話也很受用,是啊,連曾國荃這樣的大員都幫他王觀瀛來廓清境內來了,這還有誰能達到這個效果呢?

    清了清嗓子,王觀瀛就看著堂下的大眾道:「各家團練準備好,分頭見過曾撫台大人,一個一個的來過。」

    下面登時一片死寂,顯見的是有些緊張的情緒。

    王觀瀛一見有些著急,就眼睛看著下面,他心想,事先已經打了招呼了嗎,咋還是見不得官,上不了檯面呢?

    在王觀瀛的目光掃視下,終於,一個人站了起來,上前一步,撩起袍子的前襟兒,跪在地上,稟手道:

    「確山縣任店集團練頭目人楊聚中叩見撫台大人,給撫台大人請安啦!」

    說罷,這人依舊俯首,也看不清楚他的年紀和面目。

    一邊的王觀瀛就一手遮口,小聲向正果介紹著楊聚中的事情。

    原來,這個楊聚中是任店的練總,手下竟然聚集了近八百多人,就在今年年初,確山縣境內捻軍蜂起,弄得王觀瀛的政令都出不了縣城,他派出縣裡的紳士出去與這些人接觸,也沒有效果,又派人出去各處宣慰,也都碰了釘子,正在手足無措的時候,卻聽說這任店的楊練總也投奔了捻子。當時王觀瀛就越發的對事態絕望已極,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卻傳來了振奮人心的消息。

    這楊聚中投順捻子後,與確山境內的五股捻子都混得特活絡,錢財、糧食都經常主動奉送過去,於是,周旋於捻子首領之間,處處都能說上話,到了四月間,楊聚中就把五股捻子的頭目都請到自己的任店,大擺酒席,殺豬宰羊,犒勞這些頭目及其親隨酒連著喝了三天,直把這些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基本都不省人事了,這個時候,楊聚中指揮著自己的練勇,把捻子的頭目胡**、熊章、陳玉林、張正峰、張士光等人在爛醉中用利斧剁下了腦袋,外面的人也齊齊的收拾了一干親兵等人,這一下,不僅是確山縣境內,就連泌陽、桐柏一帶的捻軍都受到了震動,而且,從同治元年開始就被捻子和太平軍隔斷的驛路文傳也一下子開通了,這楊聚中,決不是個等閒之輩的呀。

    哦,聽了王觀瀛對這個楊練總的介紹,正果心裡說,這人竟然是個善於隱藏及其兇惡的傢伙呀。

    這楊聚中跪在地上,半晌也不見上面說話,只是隱約的聽見王知縣在和曾撫台論說著自己,他就覺得心裡特恣兒,也就不覺得唐突自己了。

    正果再次把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楊聚中,他緩緩地說道:「下跪可是確山任店義勇楊團練嗎?」

    這楊聚中一聽,趕緊低頭稟手:「不敢,草民就是確山任店的楊聚中,」

    正果就停頓了片刻,「好,你抬起頭來!」

    這楊聚中一聽曾撫台要他抬起頭來,就趕緊直起身子,眼睛快速的看了一眼撫台大人,就又把目光盯住桌案的卍字圖邊兒上,不敢往上再看。

    正果卻是看得清楚,見這楊聚中有四十七八歲的樣子,是個白臉兒,眼睛不大,看不到瞳仁兒,而且,正果注意到,這人不敢與人交流目光,卻長著一張民間所說的笑面。

    正果就道:「楊練總有功於桑梓,做事情有手法,本撫記住你了,歸座吧!」

    這楊聚中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裡卻暗暗的得意,心想撫台大人這裡改日一定要想辦法再拜見一次的。

    接著,又一個人站了起來,跪在地上,這人是個矮胖子,黃黑的面皮,口中道:「草民是確山馬鞍山寨的練長韓天成,草民這裡拜見撫台大人,給撫台大人請安!」

    於是,王觀瀛又告訴正果,說這韓天成膽子大,數次截擊過境的捻軍隊伍,近處的捻子都很忌憚這韓天成的。

    接著就是有五十多歲的黑胖子跪倒參拜,正果記住這人的名字叫沈懷彰,是高石坡的團練頭子。

    接著,是一個三十左右歲的人參拜,自稱叫張玉貞,是朗山寨的團練頭目。

    最後是守縣城的把總,長著一臉的絡腮鬍子,簡直比曾曰廣還甚,說是叫武丙魁,這當然就是王觀瀛的家底兒了。

    大家都向赴台大人自報家門已畢,王觀瀛就請撫台大人訓話。

    正果就沒有推辭,他略清了清嗓子,開言道:

    「你們俱都是確山縣的子民,所以,當先不讓的第一個要數就是你們要絕對的聽從王知縣的調度,這一點,是不能折扣的,為啥本撫台要當頭就這麼講咧?因為你們招兵買馬、積草囤糧、豎起了自己的旗號,這些,必須要歸置在知縣王大人的一統指揮之下,如果有人不准許知縣大人來歸置,那就等同於苗逆霈霖,是犯了私自行兵的大罪,這上到朝廷,下到本撫台,都是不准許這樣無法無天的!」

    看到眾人鴉雀無聲,正果就繼續說:「本撫台行兵也算經年了,就不想對你們多說,後天辰時,你們必須把本部都帶到……」

    說到這裡,正果就問詢的看著王觀瀛,王觀瀛趕緊就小聲說:「撫帥,我看就在南城外大校場吧?」

    正果就點了點頭:「好,後天辰時,各位團練的練總要把自己的人馬都按時拉到南城外大校場中,本撫台要親自點閱一下,看看你們的練勇精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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