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何風的死 文 / 江湖老叟
沒等周曉戈發作，這一天，秦北風照舊在學校的停車場裡等著海蘭放學，周曉戈感覺這些天只有這個時刻才是她最受煎熬的時刻，成了考驗她的短暫的耐心的試金石，她不知道，如此下去，她會徹底被海蘭和秦北風的聯手逼瘋的。海蘭來到停車場，不是很高興，秦北風依舊很慇勤地下車，替她打開車門，周曉戈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好像，自從他們認識以來，他還從沒這樣慇勤地主動給她開車門。海蘭搶在周曉戈發火之前發作了，把手裡的作業本向秦北風的臉上甩去，大喊道：「秦北風，你夠了沒有？」
秦北風頓時愣住了，不曉得她這是怎麼了，臉色變了變，說道：「你怎麼了？海蘭？什麼夠沒夠啊？你說什麼啊？」
海蘭淚流滿面地說道：「我氣走了那個司機，原本是想讓你來陪我，想不到，你天天帶著一個大美女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的，這還不算，你想想啊，自從你給我開車以來，我們之間說了幾句話？你數數看，那麼幾句，吃啦？放學啦？今天去哪裡啊？過去的你就是這麼老成呆板嗎？那個翻觔斗給我看，彈琴給我聽的秦北風呢？阿風，你變了，變得我認不出你來了。」
說完，推開車門，跑出校園，匆匆打了一輛出租車，沒影了。秦北風呆呆地站著，看著海蘭的背影，喃喃地說道：「我，我，做錯什麼了？」
周曉戈看著他迷茫的樣子，心裡一酸，說道：「阿風，不是你做錯了什麼，而是，我們跟這個世界已經脫節了。」
「脫節？」秦北風很不明白。
周曉戈看著校園裡快快樂樂走來走去的同學，說道：「先說我吧，在基地裡訓練了快十年的時間，我的最好的生命撒播在原始叢林裡，灑在靶場裡，在同學中間，聽不懂他們的網絡語言，不知道當今最紅的明星，不知道足球最出名的人是誰，不曉得阿嬌和陳冠希的關係，阿風，我們太過專注在我們的世界裡，已經被同學當成老古董了，難道，你不覺得跟同學疏遠了很多嗎？」
秦北風頹喪地拍了拍方向盤，苦惱地說道：「明星？網絡語言？足球？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我知道那些幹嘛啊？能掙得來錢還是能走上強盛的道路？我要的是最高的實力，有移山倒海的能力，站在那些霸權者的面前，讓他們瑟瑟發抖，以前，我是給海蘭翻過觔斗，變過戲法，可那是，少年人的無知之心，難道，我現在還需要沉浸在那些小兒時代的童趣裡面嗎？曉戈，我不到二十歲，可是，我的心，已經幾百歲了，滄海桑田啊，我什麼沒見過？刀光劍影，廝殺拚搏，陷害背叛，什麼沒見過？難道還要我像那些小兒女一樣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嗎？噯？」
周曉戈把臉別過去，說道：「我也想跟他們一樣沒心沒肺的過，可是，我身處的位置，我所受的教育不能讓我那麼過啊，甚至，我恨，怎麼就不能跟他們一樣毫無顧忌的大笑呢，怎麼就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心愛的人親吻呢？怎麼就不能偶爾做一兩次讓老師頭疼的事情呢？我恨自己太成熟，你卻比我更成熟，阿風，我們離這個社會的確是太遙遠了。」
秦北風想到二哥秦東風在香港飆車差一點殞命的事，想到王浩一怒之下殺了溫哥華的黑手黨頭領的事，想到鄭小柳被三合幫蹂躪的事，想到科拉死於毒販之手的事。覺得心裡堵得慌，下了車，對周曉戈說道：「算了，我們下去走一走吧。」
周曉戈暗暗高興，她的內心渴望不時跟同學一樣，到迪廳，到同學們的中間瘋狂一下，跟這個社會融合，可是，她做不到，她的心太深沉，她只能在秦北風的面前裝嫩，在老師同學朋友的面前，不論怎麼掩飾還是心智太成熟了太難以融進那個圈子。也許，這也是她首肯接受了秦北風的主要原因。
渴望愛，不是最需要的，渴望愛情替代心中未曾得到的愛，才是周曉戈最需要的。挽著秦北風的胳臂，沿著校園裡的小路，來到快要結冰的未名湖畔，遠遠看到一個人影，坐在大樹下的一塊石頭上，久久注視著湖面，那麼孤獨，那麼無助。
秦北風看著這個人的背影很熟悉，凝神一想，原來是甄妮。自從拒絕了她向他表達內心的愛慕之情，秦北風總覺得對不起甄妮。對女人，他幾乎沒有免疫力，單單對甄妮，好像從來沒有喜歡過她，想來，還是兩個人在初中的時候，甄妮表現出來的傲氣和後來的強勢有關，秦北風是一個表面上隨和，內心很強勢的人，這樣的人可以同情比自己弱小的人，拯救被苦難糾結的人，卻對比自己更加強勢的人有一種發自心底裡的厭惡。
在高中的時候，何風展開對甄妮的追求，威勒討好她，不惜出賣秦北風在甄妮背後說她的壞話，這也進一步造成兩個人之間原本不算深厚的感情。前幾天，秦北風請客，請到了甄妮，看到她帶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一同出現，以為她找到了幸福，內心為她高興。
秦北風看到是她坐在湖畔，悄悄對周曉戈說道：「是甄妮啊。去看看，好像，她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周曉戈只對那些圍繞在秦北風身邊的女生沒有好感，甄妮是唯一一個有競爭力，卻跟他沒有曖昧之情的女生，這讓她對甄妮有一些好感。見狀說道：「對去看看吧，孤獨每當和湖水聯繫在一起，讓人想到一個爆發出極端舉動的可怕後果。」
秦北風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說道：「你的想像力真豐富，可以跟藝術家媲美了。」
周曉戈嬌羞地鬆開他的手臂，衝著甄妮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他過去看看，她的身體落後幾步，隨時可以避開，不去打擾他們。
秦北風踩著落葉的小徑走過去，甄妮彷彿沒聽見一個人正在接近她，從側面看過去，她的臉頰上竟然帶著淚光，秦北風吃了一驚，咳嗽一聲，引起她的注意，不料，甄妮還是沒有反應，只好走近幾步，距離她只有兩步遠，說道：「甄妮。」
甄妮彷彿受到驚嚇一般，張大了嘴巴看著他，眼睛裡寫著不相信的吃驚，秦北風嚇了一跳，輕聲說道：「甄妮，你怎麼啦？是你的男朋友欺負你了嗎？我找他講理去。」
甄妮輕輕搖搖頭，說道：「不關他的事，阿風，何風死啦。」
秦北風急忙問道：「是怎麼回事，你說說清楚。」
甄妮的雙手緊緊交織在一起，哽咽著說道：「是這樣的，我，我的確是不開心，自從我們那次談話之後，就知道，愛情的確是不可強求的，我搬回宿舍以後，情緒上有點低沉，正好物理系的龐豐華表達了對我的喜歡之情，明確說想跟我處朋友，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跟他有了往來，這樣不遠不近不親不淡的關係維持了兩年左右，就在上一次放十月一長假的時候，何風忽然來看我，表面上是問我畢業後有什麼打算，我知道，他追求我追了五年多，他希望我們之間有更進一步的關係，你也知道，在初中到高中的六年裡，我的心思一直放在你的身上，對何風表示對我的好感視而不見，只把他當成一位比較要好的朋友，沒想到，那天，龐豐華也來找我玩，兩個人見面以後吵了一架，當時並沒發生肢體暴力，後來，何風就頭也不回地走了。臨走的時候說道，如果我死了，你就是兇手。當時我很害怕，怕他有個三長兩短，後來聽到他回到了南京大學，這才放心，以為臨走的時候說的話只不過是一個男人的自尊說出來的狠話。就在今天，從南京來了兩個警察，說到何風自殺了，在遺書中提到了我，原因就是因為我。他們來核實情況的。聽到這個消息，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阿風，我的心很內疚，準備到他的墳前看看他，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拒絕，他有著很美好的前途，是我一手毀了他的前程，毀了一個年輕的生命。我，我真想就這樣死了算了。」
秦北風這才知道，她在遭受從他這裡的拒絕以後，一直過得不開心，何風的自殺其實跟她的愛情是兩回事，一個不能承受愛情挫折的人，很難相信他會承受得住以後生活中的風風雨雨。既然在愛情上鑽牛角尖，以後的人生會發生更多的風波，性格太固執偏激的人在前途上有天大的成就又能如何？那不是一個健康、快樂的人生。歎口氣說道：「甄妮，對我們之間，我只能說句抱歉，何風的死是他個人的原因，雖然是因為你不能給他愛情，可是你想一想，你你就是跟他發生了感情，兩個人交往下去，像他那樣心胸狹小的性格，以後難免會做出其他的偏激的事情，死了，還不肯放過你，甄妮，你想想，就衝他做出的這件事看來就不值得你去愛他。在遺書還把自殺的原因昭告天下，就是讓你在他死了以後不會有好日子過。這樣的人不但不可愛，還面目可憎，看什麼看，他自殺，是他不夠堅強，我看啊，你還是不要去看了吧。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活人，一種是死人，死去的人就算死了，人死如燈滅，想也是無用的，活人的生活還要繼續下去，整天想一個死去的人，給活著的人增加了憂愁，這不是一個好的生活態度。其實，何風在用自己的一死，對你拒絕他的愛情做出的懲罰，你心裡內疚了，就墜入他的圈套，你應該走自己的路，不要在意別人的生死，何風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秦北風用強勢的邏輯把甄妮從哀傷中拉出來，看她傷心的樣子，這樣下去，一定會影響到她的學習生活，秦北風不想看到她為了何風繼續這樣消沉下去。其實他的話扭曲了一些事實，比如，何風的自殺跟甄妮有直接的關係，這也被秦北風抹殺了，為的是把甄妮從自責裡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