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我們的洪流

正文 第十三章 一紙藏頭詩 文 / 洪天水

    大帳裡,老曾就覺得身上發冷,有些後悔自己的孟浪,可是,懷裡揣著的信就像一張1000兩銀子的銀票一樣鼓舞著他,他硬著頭皮,直往裡闖,直到一聲問喝,他才暈乎乎的停住腳步,再一看,曾國荃的一對三角眼正注視著他,眼神迷離,帶著疑問,

    老曾趕緊單腿跪地,

    「信字營正勇曾曰廣叩見大人,給大人送信來了!」

    說著,從懷裡掏出信,舉過頭頂,這邊兒的人伸手接過,略一看,不覺啞然失笑,

    「曾曰廣,你想幹什麼?這不是你的家書嗎?」

    老曾一聽,嚇了一跳,趕緊又向懷裡掏出一張疊得整齊的信紙,這下,先打開,自己掃了一眼,還好,字跡清楚,再次呈上。

    紙上字跡有力,橫寫著一首詩;

    「正是晦雨過江來

    果然四步曉天開

    師從有淨尋般若

    父執為空印凡胎

    蘆花搖曳失中渡

    森羅往事憶高台

    求諸他鄉眠不得

    見那洪波動地拍

    這看信之人先是不解,可是,簡單的藏頭詩還是被他很快的看破了。

    字面兒就是2句話:「正果師父,盧森求見!」

    這看信之人,還真是正果。

    他早於盧森數日習練「黑密四步」,千回百轉,正如一夢,悠然之間,到了孝陵衛曾國荃的大營內,恍惚過後,就見有人在給自己餵藥,不言不語,就這麼過了三天,各類各路的機密文牘雪片般送到他的眼前,這時候,他明白了,自己此身當是清朝的布政使曾國荃,人在1864年。正在圍困天京城。

    這些天來,他看著孝陵衛大營像一架大型的機器,在不停地運轉,自己躺了這麼久,依舊有錢糧谷米,炮子火藥的詳單上來給他看,另外,他接到了曾國藩的幾封書信,可笑的是,自己就閉目哼了幾聲,也有軍中師爺模樣的人替他回信,一切都在自發的運轉。

    自己是個和尚,到了這個地步,葷腥是絕對不能沾染的,只能再想辦法,回到從前的地步,可是,又總是做不到,也不敢露出破綻。

    不過他發現,只要他一句話,下面的人,都灰溜溜的照辦,可見曾國荃的威風如何了。

    手拿著這封信,他明白,盧森這個檻外之人,也一腳踏進這1864年的血雨腥風中來了。

    地上跪著的絡腮鬍子老曾卻提心吊膽的聽著外面的動靜,他怕被營兵看見,說給李臣典,那可就慘了呀。

    正果回了回神,問地下跪著的老曾,「寫信的人現在何處?」老曾一聽有門兒,剛要回答,就聽院子裡李臣典那熟悉的嗓門在喊叫,「曾曰廣這死貨在哪裡?趕緊給我滾出來!」絡腮鬍子曾曰廣當時嚇得渾身發抖起來,雙膝跪倒,求大帥救命。

    正果驚問緣故,那邊的李臣典已經吵嚷著來至在二門前,正和門哨嚷嚷呢,正果喊了一聲,過來4個膀大腰圓的親兵,正果吩咐,「去把李臣典給本帥拿下,先扣在外面哨房候著。」幾個人應聲出去,撕捋著,笑嘻嘻的把李臣典按住,拽向哨房。

    正果看著跪地不起的曾曰廣,「好啦,這下子你說吧,一切自有本帥給你做主!」這老曾就把事情的前後大致說了一遍。

    正果一聽就明白了,自己進了清營,盧森進了太平軍,竟然還成了什麼王,那麼,他冒這麼大風險來幹什麼呢?他又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呢?

    又一想,不管怎麼說,反正他來了就好,也能和他再溫習一下黑密四步,趕緊共同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於是,就讓老曾回去,想派人去接盧森。這絡腮鬍子一聽要打發他回去,就嚇得不敢動彈,正果問他還有什麼事情?他支吾著說怕李臣典殺他,另外,那長毛的王答應他說信送到之後,曾大帥會給他銀子,讓他回家娶親。

    正果聽了暗笑,就問關著的人答應你多少銀子啊?老曾低頭小聲說1000兩。正果讓他一會去找師爺領一千兩銀子的銀票。又問還答應他什麼沒有?老曾想了想說,那位客人說要是不要銀子就讓我當個哨官,老曾沒敢提盧森說的是營官,他自己壓低了一級。

    「好吧,銀子照數給你,你也不要回信字營了,就在本帥的大帳做個哨官吧,一會去營務處寫上名字。」正果輕鬆的答應著。

    我天,老曾簡直樂瘋了,銀子到手,還當上了哨官,而且是大帳的哨官,這不是一步登天了嗎?

    「好吧,你帶著幾個人,去把人給我接來大帳吧。」正果吩咐著。

    樂得昏了頭的曾曰廣沒走出幾步,又回頭請示,問是不是把徐大及一塊兒帶來?正果讓他把徐大及送到隨營的醫官處,就說大帳的令,吩咐好好將養,不得有誤。

    這邊吃過飯的昌伢子正在和大家哄嚷著,說老曾這傢伙竟然偷空去九帥那裡告李營官的狀去了,現在李營官已經去大帳捉老曾,這下,麻煩大了。

    正說話間,就見絡腮鬍子曾曰廣奔這門口來了,而且,身後跟著10來個大帥帳下的弟兄,都是一色扛著洋槍,還扛著兩副擔架。

    再一看,老曾腰板兒挺得筆直,右手還拎著一隻大號的手銃,一陣風似地,到了門前。

    大家被這情景震懾的不敢做聲,老曾讓打開門,昌伢子說鑰匙不在他們幾個的手裡,還沒等他支吾著說出鑰匙在誰的手裡呢,老曾已經顯見的不耐煩了,他頭一擺,站在他身後的一個胖子上前一步,照準門板,當心就是一腳,一聲響亮,兩扇門轟然撲地,煙塵四起,老曾指揮著,放開盧森,把徐大及扶起來,分別把兩個人弄上擔架,吩咐胖子:「把徐醫官送到療傷房,讓他們加意調養,就說是大帥特意吩咐的,若有閃失,拿他們的頭兒問罪。」

    老曾自己帶著盧森,氣昂昂的回到了大帳。

    遠遠的,正果看到絡腮鬍子曾曰廣帶著擔架來進了大門,他忙問身邊的親隨,「李哨官怎麼樣了?」親隨說李臣典在哨房呼呼大睡呢,正果就讓趕緊把他抬著送到他自己的宿處去睡。

    老曾到了正果的近前,嚴肅的單腿跪地,「啟稟大帥,您老的客人帶到,徐醫官也按照您的吩咐送療傷房了,還有啥事您老儘管吩咐,」

    「你做得好!你現在把二門以裡的人都給我帶到大門口候著,你親自看守,不准有人來打攪我會客,你聽明白沒有?正果明確的交代著給曾曰廣的任務。

    室內,盧森從擔架上坐了起來,打量著這曾國荃的帥帳。

    只見正面牆上隱約掛著一幀類似聖旨一樣的東西,中間卻有4個字「智勇兼施」。右側懸掛著一副聯,細細看去,是曾國藩寫給這個兄弟的,「千秋邈矣獨留我;百戰歸來再讀書」,左側是曾國荃自己撰寫的一副聯,「傳家有道惟存厚;處世無奇但率真」。

    觀看之間,一個人踱進了室內,只見這人面色黧黑,眼神郁愎,在盯著自己看。

    盧森一時之間,也被這目光懾住,一時竟然忘卻本來,這人眼睛眨也不眨,神色不動的啟口問道:「你是什麼人?到此作甚?」

    彷彿一點電光石火,盧森站起身來,朗聲誦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一偈誦罷,對面之人面色未改,盧森耳中卻真切的聽見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這人走到桌案前,回過身來,口中道「此土由來諒人非,過眼驚塵徹底歸,猶向柯山覓道路,似乎青鳥出幄帷。

    盧森心中熱浪翻湧,應聲和到:「梵唄橫開新世界,燭火枉憶舊風雷,怒馬紅巾依夢遠,青枝翻作柳笛吹。」

    這人一聲長歎,「盧森啊盧森,我一步踏進來,已經是決難抽身而去了,你又來做什麼呢?正果衝著盧森用手指點著。

    「正果師父,所謂因果相循,今日是也,你是超然空空,妙法偶試,我也是懵懂學密,本來無心,卻到了此地啊。」盧森一笑回答。

    正果上前,一把攬住盧森的胳膊,「好啦,咱再進一步,細談吧。」

    臥房內,兩人互相交換了自己的近況,盧森是有備而來,而正果一聽盧森竟然是洪秀全當世,也是震驚不小。正果的意思是想和盧森再參黑密,共回原來。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盧森卻另有打算。正果就笑著說盧森是做了天王真的就想管天朝之事了,盧森也不爭辯,心裡說,我原來就是個凡人庶子的嗎,怎麼能和你這方外之人比擬呢。

    正果看著盧森,「那麼洪天王,你還想撐下去嗎?我告訴你,馬上就有6000麻袋火藥埋在你的太平門下,到時候,霹靂一聲,天塌地陷,塌的是你天朝的天,陷的是你天朝的地,你就不要再存幻想了,」

    盧森誠懇的說,「正果師父,你修行有道,做事情已經是沒有掛礙,可是,天京城現有數萬軍民,都是最純潔,最高尚的人類,他們不為私利,只為自己心中美好的國度能廣及大眾,所以,即使是斷糧斷水,被困經年,也不一哄而散,這樣的人,能讓他們都被屠殺殆盡嗎?」

    正果聽罷,苦笑一聲,「盧森兄,從普遍的意義上說,是個人,就都有生存的權利。你說他們不追逐個人利益,只為了自己的理想,他們高尚,這我都理解。可是,你看,天朝以外的這些大清的子民們呢,他們不懂太多的理想,他們追逐蠅頭小利,一些人從小就學習八股制藝,就是為將來步步登高,光宗耀祖,底層的人們呢,就是行商做賈,挑擔練攤兒,這些,都是為自己,也談不上高尚,可也無可厚非吧?但是,你這天朝就要這些人全部按照你們的路子來行走,祛除或修改孔孟之書,毀掉境內佛寺,一切以洪氏言語為基準,沒有科學嚴謹的政治制度和主張,搞了這麼多年,拼到現在,死守一座孤城,王卻封了2000多人,以至於前年李秀成率13王,人馬號稱60萬,攻這吉字營一個多月,最後都攻不下。」

    正果清了清嗓子,「盧森兄啊,樸素的理念是深入人心,可是,是激情總要有退卻的時候,那麼,靠什麼來支撐人們疲憊而又傷痕纍纍的腳步呢?

    盧森仰著臉,認真的傾聽著正果的講話,從不打斷。而單憑這一點,正果就一直很佩服盧森的涵養和風度。

    現在,他見正果停下了話頭,就誠懇的說,「正果師父,你所說的,都是事實,我在天王府20幾天,就感覺到了很多弊端,政教合一,截留文化傳承,對於佛教等的顢頇態度等等都是這個政權的病症所在,正如你所說,拼到現在,為什麼清軍能步步為營,日奪累進?不是槍炮的問題,是政治、經濟、軍事、諸制度的問題,是人的意識問題,是文化的比拚了!」

    說到這裡,盧森看見正果沒有答話,在認真的思索,就接著說下去;

    「中華文化,大而廣之,也有幾千年了,精華糟粕,積澱已久,這清朝從立國開始,對文化就沒有什麼建樹,也就是以其制人而已,延至現在,衰象畢露,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它是以舉國之力來鎮壓這太平天國,而這裡,卻是僅此一座孤城而已。你我二人既然到了這個當口,真是大緣法!所以,就我個人來講,我是想徹底的改造一下這個年輕的天朝,新桃舊符,就從我輩開始。不過,還要請正果師父你鼎力相助,不這樣,斷無成功的半點希望。」

    「哦,你想讓我怎麼幫你?你可要明白,我現在是曾國荃不假,可是,我要是在大帳中宣佈要從天京城下撤兵的話,各營的將領誰也不會聽我的,他們的眼睛已經盯死了目標,這些人的頂子,花翎,銀子,官職都在你那天京城裡呢。而且,在我們的上游安慶,曾國藩就坐鎮那裡,他把槍炮,信息,指示源源不斷的送來,浙江的左宗棠在保障我這裡的形勢不變化,上海的李鴻章已經練就了一隻裝備著洋槍洋炮甚至洋船的淮軍,時刻準備接替吉字營來攻陷天京城。退一萬步說,我這裡就是能退下,馬上淮軍一來,你們崩潰的速度要快2倍!」

    盧森單刀直入,「正果師父,全局糜爛到這個程度,誰能一下子回過天來?我今天所為,就如同殘局行步,看一步,救一步!」

    「那你想救哪一步呢?」正果問道。

    「你那6000麻袋火藥現在何處?」盧森問。

    「在後山的一個山洞裡。」正果回答。

    「實不相瞞,我現在就想在這火藥上做一篇文章,」盧森說道。

    「你說具體怎麼做?」正果問。

    「你這火藥在使用之前,是不是要暫時搬運出來?」盧森問。

    「是啊,已經騰出了三間房子準備放置火藥,就是在關押你和徐大及的破廟的後邊。」正果回答。

    「你能不能想辦法在搬運這些火藥的時候,悄悄地運出1000麻袋,把它們放置在你的大帳,然後,以會議的名義,召集吉字大營下轄的所有營官,哨官來議事,然後,點燃引火索,」盧森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正果聽了大吃一驚。

    盧森趕忙補充:「在這些人進入大帳議事之前,你自引一隊移駐到山形背後的死角處,然後,宣稱大營被襲,前面撤回信字營,這樣曾國藩必定讓你退兵50里,和李鴻章的淮軍換防,其它的事情,我就好辦了!」

    「你怎麼能讓我做這種事情?1000麻袋火藥會炸死多少人你知道嗎?」正果一反常態,激動地說。

    「我不是火藥專家,可是我知道,這些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天京城一破,那些不剋扣軍餉,不姦淫嫖娼,不抽大煙,不濫殺無辜的天**民就要血流成河,僅僅是太陽城一處,太平天國的女兵投河、被殺的就有近三千人之多,這些女子,她們剛擺脫了束縛,可以不裹腳,可以做女官,可以上陣殺敵,可以在馬上馳騁,她們的精神世界都有了革命性的變革。

    說到這裡,盧森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秦書萍那白皙的微笑著的臉。

    他繼續說:「而這一切,都將由於太平門被轟塌,你這吉字大營的進入而改變。你這曾國荃每當攻下一個城鎮,總要請假回家,運送搶來的財物,蓋起房屋,已經成了慣例。入城之後,殺人越貨,三日不封刀,更是習慣了。再有李臣典、蕭孚泗等輩,屠殺成性,早就是性格分裂不齒於人類之人了。

    盧森激憤的略停頓了片刻,「天京城殺的片甲不留,再追殺到江西、福建不分老幼,不論男女,凡將領則施以剮刑,縱然投降都不能苟免。」

    正果接口道:「我記得清軍李鴻章在蘇州有殺降之說,好像殺了幾個投降的太平軍的王。」

    盧森道:「這殺降的事兒,咱們從歷史書上看到說秦將白起坑殺幾十萬降卒,似乎也沒法考證。可是,就在4年前,吉字營圍攻安慶,困了一年,城內彈盡糧絕,太平軍主將葉芸來為使城內餓的奄奄一息的一萬六千人士兵有活路,就投降了。就是這吉字營,也是曾國荃,命令把這一萬六千人每一百人分為一隊,以進屋取路費釋放為名,逐次砍頭,竟然殺了一天一夜,直到殺到一萬餘人,劊子手再無力氣,看得曾國荃腳軟,才罷休。安慶城內,英王府中的所有財物,包括傢俱,都運到湖南荷葉塘曾國荃的老家之中。你說這還是人類所為嗎?就這樣的隊伍,他們存在,其他幾萬幾十萬乃至更多的人就要遭殃,虎入羊群,肆意殺戮,這是自然界的法則,而佛家尚有所不忍,而一樣都是會言語,有親人的人類,怎麼就要按照自然法則來由強者定規則?」

    激憤之下,盧森抹了一下臉,以為是出汗,結果發現是又流出鼻血來了。

    正果遞過來一塊毛巾,盧森胡亂的抹了一下,又斷然的說道:「你在俗的時候,曾經做過部隊的營長,如何迅速的制止住事態的發展,方法上具體到什麼程度,你比我應該懂得。而搞掉他百十號人,救下幾十萬人,更可能是成就一種新的人類文明的肇始。你不會執拗到不肯越雷霆一步的吧?

    正果長歎一聲,「可是,這一切,已經就是歷史了,這歷史豈能篡改?」盧森接口就答:「你說的不錯,每一個瞬間都是真實不虛的歷史的碎片,這正如我們的內心,每一個念頭都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再現。」

    正果左右晃動著有些發麻的右臂道:「蘇東坡文章裡說『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對於這段歷史,我想你我都是誤入此中的過客而已。」

    盧森的臉上如同酒醉一般的發紅,額角的傷口也隱隱的滲出血來,

    「不錯,大是與大非,時間與空間,歷史與現在,清朝與太平天國,乃至於你正果兄與我盧森,這些都和這江南此時的夜色一樣,終將掉頭而去,漸行漸遠。可是,當這歷史的洪流漫湧過你我的腳面,你能不為之所動?你真能分得清是心動還是洪流在湧起嗎?

    正果苦笑著:「盧森兄,我畢竟是個僧人啊,認你說得寶雨紛紛,天華亂墜,不過是五蘊皆空。」

    盧森對曰:「僧人也是人,螞蝗咬你也會疼,也出血。這回你我同上了青牛背,就是騎牛人,再說,就著像了。」

    正果用躬起的食指敲打著桌案,「著此僧衣,起大悲心,操刀相向,如何做得?」

    盧森一聽,順勢就說,「僧袍眼前不見,你做的是手握鋼刀的曾老九!」正果趕忙辯解,「我到此地這些天,未曾出孝陵衛一步,心中默唸經卷,哪曾參與一事啊?」

    盧森笑道;「你就躺在榻上,閉上眼睛,那營官將佐師爺等人是不是也要拿著書信文函來給你念啊?只要你哼一聲,他們就得令而去,所以,哪一件哪一宗沒你的參與?現而今,屠刀亂舞,你表面未曾點染,但居於刀柄之位,首當其衝啊!」

    盧森說的也累了,他放緩聲調:「眼前你我商量的無非是斷一指救全身,連壯士斷腕都算不上,所以,古人云,再思可矣,何必三思?是以金剛經裡說:『法尚應捨,何況非法?』這些意思,你我何必多言?」

    二人一時嗨然無語。

    這時,院子裡有人小心的問著,「請問大帥,是否掌燈?」二人這才覺出,已經是夜色闌珊了。

    絡腮鬍子曾曰廣手擎著一盞錚明瓦亮的煤油燈走進屋內,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盧森,急忙躬身問候,小心翼翼的把煤油燈掛在正中頂棚上,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盧森突然想起和秦書萍的約定,就趕忙把自己預定回去的時間與正果和盤托出。並且最後提出和正果約定三件事。

    二人要馬上制定好1000麻袋火藥的事情。

    約定好以後的聯絡方式

    天保城的問題

    前兩個問題是應有之議,正果沒說什麼。可提出天保城問題,他就問盧森,是什麼意思?盧森就給他講了一下天保城對於天京城的意義。

    這天保城,是建在鍾山的峰頂,居高臨下,內俯瞰天京城,外雄視向遠。而在太平門的前面,又建有一營壘,叫地保城,本來通向太平門城門的道路就狹窄,這地保城再虎踞於此,與天保城上下呼應,真是上有雷霆萬鈞之勢,下具虎牙橫奪之根。當年,就是因為有了這些,才撐住清軍江南大營的數次瘋狂反撲,而擊破江南大營的根基也在乎於此。

    可是,今年2月28日,忠王李秀成見清妖在朝陽門所開挖的地道勢頭太猛,就決定來個短促出擊,想搗毀一些地道。可是未曾料到清妖早有準備,他們正面迅速出擊的時候,人家打斜刺裡發起了攻擊,隊伍就潰亂了,這潰兵就直奔天保城,而清軍煥字營的朱洪章畢竟老道,他跟在後面猛追,結果,被人家一鼓而下,竟然攻陷了天保城。

    這天保城一丟,整個城防震動,清軍就可以架起大炮,隨時壓制天京城城防的活力,整個城防的情況人家是盡收眼底。剩下底下的地保城,孤掌難鳴,只能是苟延殘喘了。

    見正果還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盧森就說,「這樣,你明天就下令,將最好的射程最遠的西洋開花大炮佈置在天保城,炮子要足足的,然後,以接炮的名義,把鎮守的人換下來,」

    「換下來,換誰?」正果問。

    「換上曾曰廣,讓他去,讓他自己選人,告訴他,是為了提拔他,事情做得好,就提他做營官!」盧森回答簡潔。

    正果彷彿有些明白了,就問,「那讓他帶多少人為宜呢?還要什麼輜重帶上去嗎?」

    盧森告訴他,人要千人左右,食品也要帶夠千人的。今天是1864年6月29日,月底之前,他要把火炮子藥調配到天保城,要把吉字營百分之七十的好炮都調到天保城,曾曰廣隨炮到位。

    正果插話道,「你是不是想收復天保城?可是,即使是曾曰廣鎮守天保城,他會拱手讓出這個要塞給你嗎?」

    盧森微笑著說,「這要看你的了,你在我走之後,就和這曾曰廣說,我回去是策動城內暴動的,但是,為了讓我先有功勳,以使洪家人和李秀成相信我,就要把天保城先讓我收復,這樣,我才能有大作為!還要囑咐他口風要嚴謹,事成之後,讓他自領一營。」

    正果覺得這理由有些勉強,盧森就告訴他,這種事情,要是換成李臣典、朱洪章等輩,就萬萬使不得,可是,這絡腮鬍子老曾,就會相信,就完全沒問題。

    於是,二人商定,聯絡上,由絡腮鬍子老曾出面,告知信字營的李臣章,信字營的那個暗哨位就是九帥與天京城內盟兄的聯繫點,一有人來,要他保證接送不得有誤。

    關於1000麻袋火藥使用上,要在天保城奪回之後,只要是天保城一下,這邊的事由正果安排具體時間,而7月1日夜半,盧森安排人去接受天保城,城上開三炮,發槍一排,然後等曾曰廣人撤盡,這邊才進入。

    二人又相互補充交代了一些事情。看看夜色已深,正果就去喊曾曰廣。

    這曾曰廣這大半天,是雲裡霧裡啊,他好幾次就偷偷使勁兒的掐自己的大腿,疼的他直咧嘴,就怕是在夢裡啊!他在軍中這麼多年,跟著曾國藩,後來又進吉字營,也見過曾家哥們兒賞賜有功的將佐,哪見過出手就是1000兩銀子的呀?而且,李臣典14歲就入營,出生入死這麼多年,身上的窟窿多了去了,也就是干到營官唄,而自己毛髮未傷,半天就當上了哨長,而且還是跟著九帥,這得多大的餡餅啊,真就讓自己給碰上了呀!再一想,這長毛的王真是自己的貴人啊,你說人家說的話,句句算數,這才是金口玉牙,說啥是啥呢!

    暈乎乎的來到大帳,剛站定,還未及行禮,正果就開口了:「曾曰廣,我這位盟兄今天可是一路保舉你的,他還要我以後重用你,你看你怎麼謝他呀?」

    曾曰廣一聽,雙膝跪倒,衝著盧森就磕了三個響頭,「你老人家就是我的大恩人、大貴人,我捎信讓家裡供奉你老人家的長生牌子。」盧森笑著去攙扶他起來,嚇得他連稱不敢。

    正果說:「現在我盟兄馬上要回去,替我們吉字營籌劃大事,我派你去信字營防地,從原路把人送回,事情要做的機密,你能辦到嗎?」

    曾曰廣跪在地上梗著脖子,連聲說能。

    正果又囑咐了他幾句,讓他趕緊去備馬。

    一切完畢,臨行之際,盧森又悄聲對正果說,「徐大及經此一番驚辱,也正是百感交集,你要厚待於他,為我所用。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