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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卷 玉損香消 文 / 童姿

    次日早飯後,南宮又來到隆安的大帳。

    「妹妹今天氣色不錯!」南宮進帳來,說道。

    「姐姐,」容嫦正披衣依在靠枕上,低頭繡針線,聽見南宮來了,忙放下針線欠身讓座,「姐姐坐。」

    「嗯,」南宮來到容嫦的床榻邊,貼身挨著容嫦坐下,道:「妹妹,你著了些寒氣,除了吃藥,這第一要緊的就是養精神!你身上還沒全好呢,幹嗎費這些精神?」

    「閒著無事可作,今天覺得好多了就做幾針,不能總是躺著看帳子頂兒吧?」容嫦笑說道。

    南宮細看容嫦,幾天的功夫瘦的兩腮塌陷,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臉色蒼白,嘴唇無一點的血色。

    「雖然好些了,還是謹慎些的好。」南宮道。

    「知道了!還差幾針就完了,明天也就差不多了。」容嫦拿起那件牡丹的繡品道。

    「妹妹……」南宮聽著容嫦的話不由得心酸。

    「姐姐,若是繡好了,姐姐一定要好好收著,以後可再也沒了。活計粗糙,到底是妹妹的心!」容嫦拉著南宮的手,笑說道。

    南宮聽著這話越發哽咽難抬,眼淚似斷線的珠子般大顆的滴落下來。

    「妹妹……」

    「啟稟閼氏,」帳簾一挑,一個侍衛進來道,「大單于的隨身的物品今天要裝車了,請閼氏夫人再去看看有什麼漏下的沒有。」

    「嗯,知道了。」南宮道。

    侍衛轉身出了隆安的大帳。

    「妹妹,你歇著吧,我得空過來看你。」南宮拉著容嫦的手,似有不捨之意。

    「姐姐去吧。妹妹不送了。」容嫦笑說道。

    南宮自去打點伊稚斜帶到前線的東西。

    一日清早,容嫦雖然還是臥床,但是看上去精神好了些,珍兒玄了多日的心方放了些。

    「珍兒,」容嫦大咳了幾聲。

    「姑娘!」珍兒正在屋子中間的灶上熬著容嫦的湯藥,聽容嫦叫她連忙應著跑了過來。

    「咳咳--」容嫦又是一陣咳嗽,頓時面紅氣短。

    「姑娘,」珍兒見容嫦要坐起來,連忙上前扶助,拿了一個大靠枕椅在容嫦身後。

    「珍兒,這些天,辛苦你了。」容嫦喘吁吁的說。

    「姑娘是哪裡話,伺候姑娘是珍兒分內事啊。」邊說,旁邊的一名匈奴女侍拿過茶碗茶匙。

    珍兒給容嫦餵了幾口水,道:「姑娘,躺下歇著吧。」

    「你讓我坐會兒吧,躺了這麼多天了,頭暈得很。」

    珍兒聽容嫦如此說,滿心的高興,笑說的道:「姑娘這就是漸漸要好了。這麼多天淨是躺著,吃藥都是坐不住的,今天倒想起來坐了,姑娘的病可不是要好了麼?」

    容嫦強打精神,問到,「我這幾天總聽到外面人喊馬叫的,是要打仗了麼?」

    「是,姑娘。」珍兒說道。

    「是和我們大漢朝?」幾句話下來,容嫦的額頭上開始冒汗了。

    「姑娘……還不一定打得起來呢。我們來了這兩年哪年沒有這樣大的動靜,可哪回是真打呢。」珍兒說著,拿出帕子給容嫦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容嫦閉了一會兒眼睛,睜開了對珍兒道:「你去把我的那件牡丹繡品拿來。」

    「姑娘,還是歇著好好養養吧,姑娘身上淨是汗呢,別折騰的再讓風撲了。」珍兒勸道。

    「去,快去!」容嫦突然來了脾氣,「你不聽我的了麼?」

    「姑娘……」珍兒還要再說什麼,容嫦閉上眼睛,只是喘著。

    珍兒開了箱籠,將那件牡丹繡品和針線盒子拿出來,放到容嫦眼前。

    「姑娘,拿來了。」珍兒看著容嫦的樣子,不由得眼淚撲簌簌直落。

    容嫦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繡品,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也不用珍兒來扶,自己直直的就坐了起來。拿起繡品針線就繡了起來。

    眼前伺候的侍女們都嚇了一跳。互相看著,不敢吱聲。

    珍兒頓時覺得不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姑娘,姑娘!」

    容嫦沒聽見似的,繼續繡著,飛針走線,竟比往常身子好的時候繡的還快。

    「快,快去找閼氏!」珍兒哭著吩咐地下的幾個侍女。兩個侍女飛快的跑出去。

    「姑娘,姑娘,你歇歇兒吧!」珍兒大哭道。

    容嫦仍在自繡自的。

    南宮聽到容嫦的侍女說隆安公主不行了,如晴天霹靂一般,丟下手上的事情,急急忙忙來到容嫦的偏妃大帳。

    南宮一進帳子,見容嫦的情形,也吃了一驚!這些日子,容嫦都病得坐不起來,說幾句話都吁吁帶喘,今日卻一個人直直得坐在榻上飛快得繡著。

    「妹妹,妹妹!」南宮快步走到榻前,叫著容嫦。

    容嫦竟充耳不聞,沒有一點反應。

    南宮知道,這是容嫦迴光返照!

    南宮哭著,看容嫦繡著牡丹。半日,南宮突然回過神兒來,吩咐珍兒道:「傻孩子,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給你們姑娘準備衣裳!」

    珍兒早已是哭得兩眼浮腫,聽了南宮的話忙忙答應著,開了箱籠,找出容嫦平日最喜歡的衣裳--珍珠白緞子繡粉色牡丹的一套漢裝,拿到南宮眼前。

    南宮一見又是牡丹花樣兒,不禁放聲痛哭起來。

    「姐姐,你們哭什麼?」容嫦繡完最後一針,將繡品疊好,望著南宮淡淡的說,彷彿這些人的哭與自己無關一樣。

    「妹妹,你好好歇著就是,怎麼又起來勞這神啊!」南宮拉著容嫦的手哭道。

    「不趕緊繡好,我怎麼好回去呢?」容嫦笑著說,又拉起南宮的手,將這牡丹繡品放在南宮的手上。

    「我的心事,終於了了!」

    「妹妹你胡說什麼呢!」南宮大哭道。

    容嫦身子一沉,突然向後倒去,呼吸越來越急促,額頭上漸漸沁出密密的細汗。

    「妹妹……」南宮俯身下去,用帕子給容嫦輕輕的拭著汗。

    「姐姐,」容嫦拼著最後的力氣道:「姐姐,這繡品牡丹……姐姐收著……就做個、做個念想,我們……我們,也不算白好了一場……」

    「妹妹--」南宮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喊著容嫦。

    「姐姐……」容嫦閉上眼睛,喘息了好半天,重又睜開眼睛道,「姐姐,還記得我們那天,在……斡爾甘河邊說的話麼?」

    「怎麼不記得?我的傻妹妹!」南宮一手拉著容嫦的骨瘦如柴的手,一手拭淚道。

    「那……那等姐姐回了大漢,姐姐……姐姐一定要種滿園、滿園的牡丹,……,這園子的名字就叫、就叫『玉……雕琢』。」

    說罷,氣息漸出,慢慢閉上了眼睛。

    「妹妹,妹妹……」南宮伏在容嫦身上放聲痛哭。

    繁花謝,香魂散;紅顏命薄,由古及今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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