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萬榮復枯殤神曲 文 / 楓亭畫雨
ps:今建一書友交流群，喜歡神弒系列小說及有興趣的朋友皆可加入（95393666）。
……………………………………………………
寬大的紅色山腹內，莫白頭怒氣一現，突然黑芒一閃，化成一道黑箭，直射向段千曉。
段千曉見莫白頭突然發難，來勢洶洶。側身一讓，避過第一道黑芒。緊接著左掌拍出，用上了乾坤顛轉的內勁。一股勁力打出，和已掠至身前的莫白頭右掌一交，雙雙向後退開。
段千曉內勁比之莫白頭稍有不如，但乾坤顛轉巧妙無比，一股內勁含著六七手後力，看勢使出，莫白頭毫無防範下吃了暗虧，一招突擊竟只打了個平手，頓覺臉上無光，憤憤道：「好個娃兒，原來你是神測一脈的傳人，看不出，看不出。」說著重新打量段千曉一番。
段千曉笑道：「前輩好見識，一交手便認出晚輩的來歷。」說著笑了笑，又道：「神測承蒙天下黑白兩道的照顧，在江湖上也有點面子。前輩身為高人，竟然突下殺手偷襲在下，若讓天下人知道了，笑話前輩事小，群起為在下抱不平，別說前輩一人，恐怕你五人齊上都吃不大消。」
一邊震蒼黃沉重的腳步聲緩緩響起，他看了看段千曉，然後上前道：「大哥你沒事吧。」
莫白頭聽段千曉左一句前輩，右一句前輩地喚個不停，心下惱怒，但方纔偷襲失手，此刻卻不好再出手了，他擺擺手向震蒼黃示意自己無礙，然後又向段千曉道：「若是萬識那老傢伙來了我五人還真會忌憚幾分，但你這小鬼，絕魂五韻卻還不放在眼裡。」說著不再看他，轉頭看向楓玄，道：「我剛才同你說的，你可想好了？」
楓玄道：「在下獨來獨往慣了，前輩還是另尋高人吧。」
莫白頭聽聞楓玄也喚自己前輩，忍怒沉聲道：「你真不願加入我們。」
身後碧龍呤也上前笑道：「小兄弟你可想好了，可不是人人都能讓絕魂五韻看上的。」
鳳血鳴也上前道：「可不是嗎。小弟弟，你真要仔細考慮了。」
楓玄淡淡道：「絕魂五韻是什麼，別說在下未曾聽聞，就算當真厲害無比，在下也未必就放在眼裡。」
他此言一出，絕魂五韻人人臉上變色，一直靜靜的天盡寒上前沉聲道：「這娃兒敬酒不喝喝罰酒，讓我先教訓教訓他，看他還敢不敢口出狂言。」
莫白頭雖然著惱楓玄出言不敬，但畢竟希望能拉他入伙，猶豫了一會，對天盡寒道：「出手輕點，可別把他打死了。」
天盡寒慘淡的臉上毫無表情，淡淡道：「嗯。我留他一條命就是了。」說罷只見灰光一閃，一股蕭蕭悲意沒任何預兆席捲而來。
楓玄眉心微皺，看著天盡寒直握石簫朝自己左肩氣戶穴點來，所有勁力凝於簫上，沒有任何後招，卻是一招實招。他右手藍光一閃，弒天龍魂伴隨著一聲龍嘯憑空閃現，一股氣浪從體內湧出，迎向天盡寒的石簫。
天盡寒雖說手下留情，但也用了六成功力，原以為這一招可以逼得楓玄側身避讓，然後再乘勝追擊，不想楓玄比自己想像中要強得多，一股無形氣浪便將自己的攻勢阻住，動彈不得，無奈之下只得再加上一分力，強行破開氣浪，再攻楓玄。
天盡寒百載修為雖高，已臻至躍玄出神，比之各派高手長老睿宿也絲毫不差。可楓玄一身奇遇，早已超越躍玄境界，步入接天的幻天之境，更修得大乘。他所散發出的氣浪又如何是天盡寒所能破解。楓玄見他手上加力，強行破開氣浪，弒天龍魂一揚，一聲龍呤長嘯，藍光一閃，他一掠至天盡寒身側，龍魂刺出，直取他軟腰。
天盡寒剛破開楓玄的氣浪，不想他身形一轉，已躍到自己身側，料他定要攻向自己腰間或下盤，轉身回防，石簫遞出，擋開弒天龍魂，緊接著左掌打出，攻向楓玄胸口。
楓玄見天盡寒一掌打來，也跟著左掌打出，和他兩掌相對。
天盡寒一掌對上楓玄，心中突然大驚。原來楓玄掌上使上了本意魔決柔篇中的招數弱水三千，掌力柔軟如若無物，天盡寒只感一隻左掌被一股軟綿綿的勁力吸住，一時竟拉不回來，掌中巨力正一點點外洩，無從凝聚。大驚之下忙以石簫回擊，想逼楓玄撤掌。
楓玄見天盡寒右手石簫打來，一招弱水三千頓時變換成剛篇的翻江倒海。
楓玄此招若是剛才使出，天盡寒或許還能抵擋一二。但此刻他左掌勁力大半外洩，憑借剩下的小半勁力怎擋得住本意魔決至剛的招數。他只覺左臂一股有巨力湧入，直衝向體內奇經八脈，然後胸口一悶，喉間一甜，一口鮮血直噴而出，身體巨震便被一股巨力震得倒飛而出，毫無還手餘地。
莫白頭等人見楓玄不過五六招便將天盡寒敗下陣來，盡皆大駭，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竟有如此本事，將近百年前聞名天下的人物打得如此狼狽。
震蒼黃魁梧的身軀一閃，凌空接住天盡寒，一股內力傳入，想助他平息真氣，不想自己一向霸道的內力入到天盡寒的體內，瞬間便被一股更為霸道的力量震回，掌心一痛，整條右臂都麻了。他大感詫異，落回莫白頭身後，驚訝道：「四哥體內的勁力霸道無比，竟將我注入的內力震回，端的可怕。」
莫白頭微微皺眉道：「你說那娃兒的勁力比你還要霸道？」
震蒼黃不可否認道：「恐怕還要霸道許多。」
莫白頭將右手搭上天盡寒的脈搏，內息探入，剛入到寸關尺三脈時手指便被一股餘力震開，他心下一沉，手上加勁，以一股陰柔之力逼開楓玄加在天盡寒體力的餘力，沉思一會，撤開手沉聲道：「厲害，厲害。」
震蒼黃低聲問道：「怎麼樣，那娃兒修為恐怕不低。」
這時天盡寒已經回過氣來，他咳出口血，吃力道：「好厲害。那娃兒一身魔功端得強橫。」
莫白頭沉聲道：「你可知道，他用的內勁，是哪家哪派的招數。」
天盡寒喘息道：「他的內勁剛柔並濟，厲害無比，剛陽霸道的好似皇炎仙宮燎火焚日決，陰柔婉轉的卻像黔水繞月決。我這一輩子，從未見過這等厲害的招數。」說罷又喘息幾聲，道：「他的修為，恐怕不在大哥之下。」
一邊鳳血鳴驚疑道：「一個人可以同修剛柔二勁並不稀奇，但竟能剛如燎火焚日，柔如黔水繞月，這樣的功法，恐怕也只有魔教的本意魔決了。」
莫白頭點頭道：「這娃兒乃魔教玄宗血尊，會本意魔決並不奇怪。但能如此凌厲的將四弟傷成這樣，恐怕幻宗長老都未必做得到。老鬼那傢伙竟沒通會我們，此次回去之後定要好好問問清楚。」
鳳血鳴有些失望道：「看來要拉他入伙恐怕不大容易。」
莫白頭沉聲道：「如若不行，該殺便殺。」
碧龍呤搖頭道：「他乃魔教血尊，若把他殺了，恐怕不好向魔教交代。」
鳳血鳴也點頭道：「不錯。少了他入伙並不打緊，但得罪了魔教可不大好。」
莫白頭沉聲道：「我絕魂五韻得不到的東西，向來不會留下。我們手腳利落點，把這件事做的乾乾淨淨，魔教又怎麼會知道是我們幹的。」
一邊震蒼黃也插口道：「不錯。他傷了四哥，若還不願入我絕魂五韻，那就留他不得。」
鳳血鳴歎息一聲，道：「可惜啊可惜。」說著瞄了一眼楓玄，低聲道：「四弟受傷不輕，不宜再戰，五韻絕魂陣是擺不成的了，我們要對付他們三人，倒要好好計議一番。」
莫白頭道：「那娃兒我來對付便好。神測傳人便由二妹收拾，五弟你去對付剩下那個。四弟便交由三妹照顧。」
鳳血鳴道：「大哥你一人對付他不大妥當吧。」
天盡寒緩緩開口道：「我一人能行，三姐你去相助大哥。」
莫白頭搖頭道：「不。我一人來就行了。」說罷看向其他兩人道：「去吧。」
震蒼黃同碧龍呤點了點頭，然後便飄身而起，各朝段千曉和寒冥二人飛去。
莫白頭又深深看了一眼楓玄，然後飄身上前，道：「我著實很欣賞你，只要你願意入我絕魂五韻，你方才重傷四弟的事我可以不同你計較，如何？」
楓玄冷笑一聲，道：「你要如何計較？」
莫白頭臉色又是一沉，微怒道：「你當真如此不屑入我一夥？」
楓玄淡淡道：「在下話早已說得明明白白，前輩又何必強人所難。」
莫白頭怒道：「我一再對你忍讓，你竟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說罷還不等楓玄反應，手中二胡橫握，在身前揮舞數圈，輪出數道黑芒，縱身挺出，刺向楓玄。
楓玄見莫白頭又突然發難，手上二胡化出的黑芒如同幽魂一般詭異，偕同他一齊刺向自己，招式變化繁複，一時竟看不出破綻。他心下一警，不敢大意，右手弒天龍魂舞起，一招妖羽冥魄同樣幻化出數道如同鬼魅幽魂的藍光迎上莫白頭的攻招。
莫白頭二胡同楓玄弒天龍魂在黑藍光影中交撞，勁力透過各自神兵，莫白頭只覺手臂被一股極其複雜的勁力震麻，那勁力中剛柔並濟，陰陽同存，厲害無比。而楓玄也同時覺得手臂一麻，然後雙雙向旁撤開，各退了五步。
莫白頭站穩陣腳，暗中以勁力打通手中被震麻的幾處穴位，然後凝視楓玄，沉聲道：「我越來越欣賞你了。但因為如此，我更不得不殺你。」
楓玄道：「前輩修為非凡，出神入化，但想要取走在下的性命卻也不易。」
莫白頭冷笑道：「你一身功法駁雜無比，雖然厲害，但最多也只能和我拚個平手，待我五韻對付完另外兩個小鬼後，你的死期就到了。」
楓玄臉色微沉，斜眼瞄向寒冥和段千曉。只見一邊寒冥手持一把黑色折扇在空中大開大合，身法迅捷，竟如同數人一般。他和碧龍呤兩人黑光綠芒交錯，鏗鏘之聲絡繹不絕，剛猛沉重，想來一時倒無大礙。另一邊段千曉手中執著一卷兩尺來寬的巨大竹卷，玄青色光芒忽閃忽現，震蒼黃鼓聲雖然凌厲，一時也無法制下段千曉。楓玄看罷微微放心，轉頭看向莫白頭道：「賜招吧。」
莫白頭冷笑一聲，抱起二胡，一手握弦，一手握住弓子，詭異笑道：「就讓你見識見識聞名天下的萬榮復枯曲的厲害。一奏，枯苗望雨。」
說罷弦音響起，起奏之音低沉淒慘，有如窮途末路之感，但無助之餘也有所期盼。弦音婉轉，卻也動聽。楓玄乍聽之下心中一驚，然後一股悲意隨之湧起，不知不覺中好似回到了某個兒時的時候，天空一邊血紅，寒風蕭蕭，寒雪地一片淒然，世界只剩自己一人。這轉變來得太過突然，他一時竟忘了御功相抗，繼續聆聽著莫白頭的萬榮復枯曲。
莫白頭見楓玄週身的氣芒微微波動，似乎有所減弱，心中暗喜，手中不停。過了一會，樂曲的旋律慢慢由淒慘無助窮途末路的悲傷陰暗之境轉向新的意境，原本蕭條無助的感覺突然變成了萬物復興之意。只聽莫白頭淡淡道：「二奏，枯木逢春。」
說罷樂聲頓時大變，柳暗花明，萬始更新。低沉的樂聲已被輕快的音調取代。
楓玄聽聞後只覺突然從淒慘模糊的記憶中被拉了回來，四周的情景在迅速地轉變。原本血色的天空已恢復淡藍，荒蕪無人的世界也熱鬧了起來，自己置身於酒館之中，正和段千曉易雲翔二人一邊喝著百年夢，一邊暢談百年美夢。心中的悲意，慢慢退去，嘴角微揚，露出了一絲笑意。
一旁的莫白頭見楓玄週身氣芒已經弱了許多，手中加勁，樂聲突然大盛，一股氣勢隨同樂聲破開，恢宏無比。
楓玄正看著自己和段千曉易雲翔喝酒，突然晴空中一個霹靂毫無徵兆的擊下，落在了酒館上。光芒淡去，一切如煙，隨風散開。世界，也一點一點被撕裂成碎片，從眼前飄走。昏暗無光的黑色世界慢慢掩蓋，最後將他也給包在裡面。楓玄心中大驚，想要跑，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身體不聽使喚的隨著茫茫黑流漂向無邊的遠處。想要大叫，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聲嘶力竭，四周卻還是安靜的沒有絲毫聲響，低沉到可怕。他好似第一次這麼害怕，這麼無助，卻又像是很久的從前，模糊的過去裡也有過這樣的害怕無助。心在一點點被壓縮，好像要被揉成一小團，血在流，不知是痛還是酸。
噗通一聲，楓玄應聲而倒，整個頭和整個身體都埋在了紅色的土裡，全身的光芒已經不在，只剩下弒天龍魂藍光環繞，低聲地振鳴，似乎想喚醒主人，但任它如何呼喚，他始終一動不動，好像死去了一般。
莫白頭長歎一聲，搖頭道：「我終究不想你死，可你卻執意不肯聽我，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說罷琴聲又變，只聽他道：「四奏，海枯見底。」言畢凝結於空中的氣浪突然如海潮般洶湧翻滾，急流而出。
黑暗中漂流的楓玄，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千年已逝，瞬間的漫長延伸，把剎那定格在了永恆。千年的心痛哀傷，突然在無邊黑暗的世界裡，湧動起更為黑暗幽沉的光。一點一點，密密麻麻，把碎裂的心縫合。楓玄努力地睜著眼睛，不敢閉上，怕萬一錯過了，便再沒有希望。光芒在靠近，是什麼光點，如此數量成千上萬。再近點，正要看清，突然週身一痛，好似被萬箭穿身一般。已經沒必要看清是什麼了，因為那些都已經加在了身上，雖然還在源源不斷的穿插著身體，但身上的傷早已不再重要，被縫合的心已再次碎開死了，還會在乎痛是不痛。希望破滅，難道就這樣結束？結束在這昏暗無光的莫名世界裡。心有不甘，是該冷笑還是苦笑，或者是大笑一番。
弦音不斷，繼續動聽的奏響著，悅耳的樂聲，正蠶食著孤單的生命。莫白頭靜靜地看著地上身體不斷抽動的楓玄，淡淡道：「該結束了。」說罷歎息一聲，繼續道：「我會以最後的樂章送你度入輪迴。你該感到榮幸。五奏，功成骨枯。」
激昂的樂聲突然轉調，從最高的音上慢慢滑下，開始拉下落幕。是淒涼悲慘生不得志，還是把酒逍遙春風得意。是心懷期待卻永無明日，還是希望破滅而心死如灰。樂聲變化，無常無復。莫白頭一個人沉浸在悅耳的弦音裡，一步一步把楓玄推向死亡的深淵。
黑暗中的世界裡，那比黑暗還要黑暗的心，已被千瘡百孔。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了下來的，黑色的光箭已經穿刺到很遠的地方，也許它們有一天會釘在這莫名的黑色世界的邊界上，只不知邊界是什麼，自己可有一天能隨著黑流漂到那裡。
腦海中，又莫名的回想起了過去，從前的從前。一幅幅殘缺的畫面，還在慢慢撕裂成碎裂的紙片。活著只有無邊無盡的痛苦等待。精神在崩潰，隨著已經撕裂到邊的殘缺畫面一起步向終點。
「不如就這樣結束了吧。」心中，有聲音在低聲念著。
「可是她，她還在等我。」不知是哪來的聲音，帶著希望訴說著。
「是啊，她還在等我。」
「可是我又能給她什麼？」
「或許她早就離去了，我這就去找她，若黃泉還能再續，就一起期待來生。」
一個個聲音，不停地響起，混雜的心，不知該不該放下最後的牽掛，讓它完成最後的崩潰，隨著世界離去。
「罷了。她先走也好，我先走也好，我們始終能夠再續的。」
閉上眼，匯聚起最後的力量，朝胸口的心脈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