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相帥五國(34) 文 / 竹月下幻想
孟闕和項燕以及司馬尚,東郭郎陪伴趙王來到魏國,自有一番繁瑣隆重的接待並安頓住處等禮節,孟闕於中竟沒機會和義兄單獨說幾句話。
魏王增為了籌備這次國宴,特地改造並重新雕樑彩畫了一座宮殿,命名為「凱旋宮」,孟闕知道這凱旋宮應是義兄受他以前「古為今用」所講的「凱旋門」故事啟發所建。
這凱旋宮雖然建築時間倉促,但一來國家有倒山之力,二來也並非龐大宮殿建築群,所以待五國貴賓聚齊,已然如期建成。
於是這一天五國高貴的客人們在隆重的禮樂聲中走向凱旋宮,孟闕本以為這凱旋宮會像巴黎或者古羅馬等地的凱旋門一樣,怎麼也該有個石門浮雕什麼的,卻見只是一座建築宏偉,雕畫精美的宮殿而已,門匾上大書「凱旋宮」三個大字。
孟闕暗道這也不奇怪,畢竟東西文化相差巨大,要知那凱旋門上是要雕刻歷代統治者功績的,果真如此,魏王增得把太廟也挪到這「凱旋宮」前了,那當然不可能,但只這「凱旋宮」三字已是東西文化融合的發端,須知「風起於青萍之末」,任其自然就好。我們的「祖先」有強大的文明自信,待自己日後有機會征服西方,自然可以高屋建瓴的吸收西方的優秀文明成果,倒不須此時拔苗助長。
進入凱旋宮如儀坐好相應位子後,孟闕見來的除了有五國國君,楚國春申君,此次「合縱」戰爭的重要將領,相隨各國國君的高級臣屬外,星憐和黃薇竟也來了。星憐坐在韓王然身邊,而黃薇自然與春申君在一起,至於黃藥和伊裡沁,她們雖也是孟闕的妻子,但一來不是正式的,二來就算正式,在這重男輕女的時代,她們的「級別」也仍然還不夠格參加這等國宴。
而魏王增身邊,除了王后和重要妃子(其中有侯翡翠)外竟還有魏國公主魏錦屏。
卻見首先由贊禮太監宣讀了魏王增的一份謝辭,文辭高古典雅,內容無非是感謝各國的援魏高義而已,重點讚揚了孟大帥運籌帷幄,指揮有方,圍秦救魏,直超孫臏,堪比姜太公,孫武子等等,又仗「兄弟睨於牆,而共抵禦外辱」的大義,三言兩語勝過十萬雄兵,將匈奴驚走云云。聽得孟闕面紅耳赤,暗道這也太抬舉我了,我有這麼強大嗎。
待得念完,眾人皆大聲曰:「采!」
於是酒宴開始,席間樂舞盛大,賞心悅目。
待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魏王增忽令樂舞撤下,站起身親自道:「本王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宣佈。」
他是王者之尊,他這一站起,眾賓客全都站了起來,魏王增道:「諸位請安坐。」
於是眾人這才又拱手坐下,卻聽魏王增接著道:「我宣佈我義弟,五國相國兼上將軍,此次聯軍統帥,『天下第一風流浪子武宋玉夢郎』公子闕為我大魏……」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孟闕早在他一開始提到「義弟」二字時就已避席來到大廳中央,躬身施禮聽封,暗道,來了來了,不知是封我為「疑陵君」呢,還是「秋申君」。各國貴賓也都側耳傾聽。
卻聽魏王增接著道:「……駙馬,我將把自己的王妹錦屏公主嫁與我義弟公子闕!」
眾賓客一愣之後,又皆齊聲曰:「采!」
孟闕卻沒有立刻答言,他抬眼看了一下魏錦屏,但見她也顯得十分錯愕,並無怎樣歡喜害羞的樣子,孟闕心中微覺不悅,暗道看來我這義兄頗有呆氣,他竟事先沒和任何人商議就做了這個決定,這魏錦屏也明顯對自己沒什麼意思,不然總該又羞又喜一下才是。
他卻不知,魏錦屏生性冷漠,今日在如此重大的場合,又盡量控制著少喝酒,當然更加喜怒不形於色了,其實她心中雖也有幾分怪自己的王兄事先不跟自己商量,但還是有三分喜悅,三分願意的。
孟闕乃是浪子,娶妻自然多多益善,這魏錦屏又沒反對嫁給自己,娶她只有好處而沒壞處,正欲答應,忽覺有兩道哀怨的目光射來,他轉頭看去,卻是星憐。
只見星憐的臉色煞白,孟闕立刻想到了自己曾承諾一打完仗回來就娶她,按此時的規矩,如果自己先答應了魏錦屏的婚事,那魏錦屏就是自己的正妻,而星憐只能屈居其後了,星憐是貴族女孩中最尊貴的公主,她自然十分在乎這「名分」高低的次序,而在她心中這正妻的位置,也應該代表著誰在她的夢郎心中最重要。
孟闕理解星憐的心理,不覺猶豫了一下,怎麼辦,一次娶兩個公主,都是正妻?別說從沒這個先例,就是自己心中沒有名分高低之別,但魏王增,韓王然,錦屏和星憐也仍是要爭個高低上下的,這可如何是好?忽然他又想到了還不知在何處的姐姐,想到了和姐姐的「精神戀愛」,心中又甜又苦,驀地,想到了自己曾有過的決定,就是自己無論娶誰做妻子,都需經過姐姐同意。他之所以有這個決定,不過是出於對姐姐的尊重,其實姐姐溫柔善良,對自己情深似海,又怎會阻止自己娶誰做妻子?
想到這裡,孟闕也未多加考慮,就對魏王增深施一禮道:「大王,義兄,此事請恕小弟暫不能從命。」
室內的氣氛立刻就僵硬了一下,而魏錦屏臉色慘白,星憐則玉面生暈,魏王增卻面孔一黑道:「卻是為何,難道我的王妹還配不上你這夢郎嗎?」
孟闕道:「非也,小弟有一個原則,我無論娶誰為妻,都需經過我姐姐同意才可。」
「這……」魏王增不知該如何接口,而室內也傳來竊竊私語之聲。
孟闕隱約聽得有人道:「雖說長姐如母,但公子闕已被趙王偃認歸王族,等同親生兒女,同不同意也該趙王偃說了算,怎麼能輪到他姐姐,這魏王增也是,該當先同趙王商議才是……」
又有人道:「這夢郎和他姐姐倫戀,雖說盡人皆知,但據說他自己並未公開承認過,今日拿他姐姐拒婚,那是公開承認了……」
還有人說什麼,由於人太多,孟闕已聽不真切,忽聽一個極尖銳的女子聲音道:「公子闕,你好不要臉!」
這一聲當真驚天動地,立刻震得全場鴉雀無聲。
孟闕一看,卻是魏錦屏,只見她臉色已鐵青得怕人,下唇隱有血絲,顯然是方才強忍怒氣時咬的,只聽她接著嘶聲道:「公子闕,你和你姐姐倫戀,天下誰人不知,世人憐你是蓋世奇才,又保家衛國,氣節無雙,不予深究也就是了,你與你姐姐私下如何,我可以不管,我乃一國公主,你當面拒婚,辱我太甚,我也可以忍受,可你今日放著趙王偃這樣如你父親一樣的人不提,卻用你姐姐來拒婚,是當著天下人的面公開你和你姐姐的禽獸之行了,你姐姐和自己的親弟弟倫戀,禽獸一樣的人,她有什麼資格……」
魏錦屏還沒說完,孟闕已怒發如狂,別人怎樣說他自己,他都可以不在乎,可姐姐在他心中是女神一般的存在,他怎能容別人肆意辱罵,於是他一步衝到魏錦屏面前,猛的一巴掌打在魏錦屏臉上,這一掌是如此響亮,滿座皆驚,這還是孟闕理智尚存,否則只這一掌就能要了魏錦屏的命,饒是如此,魏錦屏的臉上也出現了五個粗大紅腫的指印。
她幾時受過這等委屈,但看著孟闕面目扭曲,兩眼佈滿紅絲的怒極模樣,雖氣得渾身亂顫,卻也不敢再說話了。
孟闕怒極,但他更覺傷心,他憤怒於姐姐被人當眾辱罵,更傷心於自己和姐姐的愛情這樣的被世人所不接受,要和這些人解釋自己和姐姐的「精神戀愛」嗎,不,絕不!我為什麼要向這些如此輕視我們姐弟的俗人們解釋我和姐姐的「精神戀愛」?!
卻見孟闕又目視全場,用比寒冰更冷一萬倍的聲音說道:「敢侮辱我心中的女神,我的姐姐,不論他是誰,我都要讓他死得慘不堪言!」
這句話一說完,孟闕猛然覺得心中一陣狂魔般的殺氣驚濤駭浪一般狂湧上來,一個聲音在心中狂吼道:「殺!殺!把他們全部殺光,他們嘴上不說,但都在心裡暗自罵你姐姐,將他們殺的一個不剩!」
而另一個聲音也立刻冒上來道:「不可以!你說過不殺華夏人的,絕不可以殺自己的手足兄弟!」
兩個聲音反覆衝擊孟闕的大腦,他但覺頭痛欲裂,胸中殺意狂湧,只想不顧一切的殺人,忽聽一個溫柔的女子聲音道:「夢郎……」
孟闕一看,卻是星憐,心中柔情一動,殺氣稍緩,誰知星憐接著道:「你姐姐……」
孟闕只聽了這一句,已怒不可遏,他用手指著星憐道:「住口!你也敢罵我姐姐嗎?哈哈,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很喜歡你嗎?告訴你,你給我姐姐提鞋都不配,你就是脫光了在我面前轉上三圈,我都懶得上你!」
這句話可是太傷人了,星憐的珠淚立刻奪眶而出,她本來是想提醒孟闕說出他和他姐姐是精神戀愛,誰知被孟闕如此辱罵,她也是一國公主,如何受得了這個,下面的話再一出口,已經變成了:「孟闕,你不是人!」
孟闕仰天狂笑,聲如鬼哭,他道:「是的,我不是人,我是藐視世間一切倫理道德的野獸狂魔,你們怎麼罵我都可以,但誰敢罵我姐姐……」
說到這裡,殺氣牽引之下,他忽然躍回自己的席位,手摸到了斧子,他知道只要再在這屋裡停留一秒鐘,他就會魔性發作,這屋裡的人只怕一個也活不了,於是猛的一拳擊向屋頂,極猛惡的拳風擊得屋頂塵土木塊飛揚,屋頂破了一個大洞,他已飛身而出,屋頂傳來瓦片被踩碎的聲音,他已不知去向。
直到此時,屋內眾人才緩過神來,「嗡」的一聲議論四起,忽聽兩聲女子的尖叫先後響起,卻是魏錦屏和韓星憐先後掩面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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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闕發瘋一樣狂奔,轉眼已衝到城牆邊上,他一躍而出,守城的兵丁但見眼前一花,隨即一道匹練般的白影在曠野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孟闕奔跑了不知多久,心中魔性越來越盛,只想毀掉面前所見的任何東西,不知何時,天上陰雲密佈,狂風大作,轉眼暴雨傾盆,雷霆閃電交加。
孟闕再也抑制不住魔性,忽然猛的停下腳步,手指著天空大罵:「賊老天,你也和我作對嗎?!我和我姐姐本是精神戀愛,但我不願向那些俗人解釋,我們也沒有血緣關係,我只是信守對父親的承諾才沒有說出,你本該知道的,可人們都說你是聾子和瞎子,你一定也以為我和我姐姐做出了**之事吧,好,那我就**了,你又能如何,我偏要娶親生姐姐為妻,你敢阻止,我就先劈了你!」
說著,他猛地舉起巨斧,斧子前頭頓時顯出一個比「戰海」時更大的「斧氣刃」,他一斧劈出,斧氣刃砍在地面上,滿是雨水泥濘的地面頓時泥水狂濺,繼之以土,然後顯出一條深廣長闊的地縫,孟闕擎斧仰天長笑,道:「賊老天,你想把我吞入地底嗎?哈哈,辦不到!我的心早已燃成烈火,黃土地也埋不了我!」
他左一斧,右一斧,將地面砍得溝壑縱橫,隨即狂躍而起,超越地縫,向前狂奔。
他高舉著斧子,斧氣刃暴突於前,卻不知他究竟要去砍誰,忽然一道指天畫地的閃電猛的擊在他身上,他只覺得渾身一陣麻痺,接著渾身火起,暗道完了,心中竟忽有一絲安慰,誰知除了接連而來的震天動地的巨雷之外,他的身體竟沒有化為灰燼,而斧氣刃上朦朧的刃影竟變得如巨大的真正刀劍一般雪亮生寒!
他悲喜交加下忽的單手擎斧指天高叫道:「賊老天,你的天雷也劈不死我,你還能把我怎樣,你聽著,我要先砍碎這天,再劈碎這地,然後將世上所有的倫理道德,規矩方圓全都剁成碎粉!」
說完,他又縱躍如飛,一斧又一斧的向天空劈去,他的衣服早已被雷火燒成灰燼,又被雨水沖得無影無蹤,他渾身並無寸縷,肌膚泛著可怕的紅光,根根頭髮如同鋼針一樣直刺天空,斧氣刃在狂閃巨雷中如雪亮的長刀,正與蒼天決戰……
狂亂中的孟闕不知道身邊除了驚雷巨閃還有什麼,但在曠野邊上,雷雨交加中卻有一個紫衣少女俏立不動,狂暴的風雨在她身邊彷彿被隔絕一般,她的衣衫竟一點沒濕,她腰間的劍鞘竟也是紫色的。
她看著赤體狂奔的孟闕,臉上並沒有害羞的神情,因為所謂的害羞早已被巨大的震恐和更巨大的感動所代替,她喃喃的道:「多癡情的男孩子啊,為了愛,與全世界為敵,更不怕蒼天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