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赤子之心 文 / 江湖老叟
費紅他們不知道,秦北風和秦笑的談話絲毫沒有誇張,他們只是實事求是地說明了自己對於愛情的態度,不求上天做神仙,只要在人間做一對相思相戀的愛人,跟神仙說話很費力的費紅同學,你怎麼可能聽得懂神仙的對話呢?能偶爾聽到神仙的愛情宣言已經在佛前燒了幾百世的香,叩了幾千世的頭了。可惜,塵世間的普通人,聽過了這些話,也都忘記了,只當是笑談罷了,只有那些心有靈犀的人,才會從一句話,一個字裡得到益處,如醍醐灌頂一般,終身受用不盡。
路虎很快追上了麵包車,秦北風輕輕按了一個喇叭,飛快地超越過去,留下車後滾滾的黃沙,他的心是膨脹的、興奮的,佳人愛人就在身邊,他感覺意氣風發,天下事無不可為,沒有什麼能阻擋住腳下的滾滾車輪,看到一道山梁,秦北風打開雙驅,加大了馬力,開到山樑上,下車,拉著秦笑的手,指著遠處殘缺的城牆說道:「看,那就是嘉峪關的古城牆,過了這個城牆,就是狄夷的化外番邦了,那邊就是中原,古人只有發配的流人才能涉足到玉門關外,那些流人大都是不滿統治者的欺壓和反抗者,因此,關外之地向來是民風彪悍,不服王朝管制,只有這些人才是最開化的人,最有靈巧心智的人,是他們創造了關外文明的輝煌,是他們一代代的言傳身教保持了紅丹丹的赤子之心。」
張曉嬋拍手叫好道:「說得好,秦北風,沒想到,你知識如此淵博,還有一顆熱愛祖國的赤子之心。」
秦北風撇撇嘴,說道:「愛國談不上,我愛的是全人類,早我的心裡,沒有國家,沒有國籍,沒有統治,只有自由和愛情。」
張曉嬋說道:「我來說一個蠻夷之邦的故事吧,相傳在蒙古的成吉思汗的大軍西取廣闊的土地時代,這一天,成吉思汗的大元帥拔都費勁了力氣,終於攻下不裡阿耳的都城,他把戰俘集中在一起,支起一個巨大的鐵鍋,在鐵鍋的下面燃燒柴火,把鐵鍋燒得滾燙,把那些被俘的戰士押上鐵鍋,讓他們自相殘殺,用同伴的屍體當自己的腳墊,答應他們,只要能在鐵鍋裡面支持半柱香的時間不死的人,就可以得到赦免,那些人為了獲得生存的權利,開始手掐嘴咬,那些昨天還是攜手抗擊蒙古人的戰友,今天卻是生死對頭,拔都和帳下的將軍看到他們自相殘殺,都樂得哈哈大笑,得意非凡,他們用武力征服了敵人的身體,用更殘忍的辦法繼續征服他們的信仰和精神,後來,押上鐵鍋的是不裡阿耳的國王和他的全家,拔都說,只要他們能寫下投降的詔書發佈全國,就饒過他們全家不死,要不,就在鐵鍋裡看看,誰能堅持半柱香的時間不死吧。不裡阿耳的公主叫丹乞旭對著全家人叩了三個響頭,說道,女兒生下來,不曾為家為國做下什麼貢獻,今天就讓女兒犧牲了,為親人和國家盡一份力量。說完,躺在鐵鍋上,讓親人站在自己的身體上,滾熱的鐵鍋頃刻間燙死了她,後來,她的身體要著火了,皇后也自殺在鐵鍋裡,拔都看著國王一家竟然這麼不懼生死,慨然赴死的人接二連三,於是赦免了國王一家人和不裡阿耳的大部分人,他被丹乞旭公主感動,自此以後,停止了無休止的殺戮。可以說,丹乞旭犧牲了自己,挽救了千千萬萬的人,她在當地人的心中被神化了,說她沒有死,而是生活在西天的樂土上,生下很多勇敢的後代。」眾人被這個慘烈的故事感動著久久無語。
費紅忽然笑道:「你們只有讓身體自由了,才有思想上的自由,而一個人,不可能幻想著做化外之臣,最好是先學著做塵世中的俗人吧。」說完,指了指山下飛馳的麵包車,意思是,我們還有老師和同學的羈絆呢,那些幻想啊、理想的東西最好是先放一放。
秦北風拉著秦笑的手,兩個人緊緊相擁,看著太陽冉冉升起,在嘉峪關上面形成蒸騰的霞雲,慢慢地一層層的雲霞散開,太陽以勢不可擋的威力征服了大地和天空,這是它的空間,千萬年來,只有太陽才是天地間唯一的統治者。
五個人從山梁的另一邊下去,秦北風的車開得很快,仗著路虎車的性能好,才不至於在坑窪不平的山坡上翻車。他感覺自己就是古時身披鎧甲的勇士,征戰不休,身邊的美女就是那個握著手相看淚眼的知己紅顏。這都是時下看爛的影視劇裡面的片段。
沿途已經看到很多殘缺的石雕佛像和壁畫的一角,這些破損的藝術品向每一個路人訴說著歲月的無情,更是控訴著人類戰爭的遺患,在金戈鐵馬的踐踏下,藝術品是阻礙利益獲得的惡魔,是可有可無的毒品。
在敦煌國際大酒店住下來,楚染帶著學生住在普通間裡面,秦北風和秦笑住在套房裡,套房有三個臥室和一個大會客廳,還有一個小型的會議室。他習慣了這種豪華的生活,不管走在哪裡,都喜歡住最好的房間,品嚐一下最有特色的菜餚。
在酒店修了了一個下午,晚上,秦北風擺酒宴請楚染等師生,眾人見他出手豪綽,心中都有好感,酒席間,秦北風把自己和秦笑考上首都大學,想分在一個班級裡的話跟楚染說了,希望楚染跟校方打個招呼,秦笑的年紀還小,自己在身邊還能照顧一二。
費紅拍手笑道:「秦北風和秦笑不是親兄妹,還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老闆正該成全了他們。」
秦北風用眼睛打了一個謝謝給她,說道:「怎麼?楚老師是生意人嗎?學姐怎麼叫您老闆?」
「呵呵……現在是經濟社會,社會上地風氣傳到了學校裡面,很多學生為了把老師很導師分開,就叫教授為老師,叫導師為老闆,當不得真的,你和 秦笑的事情,我會打電話到學校裡面問一問的,不過,秦笑的脾氣可不大好啊。」楚染為人很是豪爽,跟秦北風解釋了一下,顯然對學生叫他老闆很不以為意。
「啊,秦笑這個人向來是不主動冒犯別人的,卻是最不怕別人的威脅,她一個人能打幾十個人,是個女霸王。」秦北風大概說了一下秦笑的性格,那天秦笑開車撞人,一定是學生口無遮攔,惹著了她,要不然,她不會那麼衝動。
對於以前的誤會,笑談而過,眾人對於秦北風的慷慨相助很是感激,楚染面色詫異地說道:「秦北風,你的那些同伴呢?應該到了這裡吧?怎麼不請出來給我們做一個介紹?」
「哦,他們啊,平時都隱藏在暗處的,不用理會他們,來的人太多,也打擾了我們的清淨,來來來,喝酒,吃菜。」秦北風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直接忽略過去了。
第二天,秦北風和秦笑夾雜在學生當中,參觀了莫高窟的繪畫長廊和精美的雕像,原來,楚染是國內外享譽已久的國畫大師,在莫高窟有很大的聲望,平時對於遊客關閉的洞窟,對他這樣的學者卻是開放的,總的說來,秦北風二人佔了學生們好大的便宜。
秦北風看到這些精美的畫像,立刻被吸引住了,畫像線條的優美,造型的誇張,對佛法的崇拜從一筆一劃的力度和彎曲上都能看得出來,在中國傳統繪畫中,以線描作為造型基礎的手段,成為繪畫風格的一大特徵。在西洋繪畫中,一些印象主義畫家由於受東方美術這一形式特徵的影響,吸收線條表現的魅力,從而創造新的形式和風格,線不僅加強了色彩的華麗、閃躍的效果,而且線本身也充滿了音樂的韻律。線的藝術功能與特色和傳統的工筆畫中工整、嚴謹、優美的線條有著繼承與發展的關係。線粗細不同,濃淡各異,也可以滋潤流暢,或是乾枯老辣。各種線在畫像中的應用,根據各種不同要求,靈活且有創造性地運用,其效果起到了十分豐富而有趣味的作用。有的線條一筆下來,比人的身高還要長,也不知道當初那些畫師是怎麼畫下來的。艷麗的色彩,飛動的線條,在這些西北畫師對理想天國動情和熱烈的描繪裡,似乎讓人感受到了他們在西北大漠裡縱情狂奔的不竭激情,正是有了這樣的激情,才孕育出壁畫如浪湧泉噴的想像力。人世間能有的色彩都噴射出來,但又噴得一點兒也不野,舒舒展展地納入細密流利的線條,幻化為壯麗無比的交響樂章。這裡不再僅僅是初春的氣溫,而已是春風浩蕩,萬物甦醒,人們的每一縷筋肉都想跳騰。這裡連禽鳥都在歌舞,連繁花都裹捲成圖案,為這個天地歡呼。這裡的雕塑都有脈搏和呼吸,掛著千年不枯的吟笑和嬌嗔。這裡的每一個場面,都非雙眼能夠看盡,而每一個角落,都夠你留連長久。這裡沒有重複,真正的歡樂從不重複。這裡不存在刻板,刻板容不下真正的人性。這裡什麼也沒有,只有人的生命在蒸騰。一到別的還能思忖片刻,而這裡,一進入就讓你燥熱,讓你失態,讓你只想雙足騰空。不管它畫的是什麼內容,一看就讓你在心底驚呼,這才是人,這才是生命。人世間最有吸引力的,莫過於一群活得很自在的人發出的生命信號。這種信號是磁,是蜜,是渦卷方圓的魔井。沒有一個人能夠擺脫這種渦卷,沒有一個人能夠面對著它們而保持平靜。唐代就該這樣,這樣才算唐代。中華民族,總算擁有這麼個朝代,總算有過這麼一個時刻,駕馭哪些瑰麗的色流,而竟能指揮若定;色流更趨精細,這應是五代。唐代的雄風餘威未息,只是由熾熱走向溫煦,由狂放漸趨沉著。頭頂的藍天好像小了一點,野外的清風也不再鼓蕩胸襟;終於有點灰黯了,舞蹈者仰首到變化了的天色,舞姿也開始變得拘謹。
秦北風看得如癡如醉,情不自禁在心底裡暗暗模仿畫像中的技術和手法,洞窟裡面有很多莫高窟的研究人員在印拓畫像,其中有一個叫姚桃的四十多歲的女研究員,她的愛人就是研究所裡面的人,兩個人全副身心地投入到敦煌佛像的復古中去,她和他的愛情就是為了洞窟離得畫像而存在的,她一個星期臨摹使用的鉛筆留下來的鉛筆頭就有兩個紙箱子,其中的工作量之大,態度的刻苦,讓人歎為觀止,從這些研究員的身上可以看到,當初古人在塑造這些畫像的時候投入了多大的精力和靈感。
很多研究員在臨死前也不肯離開敦煌,他們至死都在研究這些畫像的畫法和技巧,為畫像的復古工程貢獻著一個癡情於藝術者的所有全部身心和力量。
這些人讓秦北風感動,任何一位為了一個事業終生不渝的人的靈魂都是值得讚美的。
秦北風和秦笑兩個人天天在洞窟裡觀摩那些畫像,餓了,就從儲物空間取出一點飲料和食物,吃一點,困了,手扶著巖壁小睡一下,那些管理員把他們當做楚染的學生,也不來打擾二人,任憑他們沉醉其中,身為管理人員,他們見多了這種癡迷在畫像裡的人,像這樣的人大都是被精美的藝術感染的人,這樣的人越多越好,這樣的人要保護而不是粗暴地斥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