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文 / 追峰的雲
第三章
看著這群陌生的人簇擁著自己，雖然知道他們都是出於真誠的歡喜但是內心還是不能完全的敞開。畢竟這顆心封閉太久了，也寂寞太久了，突如其來的喧囂會驚擾了它。
為了慶祝我的回歸黃帝下令全部落聚會，讓那些能歌善舞的姑娘們準備去了，我微笑著敷衍所有的寒暄只希望快點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可以休息。可是我再次失望了，因為力牧一直盯著我的臉，我知道他想知道什麼，他的心在詢問我的母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到他這一點，我發覺在這個世界裡只有這個人我很想親近。其他人雖然都在真心為我歡呼，卻幾乎找不到什麼對我母親的懷念，而這個人自始至終沒有為我高興過，他的心在為母親難過。
「力牧將軍可是想要問我關於母親的事？」我微笑著走到他的身邊，拉著他的手。這隻手現在還在顫抖著，從我站在城外它將一隻短箭射在我的身邊我就彷彿看到它在顫抖，我想他需要我這樣安撫一下。
力牧感激的對我點點頭，「雉，她是怎麼死的？」
「我也不太清楚，東皇鍾裡光線很亂，我看不清。但是聽得見，母親請求那些神把許諾給她的生命和榮耀都賜給我然後就不見了。」
「她有沒有說什麼話？關於我們部落的什麼人的，嗯，比如……」
「比如什麼？比如你還是比如黃帝？」我故意將黃帝二字說的很大聲，順便看了黃帝一眼，他驕傲的神色微微抽動，「在那個世界裡母親很少說話，更別說提到部落裡的人和事了，不過有一個人母親卻說起過一次兩次……」
我以為力牧會激動地追問我是誰，但是沒有。他只是低著頭歎了口氣，然後他對我說謝謝就準備離開了。他的這個舉動讓我很失望，我本想利用他尋找到母親在這個部落裡的一些線索，從而查明發生在我和母親身上所有事情的真相的。不過看現在的情形關於母親的事我還是需要更加耐心的等待時機才可以查到全部。
就在局面再度陷入尷尬的時候，一個女人的笑聲闖了進來。聽到笑聲黃帝趕忙迎了出去，其他人馬上張開雙臂俯首以待，「首領夫人。」
一個女人跟著黃帝掀開門簾走了進來，這是一個並不十分美麗的女人。皮膚甚至有一些暗黃，兩頰還有一些細小的斑點，頭髮梳洗的甚至還不如我進城後見到的一些普通女人，要說她全身上下唯一讓我覺得還算得上是可取之處的地方那就是她的眼睛。她有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乾淨的讓人窒息，我從這雙眼睛看到這個女人的內心，就像在天庭的時候看到一朵很美的鮮花，自然地香，自然地美，自然地乾淨，讓人妒忌卻捨不得傷害。
「這就是雉的女兒？該不會是得到神的祝福了吧，長得跟雉一樣美麗。雉離開咱們又十幾年了吧？」見我愣愣的看著她，她忽然笑得更開心了，「瞧瞧，我這糊塗的。這孩子大概還不知道咱們這裡已經有年了吧？」
「年？」
「對，年。這其實都是你母親的功勞，要不是她的犧牲咱們部落恐怕早就已經成了那年獸的美食了。只可惜了你母親沒有看到，咱們現在把三百六十五天算為一年，每年的第一天我們都要載歌載舞的慶祝打敗年獸呢，那情景很是熱鬧的。」
我想我母親大概是知道這些的，不然她在臨死之前就不會說出幾十年這個詞。是那些神族告訴她的嗎？原來母親一直以來都在關注著自己的部落，那麼她知道這些事情之後呢？是高興還是悲傷？
見我依舊沉默，女人慌了，趕緊拉著我的手，當她的手觸碰到我的皮膚我忽然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在那個世界母親總是這樣拉我的手，她的手就是這麼粗糙，有時候我的手都會因為她過於用力而疼痛。母親的手之所以那樣是因為她為了我把自己變成年獸的模樣，可是這個女人呢？她不是首領夫人嗎？何以她的手會如此粗糙？
「嫘祖，你嚇到月伏了。」黃帝想是擔心妻子下不了台吧，過來將她拉開。可他這位妻子卻並沒有因此就氣餒，而是更加慇勤的湊到我這邊，「你叫月伏啊？很好聽的名字呢。我叫嫘祖，是黃帝的妻子。你長得這麼好看我一定要給你做幾件漂亮的衣服。你知道嗎？咱們的部落現在已經學會養蠶了，那些蠶絲織成的布匹輕盈舒適而且美觀大方，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看她的樣子我知道若是不跟她說上幾句她是不會放過我了，無奈之下我只好對她說謝謝。她竟然為了我這一句謝謝高興地拉著黃帝的手高興了半天。
真是個簡單而善良的女人啊，可是為什麼你要是黃帝的妻子呢？這個男人應該是屬於我母親的吧？我固執的以為母親的心裡一定是愛著這個叫黃帝的男人的，不然她就不會在死之前都對這個人念念不忘。
想到這裡我很想去討厭這個叫嫘祖的女人，但是好像很難，因為我的心告訴我，我很喜歡她。但是我不喜歡黃帝儘管這裡所有人都喜歡他甚至天上的神也喜歡他，但是我就是不喜歡。
嫘祖拉著我到處走走看看，我認識了更多的東西，這裡的很多東西雖然沒有天神們擁有的那般精緻華麗，卻遠比他們的來的珍貴。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人們用自己的雙手辛辛苦苦勞作才可以得到的。但是他們雖然已經可以生產出很多很多東西，但是他們自己卻依然很樸素的生活著，有的人依舊食不果腹，可是儘管如此他們還是將得到的最好的東西獻給天上的神。嫘祖說這是黃帝跟那些神立的契約，唯有永遠如此人間才會永遠得到天神的庇佑，否則災難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突然出現，就像十幾年前那只可怕的年獸和那些殺不死的半獸人。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怎樣的心情跟著嫘祖轉完整個部落的。這些凡人雖然長相平凡，衣著破爛但是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告訴我他們在很努力的生活，他們熱愛這個世界。而相比之下那些衣食無憂的神門就不一樣了，他們的心早已沉寂，全無半點激情，除了很多不懷好意的傢伙想要挑起一些事端以求打發自己無聊的永生。即便如此人還是要把自己所得的最好的給他們，而自己只能得到很少的部分，憑什麼？就是因為黃帝嗎？若是黃帝真的與他們立下這樣可笑的契約，那就叫他自己去信守承諾好了，為何全部落都要跟著他成為那些所謂天神的奴隸呢？
當然我的這些想法是不能說出來的，否則我將會被整個部落拋棄。這是真的，那些神曾經給我看到過，有一個凡人因為不服從黃帝的命令偷偷將人族獻給天神的貢品拿來分給了自己飢餓的母親而被黃帝下令驅逐。離開了部落的凡人很快就會成為野獸的美食，我甚至沒有看到他有機會哀號。
嫘祖在這裡受到全部落人的尊敬和愛戴，族裡的女子見到她都會尊稱她蠶祖，她們身上穿的絲衣光滑細膩，在陽光下發出柔和的光暈，這都是她的功勞吧。
休息的時候嫘祖被黃帝派人叫走，我終於可以一個人獨處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我打開木門想看看外面的雨夜，可就在門打開的瞬間闖進來幾個濕漉漉的男人。我驚聲尖叫，男人們一邊道歉一邊往外退，「姑娘莫慌，我們是黃帝派來保護你的。」
「保護我？」
「是的，在我們的西方有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水潭，潭底藏著一群雄性半獸族。他們受天神詛咒白日只能躲在暗無天日的黑水潭底借黑泥阻擋太陽之光保住性命，自然不敢出來害人。可是一旦遇到這樣的雨夜他們就會全部跑出來進入我們的部落擄走我們的女人。」
「擄走女人？」
「起初我們也不理解，首領也曾為了此事多次尋找天神的幫助，可是天神卻不肯給我們指引。直到後來嫫母回來告訴我們，天神因為不能毀滅所有半獸族只好齊天地之力將其族中女子全數封印在九天之外，試圖讓它們無法繁衍而亡。這些半獸人不知從哪裡得到什麼啟示說我軒轅族中會有唯一半獸女子可以挽救它們。於是它們才會在每個雨夜不惜冒死前來我們部落搶奪我們的女人。」
我似懂非懂的聽著他們的故事，什麼半獸人什麼天神，我都沒什麼興趣倒是這個嫫母引起了我的興趣。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白天的時候我曾經見過這個女人，嫘祖帶著我在部落閒轉的時候曾有人遠遠地指著躲在暗處的她告訴我她是嫫母，一個不吉利的女人。當時見到這個女人我還真是震驚了一番，因為在天庭在人間除了過去的自己她還真是我見過的最醜的女人。皮膚粗糙不堪而且比男人還要黝黑，雙眼總是像剛哭過又紅又腫的，牙齒暗黃還長得參差不齊。身材又矮又胖，蓬頭垢面的，躲在遠離人群的角落，就像一隻被遺忘的野獸。
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看他們幾個站在雨裡瑟瑟發抖的樣子我實在於心不忍了，就準備叫他們先進來避避雨。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走了進來，「首領說我們萬萬不可驚嚇到姑娘你，看姑娘剛才驚慌的樣子我們還是……」
「剛才那是因為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現在不是知道了嗎，趕快進來吧，雨好像越來越大了，難道你們要在外面待到天亮啊？」
他們終於都進來了，就在門即將關上的瞬間，外面突然傳來尖叫聲，這叫聲撕破雨夜的寧靜讓每個人都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