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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百年相思換一血 文 / 楓亭畫雨

    北冥的夜幕,就算如何深沉也不會特別黑暗。

    月光灑在無限蔓延的雪上,折射回去,再濃郁的黑夜也顯得不那麼暗了。

    環抱冥谷的三座大雪山上,蚩剎負手立在最高一座的山巔,靜靜仰望著夜幕。

    身後,有腳步聲緩緩接近,過了一會兒,在不遠處停下。

    他收回幽深的目光,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呼出,化成白色的霧氣,隨風消散。

    「怎麼樣了?」消散的白色霧氣重新出現,但很快又消散了。

    身後,劍皇仍是一身鵝黃衣裳,她眉宇深鎖,淡淡哀愁流轉,低聲道:「回稟宗主,楓玄血尊忠心耿耿,並沒有什麼異動。」

    前面背對著自己的男子仍是負著手,靜靜站著,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也聽不出話中的語氣:「你來就和我說這些。」

    劍皇一怔,心中不由有些發毛,顫聲道:「不是。」

    前面的蚩剎突然輕聲一笑,緩緩道:「那你還有什麼話說。」

    劍皇心下越來越躊躇,不知該說些什麼,吞吞吐吐:「我,這,不是不是……」

    寒風透過,連骨頭都都給凍得刺痛。

    蚩剎回轉過身,一雙幽深的眼睛突然射出兩道凌厲如尖刀一般的光芒,夾雜著冰冷的寒風,刺進心裡。

    劍皇一驚,整個人僵直起來,竟說不上話。

    蚩剎緩緩開口道:「其實我也相信,他沒有異心。」

    劍皇緊繃著神經,低下頭,不敢直視蚩剎的眼睛,顫聲說道:「宗主英明。」

    蚩剎微笑著,他的表情似乎可以把劍皇弄死:「你很冷嗎?」

    劍皇用力地搖著頭,道:「不,不冷。」

    蚩剎仍是笑著看著她,淡淡道:「你先回去吧。待他回來繼續監視。我不想再看你發抖的樣子。」

    劍皇一驚,原來眼前的男子什麼都知道了,她低聲應了聲是,便匆匆退下。蚩剎的氣息,差點讓她窒息。

    飄雪慢慢掩蓋掉消失著的足跡,讓後人無跡可尋。

    蚩剎的身邊,一團鬼氣憑空飄起,落在雪裡,原來他也會留下足跡的。

    「楓玄果然不簡單,宗主要對付他,倒也不怎麼容易。」

    蚩剎的笑容開始變得詭異,帶著和雪一般寒冷的聲音道:「我若要他死,他絕活不過明天。」

    陰森的鬼氣透出的氣息比起蚩剎,明顯要遜色半分:「可是宗主似乎不想這麼快殺他。」

    「貓抓老鼠,總要先玩弄一番,才有樂趣。」

    藏身鬼氣中的引泉老鬼冷冷一笑:「他注定是那隻老鼠。」

    蚩剎搖搖頭,繼續冷笑道:「當然,他也可以是貓,而我,永遠凌駕於他。」

    笑聲,在低垂的夜幕裡被壓得很低,稍遠一些便聽不到了。

    五天,很快就過去了。

    蚩剎率領著千人教眾同阿修羅王率領的鬼使神差三妖四魔和天誅十一人相比,要浩蕩得多,但阿修羅王散發出的氣勢,卻將蚩剎蓋了過去。

    眾人御虛飛行,不半日便到極源山腳。

    阿修羅王看著金光耀頂恍若仙境的極源山,點頭讚許道:「這就是極源山了?」

    蚩剎和阿修羅王並肩而立,抬頭注視著極源山頂,點頭道:「不錯。」

    阿修羅王沒有回話,一人緩步朝山間石路走去。

    蚩剎見阿修羅王沒有御空飛行直入三清峰的意思,也就跟著一同步行上山。

    極源山雖然只得千丈,不算很高,但佔地卻是甚廣,前後將近一百七八十里,算是天下眾山之首了。眾人步行登山,若只論登上千丈山頂,那頂多也只要半個時辰,但如今要徒步走到三清峰去,恐怕一天一夜也走不到。

    阿修羅王不急,眾人也不好多問,跟著走便是。好在極源山風景幽美,鳥語花香,空氣清爽,氣息怡人。這一路邊走邊看也不覺得無聊。眾人行了半日,竟無人阻攔,也沒有巡山弟子過問。到了半山腰上,向上一看,離最低的極源峰已相距不遠,再走多一兩個時辰便可到達。

    阿修羅王看看天色,已變得昏暗,於是擺擺手,道:「今天就現在這裡歇息,明日我們再走。」他聲音不大,平緩柔和,但傳的甚遠,眾人聽在耳裡,清清楚楚。

    就在這時,空中掠過兩道青光,落到阿修羅王面前。

    青光散去,現出兩個白鬚老者。白鬚老者皆道家打扮,身著墨綠色道袍。從雪白的鬍鬚看去應有百歲高齡,但鶴鬢童顏,臉色瑩潤,精氣充足,道骨仙風。

    左首拿著拂塵的老者緩緩開口道:「敝派掌門聽聞大王同蚩剎宗主要來拜山,特命老朽二人前來接引。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到極源峰小歇一宿,明日再一同前赴三清峰。」

    阿修羅王看著那老者,笑道:「如此有勞道長了。」說罷向身後眾人道:「大家再行多一陣,待到了極源峰再作休息。」

    眾人齊聲應是,然後便同兩位老者一同向極源峰走去。

    兩個老者年紀雖長,但步伐輕盈矯健,行得極快,原本近兩個時辰的路,二人不到一個時辰便行完了。

    身後,阿修羅王等人跟著老者行走,也無人跟丟,待到了極源峰,又有數十名道家弟子上來迎接。這些弟子個個面帶笑容,竟無面臨大敵時的怒眼圓睜之態。數十名道家弟子引領眾人到極源峰偏房入住後,又有人奉上飯菜,供眾人食用。

    極源峰乃極源山八大峰海拔最低的山峰,其上房屋殿宇甚多,不下千座,這些房子主要是為了接待來訪客人。雖然此次蚩剎率領一千教眾,但極源峰上的房子卻足以容下這近千蠻人。

    飯菜上來後,阿修羅王和蚩剎等人看也不看便食用起來,而普通的教眾卻有些猶豫,似乎怕被下了藥,故有的拿出自己的乾糧獨自吃了起來。也有的吃不慣素食而未曾食用。

    楓玄貴為血尊,被獨自分到一間屋中休息,飯菜上來後也是想也不想便食用起來,待吃完後有人上來收拾碗筷,看著盤中掃空的食物,讚許地點了點頭,暗道:「看來這人也是個人物。」

    休息了一夜,待得第二天清晨,眾人又向山上登去。到了傍晚,眾人已行到太玄峰,距離三清峰只有二十里路了。只要再行上大半個時辰便可到達。此時又有人過來接引,領到太玄峰休息。

    到了第三日,眾人便一齊到了三清峰上。三清殿前,是寬廣的石台,再往下是百級石階,石階下則是更為寬廣的土地。

    阿修羅王等人到時,那裡已經圍滿了人,從服飾上看去,倒有不少是別派弟子,想來都是應邀前來相助的幫手。

    原本喧囂的眾人見到阿修羅王等人到來,立刻都安靜了下來。

    阿修羅王和蚩剎領著三十多人登上百級石階,留下眾人守在石階下面。

    三清殿高大的大門口上,太玄清源掌教真人鎮淵和七八人一同並肩而站。這些人服色皆不一樣,想來都是各派的掌教首座了。而在石台上,整齊的站著近百人,看來也都是各派高手。

    蚩剎看著這場中的眾人,心中笑道:「鎮淵真這老頭倒也聰明,邀來了這麼多幫手。」

    三清殿大門口的七八人見到阿修羅王和蚩剎等人走來,從殿前步下石階迎了上來。

    鎮淵真人開口道:「大王和宗主光臨敝教,徒步上山,小道有失遠迎,還望二位恕罪。」

    蚩剎冷笑一聲,心裡暗罵道:「你這老牛鼻子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哼,再過一會兒看你怎麼死。」他心中雖然這麼想,但臉上卻泛起笑容,微微點頭道:「真人哪裡話,說起來蚩剎還是您的晚輩呢。」

    一邊阿修羅王皺眉道:「你就是鎮淵。」

    鎮淵真人含笑看向阿修羅王,只見他看上去不過十**歲年紀,容貌俊美,一雙水眸清澈無比,但卻幽深如海。全身氣機內斂,沒有絲毫溢于于體外,如若不知他是名動三界的羅剎神宗後人阿修羅王,那任誰都會以為他毫無修為,只是個普通的少年。看到這裡,微微點頭,不知是承認自己是鎮淵真人還是讚許阿修羅王的修為,然後道:「不錯,貧道便是。」

    阿修羅王身後,天誅上前看向鎮淵,眼中神色複雜。似愛憐,似痛恨,似追憶,似惋惜。不忍和怨毒一起現在她的臉上,把她美麗的臉龐都扭曲了:「你,你真是蕭青痕。」

    鎮淵身後,其他各派的掌門見到天誅,大部分都微微錯愕。

    善終佛尊緩緩開口道:「這位女施主莫非是……」

    善終還沒說完,鎮淵已開口道:「冥冥之中,自有命數。該來的,總算來了。」

    天誅扭曲的臉上已淌下淚來,她淒聲道:「你還記得我。」

    鎮淵微微一笑,淡淡道:「三生之約,何敢或忘。你今日前來,是想要取我的命吧。」

    天誅此次前來,確實是要取鎮淵的命,但如今人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此時石台上的眾人聽聞天誅要來取鎮淵的命,盡皆躁動起來。而百級石階下的人不明何故,見上面突然躁動,也跟著躁動起來。魔教近千人眾未得蚩剎號令,一時竟不知該不該跟著躁動,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凝神環顧。

    天誅看著鎮淵,搖著頭,淒聲哭道:「不。我,我只要你的一滴心頭血。」

    鎮淵苦笑一聲,道:「一滴心頭血便能平息你的怨恨,你拿去便是。」說罷右手化成劍指,突然向自己的左胸點去。

    天誅一驚,鎮淵旁邊的人也都是大驚,唯獨阿修羅王和蚩剎面無表情的看著鎮淵。

    血色,在空中散開,然後濺得一地,也將心染紅了。

    一旁,善終和刑燎衝了過來,各扶住鎮淵真人雙臂,封住他胸口穴道,止住流血,靈氣度入,想要緩解鎮淵的傷勢。而旁邊的近百名弟子卻暴動起來,尤其是太玄清源的本家弟子見鎮淵自創,雖不明何故,但想來一定和阿修羅王等人有關,祭起兵器,便衝殺過去。

    百級石階下,其餘正派的眾多弟子見上面的人動手了,也跟著動手。

    這邊,蚩剎身後眾人見正道人馬攻來,大家都相繼出手。蚩剎暗中朝身後做了個手勢,劍尊得令,也跟著加入戰團。百級石階下的千名教眾一見劍尊開打,知道是宗主號令,於是也跟著打了起來。而這時台上唯一沒有出手的就僅剩下羅剎神宗一族以及天誅,鎮淵,善終,刑燎和蚩剎,寒淵,楓玄幾人。

    蚩剎斜目瞄向楓玄,見他無意出手,也不理會。

    鎮淵凝力於指,一指貫穿心脈,本該當場斃命才是,但他先以百年修為護住心脈,佔得不死,此時又得善終和刑燎真氣入體相助,勉力站起,看著場中的混戰,對善終和刑燎道:「你們別管我,先讓他們停下來。」

    善終和刑燎真氣匯入鎮淵體內,發現他氣息微弱,真氣渙散不聚,丹田內息鬆動,心脈俱斷,生機已決,全憑一口真元護住凡識才強撐著,此時哪敢把手拿開,只得不停的度入真氣,幫鎮淵多撐一會。

    鎮淵見善終和刑燎並不退開,自己又已無力呼喚場中眾人停手,只得作罷,心想當日千丈谷處聽得易雲翔等人談話道阿修羅王不欲殺人,料想眾人當得無礙,也就不去理會,忍著胸口劇痛,靜靜地看著天誅,伸出右手,只見右手滿是鮮血,卻原來是胸口心房的血液:「這……這是你要的……心頭血。我……兌現了諾言,你……你不必再惱恨我了。」

    天誅看著鎮淵滿是鮮血的右手,淚如雨下,大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子,我沒讓你死啊。我只要一滴,你為什麼要給我這麼多。」

    鎮淵走上前一步,善終和刑燎也忙跟上前一步,雙手不敢離開鎮淵雙肩。鎮淵緩緩挪到天誅面前,左手握住天誅的手,慢慢抬起,將右手的血液滴到她手上,淡淡道:「我欠你的,這輩子還清了。希望下輩子,不會再欠你了。」

    天誅絕望地叫道:「不。你就算下下輩子也還不清。我不要什麼心頭血。那一天,你答應我要來的,我等了你十天,你都沒來,你知道嗎?」

    鎮淵搖搖頭,看了看四周近兩千人打得天昏地暗,雖說明知不會有人把命丟了,但心中還是焦慮,咳出口血,道:「當年是我對不起你,我現在用命來償還,希望你不要為難太玄清源的弟子,讓他們都退開吧。」

    天誅淒聲道:「到了現在,你還關心著別人,關心著你心中的天下。你的心裡,到底有過我沒?」

    鎮淵又咳了幾口血,聲音變的更是微弱,喘息道:「這是我們的恩怨,別牽扯到別人。」

    一邊,楓玄突然開口道:「全部住手,不要打了。」他聲音同樣不大,但威嚴雄偉,有一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氣勢。一句話傳開,場中打鬥聲雖然甚響,但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紛紛停下手來,面面相窺。

    阿修羅王、天誅、蚩剎、寒淵一同向楓玄望去,而鎮淵善終同刑燎也全看向楓玄。

    蚩剎眉心緊皺,正要質問楓玄,阿修羅王已搶先道:「好修為。」他話語中暗含讚許之意,並無責怪,蚩剎聽了,一時竟不好發作。

    天誅對場中的打鬥並不感興趣,停或不停,無關緊要。她繼續道:「我想知道,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過。」

    鎮淵見場中打鬥停下,心中一顆石頭也跟著放下,長長地出了口氣,笑道:「往事,歷歷在目。」

    天誅流著淚,苦笑兩聲,竟沖天而起,飛身遠走。

    阿修羅王看著天誅遠去的身影,忙跟了上去。而鬼使神差等人也都一起跟著走了。

    蚩剎見羅剎神宗的人都走光了,向鎮淵等人道了聲別,也帶著眾人跟著走了。

    楓玄臨走前看了一眼鎮淵,見他含笑地看著自己,歎了口氣,也御虛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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