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天罡（下） 文 / 南山煙蘿
公孫夏艱難地揚手阻止沈素素為自己療傷，微微睜開的雙眼已經變得渾濁，瞳孔逐漸渙散，聲音略帶顫抖緩緩地說道：「不用白費力氣……素素……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之人，往後……你要為自己而活，不要再淪為他人的棋子……」公孫夏緩緩闔上雙眼，一絲單薄的笑意還殘留在清癯冷峻的面容上，帶著些許解脫的欣慰。
沈素素將公孫夏的身子緩緩放下，從公孫夏的懷中拾起那支已經碎裂為數段的玉龍笛，貼身藏在已經之內，彎腰又執起公孫夏手側那柄滿是傷痕的雪亮陌刀，冷眼注視著漂浮於空中的萇戈的巨大身影。
「蘇逸你與蚩尤皆是預言命中之人，可那又如何？你與蚩尤還是一樣的結局，終還是要懼怕於這毀天滅地的盤古神鉞神威！今日，便讓孤了結這個無稽的預言！」萇戈瞳孔猛然收縮寒光大盛，祭出盤古神鉞，強行催動神鉞之威，向儲玉峰眾人斬去。
盤古神鉞的銳利光芒夾帶著毀天滅地之勢向眾人襲來，陡然間巨大的聲響戛然而止……
蘇逸的身影擋在這盤古神鉞的銳利鋒芒之前，蒼白素淨的面容鎮定如流雲輕風，不見半分波瀾。
「你！」萇戈驚愕地看著容色自若的蘇逸，心頭大駭，盤古神鉞已脫離萇戈之手。閃爍著赤色金光的盤古神鉞靜靜落在蘇逸手中，奪目刺眼的光芒逐漸熄滅。
「你……能操控盤古神鉞？」萇戈雙眸寒涼陰狠至極。
「盤古神鉞為開天闢地之神兵，亦是毀天滅地之戾器。盤古大神臨終前的預言，所指的是一個能毀去盤古神鉞之人而非能操控盤古神鉞之人。當年蚩尤具備此能力，卻因迷戀權力不捨盤古神鉞，而未能完成盤古大神心願……」蘇逸面容淡泊鎮定，手中所持的盤古神鉞隨著蘇逸的身影幻化為了萬點星光逸散在了這山巔群巒之間。
萇戈面容扭曲猙獰血光佈滿眼瞳，狂傲地冷笑道：「毀去盤古神鉞……蘇逸，你竟然做得出……哈哈哈哈……」萇戈的笑聲恐怖淒厲，迴盪在著群巒之間，「即便你能毀去盤古神鉞又如何？朕獨佔天地靈力萬年，怎會將你們這些凡俗蟻輩放在眼中！沒有這盤古神鉞，朕一樣將你們化為劫灰！」
正在萇戈得意之時，那團漂浮於天罡陣之側的赤色煙雲又幻化凝聚成形，逐漸幻化成赤炎的模樣。
萇戈雙瞳寒光大盛，右掌掌風斬落，劈向尚未完全凝聚成形的赤炎神體。何墨、邵媛、沈素素三人從儲玉峰騰空躍起，擋下那摧山崩石霸道掌力！萇戈如今雖已遭受重創，加之幾次強動盤古神鉞而讓神魂再度受損，但萇戈為上古天神獨佔人間靈力萬年之久，其能力之強悍，遠超乎眾人意想。那霸道掌風雖然被化解，但三人此刻皆是體力透支殆盡，皆被這掌風的餘力掀翻，而墜落這萬丈崖壁。
那片刻的遲疑，為赤炎爭取到了珍貴時間，赤炎神體已經凝聚成形，週身被天罡陣所結之靈力包裹，一時間輝光大盛，似要將崑崙山巔之處的白雪融化在這烈焰之下。
「赤炎……天罡之主！呵呵！」萇戈不屑地冷冷哂笑，「可惜……即便你成為天罡之主，妄圖借助著天地靈力與孤相抗，也不過是癡心妄想！你我相鬥只會落得兩敗俱傷……為何不一同坐擁這天下，同為天地主宰！」
「天生萬物，不需要這所為主宰……無為而治，天下將自定！」赤炎面容沉肅冷峻，週身靈光環繞，看著四周蘇逸所化的星點輝光，聲音響徹雲際：「功成身退，天之道……。」
「哼！不識抬舉！便是自尋死路！」萇戈陰狠的雙眸閃現強烈殺意。
天際之中，兩道赤陽之光猛烈衝撞，一聲宛若天崩的巨響響徹雲霄，濺落萬點火隕，轟隆的巨響在山間峽谷中反覆迴盪，耀眼灼熱的輝光將崑崙諸峰之頂的白雪融化，崑崙諸峰的雪水混合著天穹裡飄落的隱隱星輝，彙集成河、湍湧而下！
天罡陣已經瓦解，四散的靈力又隨著飄雨散落人間，靈力落及之處，濺開一片青翠之色……四件神物之中的開陽印、搖光照、玉衡皆因此番天魔激烈爭鬥而損毀化為細碎粉末消散於儲玉峰之巔，四件神物之中獨留那一隻繼續閃爍著玫瑰色天火光暈的璇璣權樞。璇璣權樞從儲玉峰之巔飄落至山崖谷底。
……
冰涼的雪水滴落在山腳下邵媛的面頰之上，邵媛的身子一半浸沒在融化的崑崙雪水之中，氣息微弱細若游絲。天穹之上如日般奪目刺眼的光芒還未散去，邵媛艱難地睜開眼睛微微側過頭，避開天穹之頂投射的奪目之光，發現璇璣權樞正靜靜地躺在自己身側，收斂了大半的光暈，「天罡……」邵媛抬起頭，看著天空中如星隕般持續墜落的萬點靈力。
沈素素倒落在邵媛身側，大半的身體都被這崑崙雪水浸沒，身體上遍佈的傷口，已被冰冷刺骨的流水洗滌成慘白之色，沒有了半分血絲……
邵媛吃力的支撐起身子，將沈素素的身體抱離這冰冷的雪山融水之中，安放在一處相對平坦的地面之上。沈素素傷勢雖重，卻還有氣息，邵媛稍稍放下心來。
邵媛勉力站起身，在四周搜尋何墨的蹤跡……驀然間，邵媛瞥見何墨熟悉的身影正手執殘劍向自己走來。
邵媛正要迎上，卻被此刻突然出現的沐謙擋下。沐謙面容冷峻，直直地注視著愈來愈近的何墨之影，「他不是何墨！」
邵媛驀然一怔，心頭若有所感，當年周俊身死之時的場景又浮現眼前。張晗的身影從天而降，左手手執孤月劍，擋在幾人身前，喝道：「沐謙，快帶她們離開！」
「不自量力！」何墨週身傷痕密佈，臉上卻帶著一份似笑非笑之意，眼眸之中被蒙上了一層灰霧，手中的清鋒殘劍仍在瀝血，夾帶著疾風之勢向幾人斬落。張晗手中的孤月劍被齊齊削斷，劍氣險些刺向張晗，在那危急關頭，突然一陣紅色光暈閃現，擋下了何墨手中的殘劍劍氣。
邵媛此刻眼神鎮定清澈，沒有了方纔的驚恐與疲累，側過頭對張晗與沐謙說道：「帶沈素素離開！」說罷，邵媛週身騰起如同璇璣權樞一樣的玫瑰色的光暈，將身後的沐謙張晗沈素素三人送離此地。
何墨面容陰狠而冰冷，哂笑道：「如今赤炎已死，看還有何人能阻擋孤之前路！」
邵媛語氣平靜自若，「萇戈，如今你元神已經湮滅無存，只留了一份殘魂斷魄，還不肯拋卻那可悲可憐的野心！故伎重演，可恥至極！」
何墨仰面而笑，「眼前的場景多麼熟悉，十八年前亦是如此！可惜現在已經不會再有赤炎出現救你性命！即便是朕的半分殘魄又如何？也足以讓天下膽寒心驚，繼續臣服於朕！」
邵媛微微闔上雙眼，璇璣權樞散發出耀眼之光，其中蘊含的天火噴薄而出，將二人包圍其中，「墨哥哥，當年的場景我一直都記得：在周俊死後，你對我說：『若是再遇到此事，莫要再手軟』……如今一語成讖，可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就憑你？！」何墨被灰霧蒙上的雙眼帶著嘲諷與不屑，卻又隱約能看到這具身體內另一個靈魂疲累欣慰的笑意。
璇璣權樞中噴湧而出的天火將四周山石融化為熔岩血漿，在這處地方融化出另一個空間的間隙，將二人於這熊熊天火都困於其中。
邵媛睜開雙眼，望著漂浮於身前的璇璣權樞，緩緩說道：「萇戈，你可知這璇璣權樞之中，到底包含了什麼？」
「不過是紅葉的怨怒之氣，她早已死於我手，就憑這殘餘怨恨，能耐我何？」何墨肉身之內萇戈的殘餘的半縷魂魄依舊狂妄。
邵媛搖了搖頭，輕聲歎道：「當年紅葉如此輕易便死在了你的分身手中，你不覺得奇怪麼？」
「紅葉靈力被禁錮萬年，加之不思進取空自怨恨！有何奇怪？」何墨冰冷晦暗的眼眸中帶著嘲諷，手中殘劍正要向邵媛刺去，卻發現此時竟然用不上半分功力，怒喝道：「可恨！」
「是何墨在阻止你……萇戈你以為身為天神便可以隨意操控凡間的命運麼？你背信棄義在不安和孤獨中度過了萬年，又只能在絕望中了卻如今的殘念！」邵媛笑容自若沒有半分懼色，「璇璣權樞中所蘊藏的，不僅有紅葉對你的怨恨，還有她的畢生功力！」
何墨的眼眸中閃現萇戈強烈的殺意，但此時萇戈已經操控不了何墨的身體。萇戈此時殘留的魂魄想要擺脫何墨的軀體，卻也是無能為力，此刻已被牢牢地禁錮在這肉身之間。萇戈的殘餘魂魄在這熊熊天火之中痛苦掙扎哀嚎。璇璣權樞中的天火的火舌匯聚如同火龍一般彷彿要將這狹小空間罅隙的全部都吞噬入腹，熊熊天火將何墨體內的萇戈殘魂燒燬殆盡……
「呵呵……太可笑了……」萇戈最後一縷的殘魂執念從何墨體內逸出，化為一縷青煙消散殆盡不復存在。此刻何墨的臉上浮過一絲欣慰笑意，疲累的身體緩緩倒下。
璇璣權樞的光暈逐漸暗淡，碎裂為晶瑩粉末，飄散落在邵媛和何墨的身上。在這由璇璣權樞融化而成的狹小空間縫隙之中，天火繼續肆掠著，伴隨著呼嘯風聲。
邵媛舉目看著四散飄落的璇璣權樞的碎屑，欣慰笑歎道：「墨哥哥，能結天罡的四件神物皆已毀去。往後，再不會有野心之徒妄圖重結天罡禁錮人間靈力了。」
「功成身歿，還道於天……赤炎做到了。」何墨欣慰地一笑，睜開眼望著邵媛恬靜的面容，「媛兒，今生能有你相伴，何墨死而無憾。」
邵媛會心淡然一笑，輕輕靠在何墨懷中，平靜地說道：「我已送沐謙張晗和沈素素離開了。」
何墨笑容淡然，「如今玉衡也已毀去，沈素素便可當一個普通人，不會再被陰謀牽扯其中。」
邵媛闔上眼睛，低聲說道：「墨哥哥，火快燒過來了……」
何墨將邵媛摟在懷裡，若淵的雙眼平靜地望著四周肆掠的火焰，柔聲安撫道：「有我在，媛兒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