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百鳳朝凰弒仙樂 文 / 楓亭畫雨
紅色的空曠山腹，黑芒綠芒交織成團，黃光青光忽閃忽現，四色光芒在空中穿插有如起舞，遠遠看去，倒頗為漂亮。
寒冥一把折扇在空中揮舞，墮月枯城悲意蕭蕭。他雖是修道大乘以來第一次出手，毫無臨戰經驗，但幻天初窺的修為遠勝於碧龍呤躍玄度境。再加上他一身功法玄冥六幻源自於冥血狼狂，精深高絕，兩人鬥了一百三十多個回合，碧龍呤便開始落了下風，慢慢被他的氣勢壓過。
待鬥到一百五十多招後，寒冥黑扇突然合起，黑芒變作紅光。他停下迅馳的身影，將空中的殘影拉回，頓於碧龍呤身前。
碧龍呤見寒冥突然收招，雖然不解何故，但還是緩過口氣，正要暗自慶幸，突然發現寒冥週身黑芒轉化成了紅光，心下一驚，忙道不好，玉笛橫握自唇邊，只聞龍呤清嘯一聲，綠芒大盛，在空中化作無數偏偏倩影，繞著身周飄舞。
不遠處，鳳血鳴沉聲道：「大哥剛施展了萬榮復枯曲，二姐也要使出倩影浮生奏，看來這些娃兒的修為當真非同小可。」
一旁，臉色蒼白的天盡寒吃力道：「萬榮復枯曲極耗真元，若非必須絕少使出，大哥對付這娃兒用上了它，想來他剛才和我交手時定未使上全力。而二姐的倩影浮生奏亦也相同，看來這三個娃兒當真不好對付。」
鳳血鳴點頭道：「可惜那娃兒不肯入我絕魂五韻，不然有他相助，我們自是如虎添翼。」說罷略微惋惜地歎了口氣，看向仍靜靜趴在地上的楓玄，微微搖頭。
天盡寒神色有些失落，他歎氣道：「我們近九十年不出南蠻，記得我五人威名的已所剩無幾。現今連三個乳臭未乾的娃兒都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外面的天下，恐怕已不適合我絕魂五韻。」說罷長長地出了口氣，又咳嗽幾聲。
鳳血鳴搖頭歎息，苦笑道：「近九十載潛修苦練，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重返中原以報當日巫山被滅一仇，可現在連收拾幾個娃兒都費如此功夫，改日出山，我五人又有多少立足之地？」
天盡寒道：「罷了。什麼都別說了，相信大哥心裡自有分寸。」
鳳血鳴點點頭，又出了口氣，繼續看向空中被綠芒倩影包裹住的碧龍呤，凝神皺眉。
碧龍呤對面，寒冥全身散發著詭異的紅光，雖然不是很強盛，但若隱若現的殺機似乎隨時會爆發出不可置信的威力，碧龍呤雖然用上了倩影浮生奏，但到底能不能壓制住寒冥卻一點把握也沒有，心中發寒，樂聲變化更大了。
寒冥輕輕揮舞著墮月枯城，凝神注視著身前漫天的倩影，心中暗暗計算著該如何破招。他身上的紅芒一閃一收，似乎越來越快，無形中透露出一股蕭蕭悲意和肅殺之氣。初看之下並不覺得如何厲害，但真正高手對峙，往往都是後發制人，沒有必勝的把握誰也不會先出手，寒冥身上的紅光越是匯聚得久，殺意和悲意便更加強盛，當到巔峰之時，殺意悲意決堤湧現，縱是楓玄也未必能輕易接下，這便是玄冥六幻厲害之處。
玄冥六幻乃是源自於冥血狼狂，而冥血狼狂更是師承於當今天下最強組織弒的首領，弒尊口口尊稱的幕後尊主。以此看來便該知道此篇功法該當如何厲害。寒冥雖然未能修行霜冥寒決，但機緣巧合修得玄冥六幻也算是因禍得福。此冥玄六幻只得六招，分別為冰影、血舞、傷寒、悲迷、月剎和冥屠。雖然招數很少，但每招都包含著數十種乃至上百種後手變化，六招交替使出，可化成千萬招，其中複雜，難以言喻。寒冥隨冥血狼狂修行一十三載，窮盡心思，方才將這玄冥六幻學成，他此刻使出的，正是玄冥六幻中的第二式血舞。
血舞又喚群魔亂舞，乃是因為招式使出是有如漫天魔神飛舞，狂噬萬物，以血為祭，殺戮蒼生。寒冥此刻使出此招，倒和碧龍呤的倩影浮生奏有幾分相像，只是他隱而未發，故看不出來。
碧龍呤和寒冥對峙良久，似乎有所發覺，越是蓄勢不發寒冥身上紅芒閃的便越快，殺意和悲意也越來越強盛。她雖然沒有絲毫必勝把握，但知道若在拖延下去，當寒冥進入巔峰狀態時自己恐怕便毫無還手之力了。無奈之下只能驅動漫天倩影。她笛音一變，原本柔和婉轉的樂聲突然急驟起來，有如靜靜流淌的大河突然滿盈決堤，毫無徵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雖然令人難以防範，但寒冥似乎早有準備。只見漫天倩影突然化出綠光長劍朝寒冥攻殺而去。寒冥只是揮舞著墮月枯城將自己週身守得嚴嚴實實，而血舞卻始終隱而不發。
空中無數倩影慢慢將寒冥圍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外人看去，倒真以為寒冥要被這無數倩影屠殺，但碧龍呤心裡卻清楚得緊。她手中玉笛在倩影包圍住寒冥後便開始不住地顫抖，似乎承受著極大的壓力。碧龍呤手中加勁，真氣催入，試圖緩解一二，但無論自己手上如何加勁，玉笛傳來的壓力也會隨之增升，到了後來，連笛聲都開始有些顫動，似乎有點慌亂無章了。
地上，鳳血鳴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二姐的笛聲怎麼顫抖的如此厲害。」
天盡寒急道：「三姐你快去相助二姐，倩影浮生奏似乎奈何不了那娃兒。」他方才被楓玄重創，雖有莫白頭相助緩解傷勢，但情急之下內勁運起，牽動筋脈內楓玄的余息，一口鮮血吐出，頓時眼前一黑，又要暈去。
鳳血鳴忙扶住他，真氣匯入，焦切問道：「你不要緊吧？」
天盡寒得鳳血鳴真氣相助，回去氣來，吃力地撐起身體，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得不住地搖頭，示意不必理會自己。
鳳血鳴微一猶豫，點頭道：「好。那我去了，你自己小心，可千萬不能再牽動傷勢了。」
說罷見天盡寒點了點頭，才抱起琵琶，剛朝碧龍呤飛去，突然身側一聲巨響，然後黃影一閃，震蒼黃魁梧的身軀已經掠過鳳血鳴身前，倒飛而出。
鳳血鳴微一錯愕，身前青光又是一閃，段千曉已阻住了自己的去路。只見他臉色同樣有些發白，額間微微冒汗，輕聲喘氣，想來是真氣消耗過多所致。他的手中，那卷竹卷不知何時換成了一隻通體透黑，泛著暗藍色光芒的二尺巨筆。
只聽段千曉粗聲道：「想要相助碧龍呤，還得先過了我這一關。」
鳳血鳴皺眉道：「沒想到連你也如此厲害，竟將五弟的蒼穹九鎮也破去了。」
段千曉道：「破了蒼穹九鎮，現在該破破前輩的百鳳朝凰。」
鳳血鳴臉色一沉，厲聲道：「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段千曉一邊暗自運功調息，一邊道：「神測一脈，該知道的東西可不能不知道。」
鳳血鳴看了看空中被倩影包圍住的寒冥，似乎有紅光慢慢透出，心知不宜再拖，需得趕緊幫忙碧龍呤，於是沉聲道：「你知道多少，手底下交代便是，何必多做唇舌。」說罷五指一張，在懷中琵琶上一掃琴弦，頓時樂聲大奏，一股熱浪隨著一聲鳳鳴湧出，朝段千曉殺去。
段千曉見鳳血鳴此奏之音渾厚沉重，入到體內只覺五臟翻滾，極不好受。想來鳳血鳴料到自己真氣消耗過劇，所以便想以內勁震開自己，好迅速趕往相助碧龍呤。他心下沉思，已有計較，右手揮動起混攪陰陽，在虛空中畫出一面太極八卦圖，左手捏了個法訣，以乾坤顛轉的功法注入八卦圖內，八卦圖在段千曉真氣注入後開始轉動起來。空中澎湃的弦音頓時被八卦圖吸收的無影無蹤。弦音消散，體內的惡感也隨之消失。
鳳血鳴弦音被破，更加著急，惱怒道：「既然你這麼想死，我就彈奏一曲百鳳朝凰給你聽聽。」說罷五指撥動，弦音響起，極是悅耳。
段千曉見鳳血鳴真使出了百鳳朝凰，臉色一沉，心中暗暗叫苦。若自己全盛之時尚有可能接下這驚世駭俗的神奏，可此刻自己已經精疲力乏，雖有混攪陰陽相助，但面對傳說中可以連鳳凰聽聞都要俯首稱臣的神奏，想來是無可能的。
巫山邪派門教眾多，其中數以絕音谷最為強盛。絕音谷創派先祖號御凰邪尊。之所以如此稱號，還源自於這一曲百鳳朝凰。絕音谷乃是千年前才興起的邪派，在巫山眾多門派中並不怎麼起眼。但御凰邪尊在千年前正魔大戰中以此曲百鳳朝凰招來九彩神鳳，力挫正道各派，從此奠基了絕音谷在巫山以致整個修真界的地位。而這首百鳳朝凰也成了巫山至高功法。
鳳血鳴出自巫山泣血峰，機緣巧合偶得百鳳朝凰的曲譜，潛修二十餘載終於略有小乘，後來入了絕魂五韻，更是聞名天下。巫山九十餘年前被正道突襲而滅，絕魂五韻也在此戰中不知所蹤。鳳血鳴躲在南蠻潛修近九十年，已將百鳳朝凰練至爐火純青之境，雖然還不能如當年御凰邪尊一般召喚出九彩神鳳這等洪荒異獸，但憑借此刻修為卻也非同小可。她此曲一出，空中鳳鳴之聲頓時響徹不停。她的身周慢慢浮現出幾團火紅色的小花出來，漸漸孵生，化成鳥狀，過不多時，便成了一隻手掌大小長著三條尾巴的小鳳凰，這些鳳凰身後三條尾羽顏色各不相同，分別是紅、黃、紫三色，正是三彩匯鳳。
段千曉凝聚著體內所剩不多的真氣，護住週身，凝神盯著眼前七八隻三彩匯鳳，微微皺眉道：「以你現在的修為，恐怕過不多時便可以召喚出五彩火鳳。」
鳳血鳴冷笑道：「過不多時？你睜大眼睛仔細看看吧。」說罷又是一聲冷笑，弦音本已很急，此刻奏的更急了。身旁飛舞的幾隻三彩匯鳳似乎受到弦音召喚，竟匯聚於一起，融合成一團半人大小金黃色的火球。眨眼間只聞又一聲鳳鳴長嘯，清脆之聲之上九天，然後便有一隻一人來大的五綵鳳凰從火球中沖天而起。
段千曉看著沖天而起的五彩火鳳，沉聲道：「原來你已經修到這種地步。」
鳳血鳴道：「識相的快快讓開，否則便拿你來餵它。」
段千曉心覺好笑，暗道：「你如此問法，豈非白問。我讓了也是死，不讓也是死，我讓你做什麼。」他搖搖頭，然後道：「可惜我段某生來便不識相，要不你先讓讓。」
鳳血鳴怒道：「好，那我就先送你歸西。」
說罷弦音一變，肅殺之意大增。段千曉只感一股壓力從天而降，落在身上，四肢動彈頗為困難，胸口也是被壓抑的喘不過氣來。他微一咬牙，右手混攪陰陽當空一舉，瞬時繪出一隻獅狀巨獸，左手又捏了一個法訣，按在巨獸之上，頓時只問一聲怒吼，那巨獸竟活了過來，它抖著魁梧的身軀直迎上九天撲噬而下的五彩火鳳。
那巨獸獅頭牛身，全身佈滿尖針倒刺，獠牙長至下顎，一張血盆大口直咬住五彩火鳳左翼，它四肢抓噬，不停在五彩火鳳身上刮著，但五彩火鳳似乎並不在意巨獸的噬咬，只聽它鳳鳴一聲，全身火光一閃，那巨獸還沒來得及撤身就被烈火焚成灰燼。
段千曉心中一沉，暗道：「好厲害的傢伙，看來我也要栽個跟斗了。」
鳳血鳴手上不停波動琴弦，弦音不斷，五彩火鳳得弦音指示，又朝段千曉噬咬而去。
段千曉一招被破，知道憑自己所剩的真元是不可能破掉鳳血鳴的百鳳朝凰曲，當下也不還手。他腳下運勁，身法飛馳開去，竟是使出市井流氓才會用的無賴手法，和五彩火鳳盤旋周恆起來。
鳳血鳴面色一變，怒道：「你這娃兒好不要臉，鬥不過我便用這種下三濫手段，給我抓到，定要抽了你的皮，扒了你的筋不可。」
段千曉雖然自知理虧，但他從小便受萬識老人教誨，並不拘束於傳統封建思想，講究意隨心動，其念在己不在人的作風，於是笑著應道：「我打不過你，自然是要跑的。這又算是什麼下三濫手段，難道我還真傻到站著給你殺不成。」他一邊說著，一邊躲避著五彩火鳳的追擊。
五彩火鳳雖然厲害，但神測一脈的身法也是天下一絕，如此一來，鳳血鳴一時倒真奈何他不得。
一邊，被包圍在綠芒倩影中的寒冥突然紅光大盛，只見一道道紅影從綠芒中衝出，所有倩影在一剎那間被擊潰的無影無蹤，遠處碧龍呤臉色一白，一口鮮血隨之溢出，笛聲一斷，敗象更是勢如破竹。只見漫天紅影有如狂舞的群魔直撲碧龍呤而去，鬼哭神嚎，天地變色。
碧龍呤倩影浮生奏被破，體內經脈也同樣受創，眼見這一招無論如何也躲不開去，突然身前黑芒一閃，莫白頭已經掠至。只見他一咬牙尖，然後吐出一口精血灑在二胡之上，緊接著雙手交叉，捏了個法訣，然後二胡弦音一動，一聲振鳴，響徹天際，在這個空曠的山腹中不斷來回，空中漫天血影隨之一震，頓住了身形。
莫白頭一奏過後又是一奏，如此接連六奏才將寒冥的血舞盡數破去。寒冥血舞被破，雖然並不牽連自身，但在莫白頭弦音的震動下也是五臟一陣沸騰，臉色微微發白。不過莫白頭比之寒冥卻要更加差了。之前對付楓玄已消耗了大量真元，此刻又一連吐出六口精血強行奏出回天乏音，真元虛耗過多，實不宜再久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