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塵歸塵土歸土 文 / 南山煙蘿
魔域之圍已經解除,魔域大將虹光帶領殘存部下,又回到了魔域之內。
沐謙張晗沈素素再次回到崑崙山腳之時,卻已不見眾人的蹤影,只有滿目的瘡痍。
雪崩山傾之後,將眾人的屍身掩埋在這碎石之間,不復得見。由崑崙山頂流下的清的涼冰雪融水,沖刷著這斑駁嶙峋的地面,彷彿是神山泣淚。
沈素素面色虛弱慘白,惆悵地望著四周碎落的岩石,淚如雨下。
沐謙眼中亦儘是無盡悲傷,看著此刻傷慟難抑的沈素素,說道:「崑崙山為人間聖地,他們便葬在這裡吧……」
沈素素緩緩垂下眼幕,緊緊咬著嘴唇,不知如何答覆。
張晗神色凝重,看著另外兩人,問道:「水精月樹重歸無主,如今,我也該回去陪著我的族人。你們往後去哪裡?」
沐謙點頭道:「聚窟洲和流洲的弟子皆在蜀山等候,我需即刻返回蜀山與他們相會。沈素素你現在傷重疲累,隨我一同去蜀山吧。」
「我不去……」沈素素緩緩搖頭,語氣格外倔強,「我回京城……」
「可你如今的傷勢……」沐謙痛惜地看著眼前冰冷而堅定的沈素素。
沈素素淡然一笑,從懷中取出將落霞琚遞與沐謙手中。
「這是……落霞琚……」沐謙與張晗皆微微一怔。
沈素素點頭道:「落霞琚能聚集靈力滋養庇護其周圍的生靈,當日我尚不能完全控制玉衡之力,蘇逸借落霞琚與我助我靈力修行之用。蘇逸為開陽印搖光照落霞琚三件神物之主,如今天罡陣崩塌,結陣的開陽印與搖光照已經毀去,蘇逸也不見了蹤影,但這件落霞琚並沒有重歸無主之態……」
「這麼說……?!」沐謙驚訝地望著手中晶瑩剔透的落霞琚。
張晗舉目望天,悠然輕歎:「蘇兄弟還道於天,或許也是成就了自己的天道吧!」
沈素素悠然淺笑,淡雅如雪,「現在玉衡也已經毀去,往後,我便不會再淪為他人棋子。可以如公孫夏所囑咐的那樣,要為了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沈素素向沐謙張晗二人抱拳道別後,轉身緩步沿著曲折溪流一側向山下走去,單薄清瘦的身影漸漸消失於平蕪盡處。
……
寒冬中的京城蕭瑟而落寞。公孫夏早於離去之前上書白曦辭去了雲麾將軍的職位,許楓早幾日也奉公孫夏之命將府中眾人遣走散盡,只留自己與少數幾人繼續守著這間偌大的宅院。
今日陰霾消散,冬日的暖陽落在這落寞的宅院之中,憑添了幾分溫暖。許楓正在府中巡視,突然看見周幼薇的身影出現在這院門之內……當日漣漪終是不忍心對周幼薇下手,只是奪走了那支玉龍笛交予公孫夏,謊稱周幼薇已經跳落彩雲而自戕,實則是將周幼薇囚禁於仙源境中而不得出。漣漪死後數日,那禁錮才漸漸消散,周幼薇竭盡全力逃離之後,便立刻召喚地靈讓自己回到這裡。
「夫人……」許楓驚訝地望去,一時不知所言。
周幼薇面色微白而憔悴,那雙因為疲累而黯淡的雙眸中,閃爍著微亮光芒,急切地問道:「許楓,先生現在何處?」
許楓情難自抑,竟然不覺垂下淚來,搖頭道:「公孫大人去了崑崙後,便再無消息……」
周幼薇驀然一驚,連忙轉過身,向門外走去。
「夫人要去何處?」許楓連忙追上周幼薇,焦急地問道。
「崑崙……」周幼薇不顧許楓的阻擋,執意要離開。
「不用去了。」突然,一個女子清澈的聲音打破了此刻二人僵持,沈素素突然出現在二人面前。此時的沈素素形容枯槁疲累不堪,渾身的傷痕仍然觸目驚心。沈素素從懷裡取出那只已經碎為數段還帶著烏黑血漬的玉龍笛,遞與周幼薇的身前,「公孫夏已經被葬在崑崙群山之間,這是他的遺物,我想他也希望這笛子能回到你的身邊。」
周幼薇心頭彷彿遭受重擊,顫抖的雙手接過那殘破的笛身,失聲悲啼,跪倒於地慟哭不已。
許楓見此,亦是悲痛難抑,垂首閉目而泣。
沈素素神情平靜自若的看著周幼薇,柔聲說道:「公孫夏臨終之時,希望他關心的人能繼續好好活下去,這樣才不會枉費他犧牲自己的性命。幼薇,看來我專程回來相告,是對的……為自己好好活下去,才是公孫夏希望看到的,莫要讓他失望。」
沈素素攙扶起周幼薇,二人相視落淚泯忘仇怨,相互攙扶著向海棠苑中緩步走去。
……
白曦已傳旨昭告天下,當日因朝中有奸黨作祟串通內宮宮人妄圖毒害皇嗣,只有將懷有身孕的賢妃暫時送往宮外暫避些時日,如今奸佞已除,朝中清明,遂將賢妃迎接回宮。皇后鄭氏體弱多病,已於一月前病故,白曦感念舊情,不再打算冊立皇后,由賢妃執掌鳳印,這後宮嬪妃之中儼然以賢妃周雪倩為最尊。
皇宮中黃葉紅楓早在這蕭瑟秋風中凋零殆盡,太液池中結了薄薄的一層冰,其間的殘荷倒映冰面,幾粒蓮子從枯瘦的蓮蓬裡落出,落至冰面之上。一隻寒冬裡覓食的鳥兒,小心地落在冰面上,想要啄食那蓮子,幾經努力,還是徒勞,反而弄碎了腳下那薄薄的冰面,驚得那鳥兒振翅而飛,眼睜睜看著那蓮子落入冰面上的冰洞,不見了蹤影。
方纔那鳥兒滑稽的模樣惹得一側偷偷觀察的兩位宮女不禁捧腹而笑,卻被正好路過的女官瞥見,斥責道:「你們奉命去鳳寧殿送錦帳,怎麼還在這裡偷閒?」
宮女連忙垂首領命,捧著手中的錦帳向鳳寧殿趕去。
鳳寧殿內,周雪倩命人賞賜了那兩個送錦帳的宮女,又回到暖閣內的臥榻上,斜靠著軟枕闔目休憩。
此時卻隱隱約約聽見簾外有響動,原來是皇帝白曦來了此處,卻聽聞周雪倩正在休息,而不忍心打擾,卻也不想離去,故在門外徘徊而不入。周雪倩聽見是白曦的聲音,連忙攬衣推枕起身出簾外迎接,卻被白曦攙扶起身,白曦關切地望著周雪倩,「你身懷六甲,這些禮儀都可免去。」
周雪倩垂首淺笑,點頭道:「六郎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
「聽你身側的宮女說你在休息,朕不忍心。」白曦溫和一笑,「今日來,還有一事跟雪倩商議,朕打算賜予你們周家男子官職,而並非如那員外的虛名。」
周雪倩稍作驚訝,蛾眉微斂,緩緩搖頭,婉言勸道:「六郎,歷朝歷代外戚之事往往多被詬病,皇上為明君,此事斷不可為。更何況,父親與家兄皆是江湖中人無心於朝中官職功名,就讓他們安心留於江都吧,自由自在的好!這也是雪倩的一點私心,還望六郎成全。」
白曦略帶驚異地望著周雪倩,點頭讚許道:「有此胸懷,不愧為朕之賢妃。」
……
江都城中,二十四橋倒影在那冬季寂冷的湖水之上,冬日裡湖面上的畫舫寥寥,讓這靜謐的湖水宛若明鏡,倒影這冬日裡的暖陽與澄清天際。
湖畔不遠處的周府,卻又恢復了以往的熱鬧……京城裡旨意已傳至此處,街頭人都紛紛議論著,原來賢妃當日是為了幫當今聖上抓出那藏匿宮中與朝中奸臣串通一氣的奸人才假歿的,那些趨炎附勢之人得知賢妃並未身死如今又被接回皇宮且榮極六宮之首,又連忙趕至周府拉攏攀附。
周府中門廳若市,門前排了很長的隊伍,每日裡遞上名帖要登門拜訪的人不下數十家。周家人早已見慣那些跟紅頂白見風使舵之人的嘴臉,也就草草打發敷衍著,並不過多理會。
後院內,依舊清淨。一間小軒明窗半開,冬日裡和煦的暖陽從窗子縫隙投入。
窗側,周長華手執眉筆為鳳兒描著卻月小眉,恩愛繾綣。
……
茨塢鎮的若耶溪旁,在那間簡陋的茶棚裡,冬日裡,客人比往常少了許多。今日還未有客人,荷香坐在茶棚裡的紅泥小爐一側,懷中抱著小楚庭,看著棚外漫天飛舞的晶瑩飛雪。
「掌櫃,這是你的孩子?」一位客人轉身走進茶棚,一邊抖落著身上的雪花,一邊好奇地笑著,不住打量著荷香手中那粉雕玉琢的嬰孩。
荷香抿嘴一笑,點頭道:「我的孩子。」
這位客人笑了笑,搖頭道:「好久沒來你這喝茶了,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地就有了孩子,哈哈,這孩子眉眼長得真俊。看你也忙著哄孩子,不用你幫我煮茶,我自己會弄的。」
荷香點頭笑道:「多謝。」
「掌櫃,何必如此客氣?只是好奇,為何不見孩子的父親?」客人一邊燒著熱水,一邊從貨棧上取著幾樣蜜果。
「他,出門去遠遊了……」荷香淡然一笑,憐愛地望著懷中的何楚庭。
「遠遊?怎麼能拋下這麼小的孩兒去遠遊?」客人疑惑的抬起頭,不解問道:「這爹也太不負責了!我見到肯定要說他。」
荷香並不生氣,只是莞爾一笑,輕輕點著懷中孩兒的眉間,平靜地說道:「孩子的父親是天下最有擔當之人……小楚庭,你說是不是?」
「哦?」客人不解地搖了搖頭,無可奈何地笑著也不再言語。坐在一張木桌一側,自斟自飲,借這暖茶的溫度驅散著週身寒氣。
外面的雪勢似乎大了些,但並未感到更加寒冷,滿目的飛雪宛若柳絮,將這若耶溪畔打扮得銀裝素裹,寂靜美麗。
……
飄風不終期,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夫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