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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仙源境 文 / 南山煙蘿

    巫山峽谷秦雲羨曾經住過的那間草廬,又升起裊裊青煙,那只略顯陳舊的茶壺放置在一隻紅陶小爐之上,烹煮著茶葉。茶葉清苦的香氣縈繞瀰漫四周,與這山間霧氣融合一體。

    頭頂天穹裡的裂痕的顏色相比往日裡已經淡去了許多,彷彿只是一夕之間的事情……

    何月棠坐在那塊伸出石崖的岩石上蹙眉凝思,風過鬢邊,吹亂了青絲。殘缺的記憶依舊撲朔迷離,但何月棠知道,自己所追尋的便在這裡。

    「秦雲羨……」何月棠輕輕咬著嘴唇,記憶的碎片總在驀然間浮現,卻又轉瞬而逝。現在能記起的也只有這個名字,何月棠反覆念著,生怕自己又會忘記。

    「何姑娘。」九死還魂草來至何月棠的身側,輕輕拽曳著何月棠的上襦衣角,低聲喚道。

    何月棠回過頭,看著身側那株清脆可愛的小草,淡然笑道:「你認識我?」

    九死還魂草點點頭,「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九死還魂草將一株靛青色的浣魂草交到了何月棠的手中。

    何月棠疑惑地接過這浣魂草,不解地問道:「這是何物?」

    「浣魂草,長在天河界旁邊的小草,是世間生靈的記憶所化。」九死還魂草憐惜地望著何月棠,靜靜地說道:「我追隨秦道長修行,這株浣魂草是秦道長貼身所藏,是你的記憶……」

    驀然間何月棠心痛難抑,仿若錐刺刀剜,將那株靛青色的浣魂草輕輕地團握在手中。浣魂草感受到何月棠的體溫,柔荑一般蜷曲柔軟的枝葉逐漸融化進了手心……隨著溫熱的血液湧入思緒之間。那遺失的空白又被這溫暖的記憶漸漸填補起來,讓何月棠沉浸其間,難以自持……霎時間淚如雨下……

    那夜的婚誓,依稀在目,環珮玎璫搖曳,還有眼前那位男子如同清風流壑般的眼神宛若淡月梅花般的笑意……

    「月棠。」夢中人聲音清澈若泉水,依稀還在耳邊迴盪。

    「雲羨……我們已經成親,可你為何還要將我拋下?」何月棠緊緊拽住秦雲羨的臂彎,嗔怨問道。

    ……

    何月棠迷失在自己的記憶裡而不得出,彷彿度過了很長的時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那處石台之處,已近黃昏,深山壑谷間的山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夾帶著山谷裡草泣樹鳴的聲音。

    九死還魂草還守在何月棠的身側,微微垂首,「何姑娘。」

    何月棠的聲音輕細宛若游絲飄絮,「他在哪?」

    九死還魂草悵然抬頭看著傍晚天空裡那幾痕淡淡的紅痕,悠然道:「他離開了,一去不回……或許,卻又無處不在吧!」

    何月棠微微闔目,淚水不禁滑落,不敢再問。

    九死還魂草垂首告別道:「何姑娘,我還要回山裡修行,你多加珍重。」

    九死還魂草離開後,何月棠獨自一人仰面看著天穹裡緩緩流動的天河,淚眼迷離。一陣輕微的翅膀扇動的身影,打破了何月棠方纔的思緒。一隻小巧的符鳶落在何月棠的肩頭。

    「是風姐姐的信……」何月棠展開符鳶,仔細閱讀其上文字,「聚窟洲的人都去了蜀山?信裡說,爹娘隨後也會來這裡……讓我不要返回東海?這又是為何?」

    何月棠將心中之事默記於符鳶之上,將符鳶又重新疊好,輕輕一揚手,符鳶又振翅飛走,向蜀山方向飛去。

    ……

    蜀山金頂,一陣細小的振翅聲劃過夜色,落在風律手中。

    梁菁菁走至風律身側,問道:「風姑娘,是月棠的來信麼?」

    風律點點頭,笑了笑,「她心意已決,我不勉強她。既然那裡有她追尋和等待的,就讓她隨心而為吧!」

    梁菁菁面容憂傷,黯然垂首。沉默片刻後,又抬頭向夜色中的巫山方向望去,「風姑娘,貴派的弟子都已安排妥當,不過他們得知聚窟洲被毀之後,還是難以平靜,還需你去寬慰勸道,讓他們莫要衝動行事。」

    風律將符鳶收回袖中,抱拳致謝,向弟子房方向走去。

    ……

    靜篤別院內,岳喬手執木劍立在一棵古老銀杏樹下,舉目眺望著銀河的盡頭。趙若蘭來至岳喬身側,微微彎腰,挽起兒子的左手,關切問道:「喬兒,在看什麼?」

    岳喬略顯稚嫩的臉上帶著幾分疑惑和憂思,側過頭望著母親關切溫和的眼睛,小聲地問道:「娘,天河裡的源頭在哪?」

    趙若蘭輕撫著岳喬的鬢邊,溫和一笑,點頭道:「天河的魂魄水源的起源在泰山的忘川蒿里,民謠裡唱道:『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但天河水的靈力源頭是起源於崑崙山巔,崑崙為人間靈力最盛之地,人間的靈力在此匯入天河。天河水蜿蜒曲折從天穹流過,天河水中生靈的魂魄便會匯入蜀山腳下酆都城底的聚魂湖,衝入輪迴。」

    岳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望著趙若蘭溫和的眼睛,「娘,爹是去了崑崙麼?」

    「是。」趙若蘭笑容恬雅溫和,「你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岳喬眼中儘是期待,舉目望著天穹裡蜿蜒靜謐的天河。

    ……

    已是冬至時分,海棠苑內的草木零落殆盡,只留枯木荒草,臨風搖曳。

    公孫夏立於玉山頂上的柯亭內,憑欄眺望。這幾日傷勢恢復遠比自己料想的要快上許多,但此時仍然不能輕舉妄動,過早暴露自身實力,只會落得如屏翳川後一樣的下場。此時仍要再忍……

    「幼薇……」公孫夏眉頭緊鎖不展,手指尖微微顫動著,嘴唇微啟,不自主地低聲念起這個名字,心口仿若錐刺之痛。

    已是人間冬月,天際離飄著細碎微雨,輕薄的水霧落在亭欄之上,便化為一層薄薄的霜霧。公孫夏蒼白冷漠如冰雪,雪亮的眼睛,靜靜的注視著遠方,等待最後的時機。

    晦暗的天空裡似飄來悠遠笛音,忽近忽遠,若即若離。公孫夏心頭若有所蹙,驀然抬頭望著天穹。

    ……

    在一處名為仙源的仙境之間,碧桃花下。

    周幼薇弄笛清吹,席中的仙靈所化的舞女翩然舞動,霓裳羽衣宛若驚鴻。

    漣漪來至其間,靜靜地望著這一幕,憂心一笑,揮了揮衣袖,將席間的舞女又化為了飛絮飄散而去。

    周幼薇察覺到漣漪的到來,連忙放下手中的笛子,緩緩站起身來,向漣漪點頭笑道:「漣漪姑娘,我來這裡也有好些時辰了,也是時候告辭了。」

    漣漪笑容略帶苦澀,搖了搖頭,悵然地看著周幼薇,緩緩說道:「夫人來此地有多久了?」

    周幼薇低頭思慮片刻,搖頭笑道:「我猜約莫也有兩個時辰了。」

    漣漪眉頭微蹙,低聲歎道:「夫人來此察覺不到時間流逝,夫人離開人間也有十日之久了……」

    「什麼!?十日……」周幼薇驚訝地望著漣漪,不知所措,「漣漪姑娘,我需盡快回去。」

    漣漪收起方纔的苦笑,平靜地望著周幼薇驚恐的雙眼,「夫人,我騙公孫夏,說夫人被萇戈看中納於身側……」

    「你……為何要這麼做?」周幼薇雙眼驚恐異常,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漣漪雙眸平靜哀婉,悠然歎道:「公孫夏實力不淺,加之又得萇戈器重,是最適合不過的人選。但公孫夏為人謹慎,於此次天魔爭鬥之中,也只願意明哲保身坐享漁人之利。川後大人早就窺破公孫夏的心思,若要公孫夏決心反叛天帝,夫人才是重要的一步……夫人為公孫夏心頭摯愛,那日我欺騙公孫夏,說夫人已被天帝萇戈納於身側,公孫夏急火攻心,嘔出鮮血來……這樣看來,便是沒有錯了!所為衝冠一怒為紅顏,說的便是如此。」

    「你竟然……如此陰險毒辣……」周幼薇聲音不住顫抖著,眼中泛著淚光,「先生……」

    「陰險?呵!」漣漪搖頭苦笑,清冷的眼眸注視著周幼薇蒼白的面頰,「若論陰險狡詐,漣漪自然比不上天帝萇戈也比不上那位公孫夏。公孫夏陰沉持重且極能隱忍掩飾,已經獲得了天帝萇戈的信任!他奪得屏翳與川後的功力,加之先前得玉衡之力修煉,有如此實力,怎能置身事外?天帝萇戈自然不許,我也不會讓他如願。川後大人為保全公孫夏自願犧牲,而我也早將身死放之度外……天帝不仁,殘殺舊臣,魚肉百姓,荼毒人間。川後大人想出此法,雖對你與公孫夏不仁,但也是為了天下著想!夫人,你亦於玄門中修習道法,難道沒有這半分濟世為懷的仁慈之心麼?現在還差一步,就是夫人自戕身死,讓公孫夏更加痛恨萇戈!」

    「我落入你手中,無話可說……先生若是知曉你的作為,定不會放過你!」周幼薇眼中已是絕望,並非害怕身死,而是擔心公孫夏因為此事而傷及自身。

    漣漪淡然一笑,笑容若清風過水,「川後大人殺身成仁,死對於我來說並不可怕,怕的就是如今犧牲了這麼多人,卻還是功虧一簣!夫人,雖然我於心不忍,但還是不會心慈手軟!要成大事,必須有犧牲,若夫人身死,能逼公孫夏重創萇戈,夫人亦是為天下蒼生,亦是死得其所死得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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