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74君子於役苟飢渴(續) 文 / 書而不在
第七十四章:君子於役苟飢渴(續)
元葳看著院中的雪花。雪花紛紛揚揚,飄落而處,浮沉誰主?
很多問題,她回答不了,但是她知道,儘管上天以天象預示人事,卻從未出現過六月飛雪的奇異。
天,是有常的。那麼,上天所預示的人事之常又是什麼?
窗外,雪飄依舊。大片的雪花,飄落積壓,覆上水榭的頂簷,或者落入池塘,遮蔽起一池清澈。看起來,似乎一切無異,往年大概也如此吧。
然而,東部戰場的死亡氣息卻四散開來,彷彿這雪也染上了那種氣息,白得近乎殘忍!
戰場上,是雪掩埋起士兵已冷的鮮血,還是猶帶殺聲的熱血重新融化了白雪?
……
「夫人?」桃兒進來,看到元葳一聲不響地佇立在窗前,小聲喚道,「夫人,昭郡侯府的侯總管到了!」
「哦,他在哪兒?」元葳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
「在花廳侯著。」桃兒有些微愣。素知夫人容顏絕世,然而夫人多日不曾展顏,剛剛看到夫人笑容微綻,她只覺得大地萌春,就要百花盛放。真不知道那位侯總管有什麼神奇的。
元葳整了整衣,帶著桃兒徑直往花廳而去。
桃兒這丫頭,雖不及靈兒伶俐,到底是個穩重的丫頭。這些日子,桃兒跟在她身邊,幫了她不少忙。
自從邊郡戰事傳來,恐懼也一陣陣地傳來,而且一陣勝似一陣。
聽說暉軍像惡魔一般,不可戰勝,而且喪心病狂似的毫無人性。邊境已經有好幾個鎮遭到屠殺,未及逃出來的百姓無一生還,連牲畜也不倖免。
鄭宇當機立斷,還是只保住一部分邊民。他和眾將士浴血奮戰,不僅要抵擋虎狼般凶狠的暉軍,還要忍受接近年終的飢寒交迫,死傷病痛,命數不定。
這兩個月裡,從邊境逃亡而來的難民陸續不斷,大都數如喪家之犬無處安身。而鄭宇調動了所有他能調動的兵馬,還是不能打退暉軍的進攻。
越秀新婚不到半月,也披掛上陣。但是,戰場景況絲毫不容樂觀。
暉國對東楚國垂涎已久,而且兩國新仇舊恨不斷,連年交兵,關係日益惡化。此次,暉軍進攻,似乎蓄意已久,其新君申屠釋御駕親征,對東楚疆土更是志在必得。
目前,東軍和西軍都出征了,東楚**力大半已集中在楚暉邊境,只有北將軍楚操所統帥的北軍仍鎮守在北部邊關,防禦北方遊牧民族,也防著西陵和北丘兩個大國,根本無法調配。
為了援助前線,諸葛圮盡可能地招募難民,訓練難民,希望能夠早日派他們上用場。
元葳曾目睹這些難民逃亡的慘景,實不忍又讓他們回去。他們本是來尋求庇護的,如今讓他們回去,她於心何忍?
侯總管走後,元葳並未沉醉在他所帶來的喜訊中,新的哀愁又籠上她心頭。「一定要讓他們上戰場嗎?」
諸葛圮歎了一聲:「夫人,申屠釋必在年前發起大規模攻勢,如不加強防備,恐東三郡丟失大半!」
「丟失大半?」元葳大吃一驚,沒料到戰事已如此嚴峻。
諸葛圮頰邊虎鬚低垂,「夫人,此次暉軍之兇猛,匪夷所思。我軍遇敵,前所未有。」
前所未有的大敵?元葳慢慢坐下來,秀眉輕顰,突然感到疲憊。
此刻,鄭宇在幹什麼?帳中調兵遣將,還是檢查防務,還是對著圖紙苦思冥想?
或者刀光劍影中出生入死?
血肉橫飛中,誰看到他臉上的哀傷?或者他一臉嚴峻,聲調高昂,士兵們只看到他們的統帥指揮若定,誰聽到他心底的悲鳴?
那樣殘忍的戰場,根本不適合向來笑如春風的溫潤男子,一點也不。
一滴淚悄悄凝成,在她臉頰上留下寒冷的行跡,寒冷打斷了她的思緒。
悄悄抹去淚珠,元葳回過頭來,壓制著胸口的翻滾與哀涼,她抬起頭來,問諸葛圮:「諸葛先生,既然如此,就聽先生的安排吧。如今侯總管已籌備好了糧草和將士的冬衣,元葳想親自押送戰場。」
「夫人,這……」虎鬚半伸著,諸葛頗為為難。
元葳歎了口氣。戰場,從不是她願意去的地方,也不是她應該去的地方,但是這一次有種義務促使她去。
「諸葛先生放心,元葳扮作普通士兵,絕不給先生添麻煩。」
諸葛圮長歎一聲,撩起袍子下擺,單膝跪地,抱拳道:「夫人!」
元葳下了一大跳,連忙上前扶他,「先生,如果不讓元葳前往,也不必……」
「夫人誤會了。諸葛圮只是代全軍將士,感謝夫人大恩!若不是夫人立時集到糧草和冬衣,我軍會有多少人因饑寒而死。」
元葳扶他起來,微微一笑:「先生言重了。只不過是父母留給元葳便利,既是元葳的,當然也是侯爺的了!」
諸葛圮眨眨眼睛,乾涸多年的眼裡居然有了濕意。東楚國有侯爺和夫人這樣的人,如果不能打敗暉軍,那真是老天無眼了!以侯爺與夫人之德,將來遠人來歸,天下臣服,亦不足為奇……
「呵呵!」諸葛圮眨眨眼睛,居然笑起來。千般感歎,暫時無從說起,他只能對眼前這個美麗絕倫的女子笑笑,「夫人,既是同往軍營,請夫人即刻更換戰袍。」
「好。一切聽從先生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