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曼珠沙華路黃泉 文 / 楓亭畫雨
畫冥負手而立，站在空中。見段千曉巨筆探來，取向自己丹田四穴。勁法巧妙，後招綿綿，不願托大，左手探出，化掌橫切混攪陰陽，右手凝勁，一掌打出，拍向段千曉胸口。
段千曉深知畫冥修為高絕，不願和他硬憾，撤回混攪陰陽，閃身偏讓，避開畫冥一掌。
身後，寒冥和瞑狼也已攻了上來。只見瞑狼狼嚎一聲，突然化作一股黑煙，繞到畫冥身後。黑煙一卷，纏上畫冥腰身。寒冥輕舞墮月枯城，向畫冥頸間橫切而出，一輪扇影閃著黑光呼嘯而來。
畫冥一掌未能擊中段千曉，正要追擊，卻見寒冥和瞑狼搶身攻了過來，於是收身立掌，此時瞑狼化作一股黑煙纏上自己腰間，寒冥更是趁勢橫切自己脖頸。他稍微運勁，一股氣浪透出，腰身的黑煙一震，纏繞不住，渙散開去，飄至遠處重新匯聚。緊接著反手取下身後的巨大卷軸分判幽冥，斜向掃出，格開墮月枯城，反掃回來，擊向寒冥右腰。
分判幽冥展開來時是一張巨大的白紙，捲起來是則像一根粗肥的短棍。畫冥以分判幽冥掃向寒冥右腰，寒冥側身一讓，順勢補上一掌。
畫冥空出左手，也順勢一掌拍出，將寒冥連人帶掌震開老遠。此時段千曉又已從後攻來，乾坤顛轉運勁奇巧，招式千變萬化，實難捉摸。他從旁掩襲而來，倒也令畫冥一時看不透招式破綻，卷軸一展，畫冥將分判幽冥打開護住胸前。
段千曉雖有混攪陰陽相助，但也劃不破分判幽冥，手上招數盡數落空。
畫冥擋開段千曉一擊後，卷軸回收，又捲成短棍，運勁掃出，頓時白光一片，只見棍影密集，勢道之強，足可令段千曉千瘡百孔。
這一擊極是凌厲，段千曉正欲擋格，一邊突然藍光一閃，弒天龍魂斜地裡探出，剎那間槍影棍影連成一片，風聲呼嘯，席捲四周，白光藍芒相融，卻分不清哪是弒天龍魂哪是分判幽冥了。
畫冥橫棍掃出，用上的風捲寒雲的內勁，棍影密集，其中更夾帶著凌厲罡風。楓玄以冥旋昊天第一式雷鳴仙谷相迎，聲勢雖然浩大，但卻不如風捲寒雲那般一棍連著一棍緊密無間。罡風透過，從槍影縫隙中席捲而出，嗖嗖幾聲，楓玄雙臂接連被劃開幾道口子，鮮血溢出，染紅了白衣。
兩人一招碰頭，都用上了幾分本領，雖然楓玄明顯技輸一籌，但能格開畫冥凌厲的一招卻也令畫冥微微詫異，頓時刮目相看。
招式用老，二人又各出了十來招，然後在寒冥和段千曉的夾擊下雙雙退開。
楓玄躍開數丈後弒天龍魂朝天舉起，一團藍光匯聚成圓球狀，四周光暈匯成一圈，急速旋轉，他週身藍光也跟著光暈轉動，不一會兒分成四道藍光，旋轉著匯入藍色光球中。藍光不停匯入，只聽龍呤之聲不斷，楓玄身周旋轉的四道光芒有如無數條雷龍一般迅馳奔走游入，四周似乎有雷電之聲夾雜著響起，氣浪翻滾，在楓玄腳下凝成一圈漩渦。
段千曉看著楓玄招式，心中震驚，暗道：「沒想到三弟居然已把冥旋昊天練到第五層的的四海朝陽了。」
一邊的畫冥看著楓玄驚人的招式，微微驚訝，心底頗感不對，不敢絲毫怠慢。分判幽冥舒展開來，飄於身前。雙手結印，不停變化。只聽他口中唸唸有詞道：「一奏情韻，本乃天音。九弦入弒，命定不歸。」說罷印法已成，只見他印法鬆開，雙手突然凝結成紫氣，拍在分判幽冥之上。紫光大盛，頓時蓋過山腹裡的紅光。幽幽悅耳的琴音，不知從哪裡傳來，弦音優柔婉轉，略微低沉，帶著些許哀傷，但極為動聽。
段千曉微微一怔，臉色突然大變，驚呼道：「情韻天音。」
他話音剛落，畫冥身前分判幽冥上突然益處一道紫氣，匯聚於空中，竟化成一張紫琴。他手指浮動，虛空一按，紫氣匯聚成的紫琴第一根琴弦竟給拉了開來。
對面，楓玄凝視著眼前的紫琴，神色微變。身後鎖檀寶盒內，似乎有什麼在裡面振鳴，欲破寶盒而出。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忘了是第幾次聽聞。
傷感總是不忘相伴，在莫名的黑夜裡帶著悅耳的弦音催人淚下。
畫冥緊按虛空的手突然鬆開。紫琴的第一根琴弦猛地一震，弦音大變。
蕭蕭殺意，有如千軍萬馬一般弒虐著沙場。
楓玄一聲怒吼，龍魂揮出，氣勢更盛紫琴，只見藍色光球夾帶著萬千雷龍奔走而出，翻滾的氣浪好似奔騰洶湧的海浪，一波緊接著一波洶湧而去。
龍出大海，追隨著皓日的腳步朝天而去。
紫氣藍光相撞，四周突然變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耀眼的光芒刺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
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不知道，就這樣消失了。
施加在身上的蕭蕭殺意不知為何，竟慢慢融入身後的鎖檀寶盒，是被吸收了還是一起相融？
再次醒轉睜開雙目的時候，四周都已變了樣。
身上都是紅色的大石，奮力掙開，吃力地爬起身來。
山腹還在，只是山壁碎裂，山石爆開，落得一地，凌亂不堪。原本空曠的山腹此刻又寬廣了不少。整齊的石壁此刻坑坑窪窪，碎裂的痕跡到處都是。
凝目四望，四周還是一片空曠，就像體內丹田一般，似乎也被搾空了沒剩半點真氣。
楓玄試著探出靈覺，全身一痛，看來身上的傷勢不輕，只能作罷。
伸手入懷，在破爛不堪的衣服裡取出幾枚丹藥，吞入口中，盤膝而坐，慢慢凝聚著消失的真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幽幽轉醒過來。週身傷痛已好了許多，真氣也充盈了不少。站起身，再次四顧，發現空曠的四周多了兩道身影，同樣在盤膝打坐，卻原來是段千曉和寒冥二人。
心中的擔心盡去，他緩步走到二人身前，見大家都是衣衫破爛，全身血污，想來剛才的衝擊對大伙的打擊倒是不小。
過不多時，寒冥和段千曉慢慢醒來。三人相見，見對方都無大礙，心下盡皆歡喜。
段千曉凝望四周，只看到一堆堆亂石遍佈，靈覺探出，慢慢搜尋，發現身前不遠處的亂石堆下又多了一些碎開的陶土。他有些驚訝，飛奔而去，搬開碎石，在裡面果然有一地的陶土。
寒冥看著陶土，微微詫異，向楓玄疑問道：「你竟把他也殺了。」
楓玄也有點不可置信，沉默了一會，微笑道：「或許是吧。」
段千曉看著一地的陶土，殺了畫冥固然是好事，但分判幽冥卻失去了蹤影，心下籌措，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楓玄看著段千曉的臉色，微覺不對，低聲詢問道：「二哥，可是有什麼不對。」
段千曉苦笑一聲，搖頭道：「不，沒什麼。」
楓玄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見段千曉不說，也不便多問，看了看一邊的山洞，猛地想起水鍾婷，失聲道：「不好，這是什麼時候了？」
段千曉和寒冥微微一愣，隨即會意。
段千曉道：「這山腹遠隔天日，你我三人又昏迷了一段時間，究竟現在是什麼時候我也不大清楚。不過三弟你無須著急，想來應該還有點時間，我們速速趕路便是。」
楓玄焦急地點點頭道：「嗯。」說著身形一閃，已化作藍光向一邊的山洞直奔而去。
段千曉和寒冥見楓玄如此著急，也忙跟了上去。
三人飛出一段時間，前方的山路突然越來越窄，陡坡也是慢慢增大，似乎在向地底蔓延。
飛不多時，狹窄的山洞突然變大，一下便寬敞起來，竟又是一個山腹。
三人微微一愣，頓住身形，凝神看向幽長寬敞的山腹。只見對面的山洞口處，亮著一盞黃色的燈籠，燈籠下陰沉沉地站著一個人。那人全身被黑色的鬼氣籠罩住，看不清什麼摸樣。
三人不敢怠慢，緩住身形，慢慢向前走去。
段千曉凝神注視著那黑影，又看了看那盞普通的黃色燈籠，突然想到些什麼，微微一愣，待走到那人身前十丈開外，段千曉上前抱拳道：「晚輩神測段千曉拜見前輩。」
那鬼氣裡的人微微一愣，緩緩開口道：「你我素不相識，你又怎知我便是你前輩？」聲音沙啞，確是個老人。
段千曉含笑道：「魂牽黃泉的引泉燈名冠天下，晚輩不才，倒也認得。」
那老者微微點頭道：「嗯。素聞神測一脈通古策今，天下聞名。今日再見，看來倒也並非虛傳。」
段千曉笑道：「前輩過獎了。神測微名，天下少有人知。倒是黃泉古窟的引泉前輩才是真正的馳名天下。」
一邊楓玄聽聞引泉二字，微微一怔。他自幼飽讀群書，對當今天下成名人物瞭解甚多。引泉老鬼乃黃泉古窟之主，一身修為深不可測，尤其是鬼道幻術更是無人能及。他雖未曾親眼見過，但想書上如此記載，定然有獨到厲害之處。此刻見到，心中更無半分輕敵之意。
引泉老鬼聽聞段千曉說自己馳名天下，雖然知道是馬屁之詞，但也大大的受用，只聽他哈哈笑道：「娃兒倒會說話，老夫很是喜歡。」
段千曉躬身道：「能承蒙引泉前輩厚愛，千曉深感榮幸。」
引泉老鬼道：「嗯。你這娃兒，老夫我著實喜歡。就沖這一點，老夫便不和你為難。我指條明路給你，你可要聽。」
段千曉抱拳道：「還請前輩賜教。」
引泉老鬼指著身旁的燈籠道：「魂牽黃泉又名引泉燈，乃指引世人步向黃泉的鬼燈。此燈現已布向我這身後的洞穴，你等若想到黃泉走走，那便進這洞穴，若還留戀著什麼，就趕快原路回返，可別回來。」說著側身一讓，露出身後一丈大小的洞穴。
段千曉凝目望去，只見幽長的洞穴綠光點點，陰風森森，卻不像方纔那般遍佈紅光。他回頭看向楓玄和寒冥兩人，見二人目光堅定，微微一笑，然後向引泉老鬼道：「前輩盛意，晚輩無以回報。只是晚輩有要事在身，沒有回轉餘地，還望前輩包容一下，放晚輩三人通行。」
引泉老鬼哈哈一笑，隨即沉聲道：「老夫話已說的明白，若你們真要進去，只是死路一條，若是想明白了，就該回去才是。」
段千曉抱拳還想說些什麼，突然藍光一閃，楓玄已飄身入了洞穴。
一邊引泉老鬼看著楓玄飛身而入，竟沒有出手相欄的意思。
段千曉和寒冥相視一眼，兩人都輕輕點頭。寒冥二話不說，也跟著飄身而入。
段千曉向引泉老鬼道：「前輩盛意，晚輩實不想辜負。但事不如人願，這其中苦衷，還望前輩見諒。」說罷微微鞠躬，也跟著飄身而入。
引泉老鬼看著三人入了洞穴，微微搖頭，歎了口氣，道：「事不如人願，我又何嘗不是。但既受人所托便該忠人之事，你們三個娃娃可別怪我下手無情。」說罷又是長長地出了口氣。
楓玄飛身而入，只覺四周鬼氣森森，陰風怒號。光禿禿的四周山壁透著幽深詭異的綠光，顯得有些噁心。
寒冥和段千曉搶身而入，在楓玄身邊停了下來。
段千曉環顧四周，沉聲說道：「大家小心了。引泉老鬼素以鬼道幻術聞名天下。我們此刻入了他的陣法，可要步步小心，別一個大意留在了這兒。」
楓玄點頭道：「我們往裡走走看看。」
段千曉道：「讓我來帶路吧。鬼道幻術，我多少還懂點。」說著凝神看了看前方，沉思一會，緩步走去。
三人越往裡走，光線越是陰暗，幽深的綠光變得陰沉，陰風森森，一陣一陣，吹得三人都有些發毛。
行不多時，忽聽一聲鬼泣之音。
三人立即凝神戒備，只見原本光禿禿的四周突然長起許多紅色的小花。成片成片的堆積在一起，嬌艷的花朵裡卻見不到一片葉子。
寒冥微微詫異，沉思道：「花葉各邊，兩不相見。這是曼珠沙華，黃泉路上的彼岸花。」
段千曉看著滿路的曼珠沙華，竟微微一笑，道：「看來我們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這時空中突然響起引泉老鬼沙啞的聲音，只聽他道：「這條曼珠沙華所鋪成的火照之路，會帶你們走向三岔河的彼岸，幽冥鬼府就在這路的盡頭，你們好好享受這最後的風景吧。待到忘川河，上了奈何橋，你們便沒有回頭路可走了。」說罷哈哈一笑，聲音逐漸遠去。
楓玄三人相視一眼，段千曉微微疑惑，突覺身後似乎有什麼不對，忙回轉過身，只見來路已被成片的曼珠沙華覆蓋，放眼望去，長長看不到邊，好似血色的地毯一般竟沒有盡頭。
曼珠沙華上，許多鬼氣慢慢從紅色的花兒裡飄逸而出，匯聚在空中，化成冤魂厲鬼之狀。
只聽引泉老鬼的聲音再次響起：「黃泉是沒有回頭路，你們踏的是永世不歸之路，還是乖乖地走下去吧，曼珠沙華埋葬的冤魂厲鬼可不會讓你們逃出去。」
兩邊，其餘的曼珠沙華也開始冒出青煙，匯聚成冤魂厲鬼。
楓玄三人凝目望去，成片成片的彼岸花上，無數隻鬼怪正惡毒地盯著自己，滿是貪婪的神色似乎要將三人連骨頭也啃下肚去。
隨著第一隻厲鬼的撲噬，其餘的厲鬼也一齊衝了上來，朝楓玄三人瘋狂噬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