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百年身世一字明 文 / 楓亭畫雨
寒冥見到莫白頭突然飛至救下碧龍呤，心下一沉，已料到楓玄被莫白頭所敗，忙朝地下望去。
只見楓玄靜靜地躺在地上，頭和臉都深深的埋入了土裡，只看到手中的弒天龍魂和背後的鎖檀寶盒一藍一紫兩色光芒繞著他不停旋轉，然後再沒聲息。
寒冥看罷心中一涼，忙道：「你把他怎樣了？」
莫白頭體內真氣似乎有點不濟，深怕寒冥突然發難，此刻見他似乎並不急著出手，於是暗自調息，故作為難道：「他被我所敗，此刻恐怕剩下半條命吧。」他說到這裡，心中暗道：「若你知道他已死了，那還不和我拚命，我就暫且穩住你，待三妹收拾了神測傳人，你的死期也就跟著到了。」
寒冥飄身而下，正要掠至楓玄身前，不想莫白頭已擋在了身前，只聽他道：「你想去救他。」
寒冥心繫楓玄，見莫白頭近身擋路，心下大怒，冷冷道：「再不讓開，休怪我不客氣。」
莫白頭笑道：「你我先打完了，若你贏我，我自然讓你過去。」他嘴上這麼說著，心下卻暗自想道：「凡事關心則亂，我不怕你擔心他，只怕你不擔心他。哈哈。快憤怒吧。」
寒冥聽罷大怒，二話不說，墮月枯城突然張開，橫掃莫白頭脖子。
莫白頭雖然真氣不濟，但事先早有預料，在寒冥出手前便已退開一尺，正好躲過寒冥一扇，緊接著二胡遞出，點向他腰間太乙穴。
寒冥見莫白頭二胡遞出時軟而無力，手勁飄渺難蹤，料想此招乃是虛招，後手變化該是借自己掌勢反掃胸口膻中穴，於是左手運勁抵住莫白頭的二胡，右手持扇護住胸口膻中穴處，緊接著左手豎掌成劍切出，正欲朝莫白頭右手切去。
豈知此時莫白頭卻沒有撤手回擊自己膻中穴，而是鬆開二胡琴頭，反手握住弓子，運勁一推，頓時將弓子刺入寒冥小腹。
寒冥一見之下大驚，他方才怒極下忘了計算二胡除了本體外還有用於摩擦琴弦的弓子，棋差一招，讓莫白頭得到先手，好在莫白頭此刻真元未復，只得四五成功力，這弓子一刺入寒冥體內，立刻便被寒冥以冥玄六幻的護體真氣抵住，弓子只刺入不到兩寸便不得再深進了。
莫白頭雖有點遺憾不能一招重創寒冥，但好在他只想拖延時間，見自己一招得手，也不追擊，撤開二胡，飄身退開數丈，笑道：「你怒極攻心，越想要救他便越難理智，如此只會被我所敗，你和他注定是要葬身在這裡的。」
寒冥在小腹傷口處點了穴止住流血，焦切地看著地上的楓玄，憤憤道：「無論如何，我都會救他。」
莫白頭笑道：「就你這樣，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還想救他？」
寒冥咬了咬牙，心裡暗道：「他身負心月不歸和弒天龍魂，定是我冥谷世代守護之人，就算要了我的命也得救他。」
莫白頭見寒冥沉聲不答，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於是道：「怎麼，你該明白，自己的命始終比別人的值錢。」
寒冥冷笑一聲，道：「我的命，該為屬於它的人奉獻。」
莫白頭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道：「娃兒說的確是不錯，於是你便打算把小命交代在這裡。」
寒冥道：「這該是我對你說的。」
莫白頭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道：「有氣勢，那我們手底下見真章吧。」說罷掌心突然升起一團黑芒，如火一般，只見他身形一躍，黑芒頓時散開，飄落在空中，有如點點黑火。
寒冥凝神注視著莫白頭的動作，墮月枯城輕舞。黑芒微閃，他的身形，竟有點模糊起來，然後慢慢散開，化作一股黑煙。只聽一聲狼嚎，黑煙竟化作狼狀，下一刻，寒冥已騎坐在一匹巨狼之上。
空中莫白頭驚訝一聲：「洪荒異獸，瞑狼！」
寒冥輕輕揮舞著墮月枯城，扇身一搖，所指何處，瞑狼便狼嚎一聲，迅馳地急掠而去。
黑色的火點在空中零亂散佈著，寒冥黑光閃過，毫無徵兆地一湧而上，一股凶戾之氣也隨之爆發出來。
寒冥只覺黑色的火點如活了一般換化成無數凶神鬼怪猙獰的頭顱，朝自己撲噬。他心中一沉，駕馭著瞑狼向四周躲閃，手中墮月枯城不時揮出道道黑光，撞在黑火之上，一陣閃耀便一齊消失隱沒。不過黑火看似零碎，卻好像永遠不會消完，明明已被寒冥擊毀了一大半，但空中的黑火卻還是如一開始的數量。慢慢的，寒冥似乎也有些喘不過氣來，手上加力，這一來牽動了腹下傷口，原本止住的鮮血又湧了出來。
他心下煩惱，記掛著楓玄，強忍著疼痛，低嘯一聲，將體內的餘力全部爆發出來。只見寒冥身周黑光突然深沉，瞬間便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座下瞑狼通靈，與寒冥一心，也跟著一聲狼嚎，雪白色的光芒夾著黑光透出。剎那之間，黑白二光遍佈山腹，寒冥和瞑狼化作無數道身影遍佈其中。
黑火裡，莫白頭一聲輕咦，似乎極其驚訝，只聽他詫異道：「這是什麼招數，竟可分出數量如此龐大的分身。」說著黑火閃動，數量也隨之開始增加。
山腹裡，無數個寒冥同時道：「你攔我不住，楓玄我救定了。」無數個人一同說話，氣勢之盛，直將山腹中的所有人都震住了。
莫白頭頓了頓，冷笑一聲，朗聲道：「我縱橫天下之時，什麼場面沒見過，你的招數雖然奇妙，但卻唬不住我。」
寒冥齊聲道：「哪來這麼多廢話。」說著群影閃動，紛紛撲向點點黑火。
冥玄六幻實乃源自於阿修羅界，羅剎大神得天地造化所創。此功奇妙，冠絕天下。以寒冥的修為，雖連它的一成威力也發揮不出，但僅僅這點妙法，卻足以在人界稱霸一方。他此招名為冰影，乃冥玄六幻六招中的第一招。以真元凝影，練到最後可化千萬殘影，寒冥有幻天初窺修為，最多可化四百殘影，但他此刻有傷在身，真元又消耗過多，雖有瞑狼相助，卻也只化出了一百多道殘影。殘影雖然厲害，但卻受不得強烈撞擊，只要以剛陽之法進行大範圍攻擊，冰影便會自行破解，不過能有如此修為的人卻少見的很。
莫白頭不明所以，只道如此數量的分身定然都是虛像，並非實體，也不畏懼，驅使黑火，朝眾殘影撲噬而去。黑火乃是源自地心之火，又喚玄陰鬼火，能焚千物，凡水不滅，是以真元為祭所召喚出來，它能存在的時間並不長，一旦莫白頭真氣出現不濟，黑火便會自行消失。
黑火殘影交接，似乎勢均力敵，此刻拼的不再是招數強弱精妙，而是誰所剩的真元更多些，能堅持得更久些。
另一邊，段千曉手持混攪陰陽，一邊迅馳地躲閃著五彩火鳳的攻擊，一邊不停地虛空畫鏡，以北海玄冰寒氣凝陣，阻止五彩火鳳噴吐出南陽離火。
鳳血鳴此招百鳳朝凰威力之強，天下聞名。對付一大群人時倒也簡單的緊，只要吐出南陽離火，以大範圍的火攻瞬間便可擊斃一大半人。但此刻對付的卻只有段千曉一人，數量雖少，但目標不大，對付起來便更艱難了些。再加上段千曉以北海玄冰佈陣令五彩火鳳無法施展出南陽離火，使得鳳血鳴久攻不下。
不過此時的段千曉也是暗暗叫苦，百鳳朝凰驚世駭俗他自是知道，雖然北海玄冰可以壓制住南陽離火，但自己只能一味躲閃逃避，根本不可能擊潰五彩火鳳，一旦時間拖得久了，北海玄冰寒氣消失，那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想到這裡他也不禁發愁。
空中，寒冥和段千曉都陷入了苦戰。黑芒白影，火鳳寒光，不停地交織出美麗的火花。
地上，楓玄仍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面如死灰，心也一樣。
絕望的吶喊，沒有絲毫聲響，放棄了希望，選擇滅亡。
默默地回想著今生一切。
還有遺憾，沒能完成。
還有傷痛，沒能撫平。
就這樣結束，雖然心有不甘，但似乎也只能期待來世再續。
內勁一寒一暖，交匯纏繞，順著體內流淌著哀傷的大河，朝心口蔓延而去。
還能聽到心跳聲，不過也只是最後的幾次了。
「噗通！」「噗通！」
心裡默念著掛懷難忘的名字，是我等你還是你等我呢？
下一刻，世界都停止了，彷彿一切都消失結束。
寒流暖流充斥心脈，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比起哀傷，又算得了什麼。
早就閉上的雙眼閉得更緊了，不敢去看，怕萬一睜開，就後悔不捨得了。
突然，胸口有寒光亮起，雖然閉著眼睛，卻清楚的感覺到。
痛楚，被寒光蠶食，慢慢消失，暖流依舊，寒流似乎壯大了。
是什麼，又把希望點燃，催促著自己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努力地睜開眼睛，但眼皮好重，費盡了力氣，連睫毛都未能動彈分毫。
還不想死，也不能死。傷痛必須撫平，遺憾還待完結。
血液在沸騰，心跳的聲音在剎那的結束後又有力地響起。
黑色的空間似乎承受不住體內膨脹的力量，一點一點的碎裂，光芒透入，把希望無限擴大。
藍光再次匯聚。
第一次，和紫光相融，竟出奇的幻化成神聖的金光。
鋒芒傲世，光耀眾生。
山腹內，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金光震懾住，就連五彩火鳳也頓住了身形，疑惑著看著這耀眼卻祥和的金光。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莫白頭似乎感覺到了恐懼，顫抖著看著金光內的楓玄，臉上的肉在抽動。
寒冥呆呆地注視著金光，驚訝的張著嘴，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激動喜悅，充斥著神經：「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段千曉也有些不可置信，但事實就在眼前，他呆了片刻，馬上便回過神來，驚訝道：「這種光芒，不該出現在凡塵。難道他是……」
一聲龍嘯，打斷了段千曉的思路。
只見祥和的金光中，楓玄緩緩飄起。
弒天龍魂在顫動，鎖檀寶盒也在振鳴。
金光慢慢消退，藍光紫芒再次出現，三色光芒交替，楓玄宛如天神一般。
段千曉搖頭低聲笑道：「不錯了，一定是他。」
弒天龍魂,四海朝陽。
月華皓皓,心月不歸。
亦可弒魔,亦可誅仙。
道天錄裡的記載，在此刻浮現在段千曉的腦裡：「亦可弒魔，亦可誅仙。」
莫白頭看著慢慢飄起的楓玄，努力地眨眨眼，搖搖頭，顫聲道：「你不是死了嗎？」
楓玄慢慢地睜開眼睛，黑色的世界已經不再，自己不知何時回來了。他伸手入懷，摸出了一直貼身攜帶的定魂玄晶鎖，眼神柔和：「你又救了我。」
定魂玄晶鎖寒光一閃，一股寒流匯入楓玄體內，似乎是在對楓玄說些什麼。
寒流入體，楓玄只覺神清氣爽，所有的不適煙消雲散。
莫白頭見楓玄捧著定魂玄晶鎖出神，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惱怒，卻又十分忌憚楓玄，不敢上前，只得遠遠道：「你真沒死？」
一邊，寒冥突然衝到楓玄近前，抓住楓玄手中的定魂玄晶鎖，眼瞳收縮，全身顫抖：「這東西，你從哪裡得來的？」
楓玄靜靜地看著寒冥，鬆開定魂玄晶鎖，伸手搭住他的肩膀，一股寒流透入，寒冥只覺空曠的丹田頃刻便被真氣填滿，週身傷痛無影無蹤，微微一怔，聽楓玄道：「它和心月不歸一樣，從來便沒有離開過我。」
寒冥搖著頭，不可置信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谷主的至寶也在你的身上？」
「谷主至寶？」楓玄有些疑惑，他看了看胸前握在寒冥手中的定魂玄晶鎖，疑問道：「是它嗎？它是谷主的？」
寒冥用力地點了點頭，眼中莫名地含著淚，哽咽道：「嗯。定魂玄晶鎖乃冰霜冥谷至寶之一，從來便是歷代谷主隨身攜帶之物，為什麼它和心月不歸都會落到你的身上？」
楓玄思緒有些亂了：「對啊？為什麼我會擁有這兩件東西？」
寒冥搖了搖楓玄肩膀，喘著氣問道：「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楓玄給寒冥搖著，心更亂了。腦中有畫面浮現，血霧滿天，紫光藍芒，紅光血影，殺戮之聲，淒嚎之聲，模糊卻又真切。呼吸開始有些混亂，眼眸閃現異樣，突然有誰左臂衣裳被無情的血光劃破，露出了裡面的臂膀，一個黑色的「冥」字清晰的刻在上面。此刻，他癡了，似乎醒了，卻睜不開眼，看不見世界。
反手，掙開寒冥的手，右手化爪，撕裂一聲，撕下了左臂衣裳，堅強的臂膀，也深深地刻著一個「冥」字。
寒冥癡了。
楓玄笑了。
「你認得這個嗎？」
楓玄微笑著問著寒冥，眼中藏著期待。
寒冥伸出右手，同樣撕裂一聲，撕下了左臂黑衣，堅強的臂膀上，黑色的「冥」字紋身如此明顯。
「真的是你。」
「你，認得我？」楓玄不知為何，突然反問道：「你知道我的過去？」
寒冥咬著嘴唇，流著淚笑道：「原來你還活著，你並沒死。」
楓玄點點頭，又搖搖頭，疑問道：「你在說什麼？」
寒冥道：「玄冥，你是玄冥。」
遠處，當段千曉見到楓玄左臂的紋身後全身一震，心中大驚道：「怎麼可能，他居然是冥谷後人。」
一旁的鳳血鳴更是大吃一驚，張大嘴巴怔怔道：「魔教的血尊竟然是冰霜冥谷的後人，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