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相帥五國(30) 文 / 竹月下幻想
兩軍金鼓擂動,秦軍中軍三萬多人已先發動攻擊,這些人齊步快走,顯見訓練有素,腳步聲震得地面發顫,帶著如山如海的威勢。前面還推著那幾十駕車弩,當然早已上好了弓弦。
此時兩軍相距近千米,楚軍也發動了相同數量的軍隊,孟闕在高處道:「我大楚人多,為什麼不由一個將軍帶七萬五千人一起出動。」
項燕在旁不屑的道:「對陣要公平,以多為勝,豈是『士大夫』之所為?」
孟闕為之氣結,暗道這時的人可真講規矩啊,看來宋襄公的出現不是偶然的,但我就不信楚軍最後會不憑數量取勝?當然這話他沒說出來。
楚軍沒有車弩,聯軍只有韓軍有車弩,而韓軍的車弩則沒動,只是高高揚起了弩箭的頭部,這韓弩竟然還有升降裝置,倒很像現代導彈的發射姿態,每架車弩上的三隻巨箭都漆成黃色,中間那支比兩側的兩支稍粗,車上又有一個身形高大的士兵舉著巨錘。
一聲令下之後,這每輛車上的大漢都將巨錘猛的砸向車弩的機括,但聽金鐵交擊的齊聲巨響之後又是「崩」的一聲弓弦齊響,數十架車弩一百多隻巨箭像一百多條金龍飛躍長空,穿過近一千米的距離射向秦軍左翼,而秦軍左翼也就在這個時候開始向前發動進攻,他們快速奔跑,戰車沖在了最前面,似是想用速度躲過韓軍巨箭的超距離打擊,可惜就在這時韓軍的巨箭已經落了下來,顯然一千二百米的射距是最遠的射距,不是指有效射距,而韓軍顯然也在發射前就按經驗調整好了有效射距,這些韓弩在不到一千米的距離上發揮了巨大的威力,基本上每一箭都穿透了四五個秦人的身體,然後把其中最後一兩個人釘在地上,那巨箭釘在地上仍顫動不止,而仍穿在上面的人則四肢舞動不休,口中噴著血沫而死。
接著韓軍又第二次上弦,但這車弩上弦很耽誤時間,第二次上完弦,秦軍已衝到六百米左右的距離。
韓弩二次發射,但明顯的,效果不是很好,多數落空了。
於是韓軍不再發弩,而是做好了戰鬥準備,弩兵們迅速後撤,而數百名持劍的士兵衝了上來,他們就填補在弩車間相互的縫隙裡,這弩車間的縫隙極大,足能通過秦軍的戰車,在高處的孟闕一拍大腿道:「怎麼不把弩車橫過來阻擋戰車?」
旁邊項燕哼了一聲道:「談何容易!」
孟闕已然明白這車弩的輪子一定還存在技術障礙,轉向不易。
這些持劍士兵的後面是持戈矛的士兵,而腰下也多數佩劍而不是佩刀。
左翼秦軍還沒有衝到韓軍陣前,一聲金鐵交擊和巨弩齊發的混響吸走了孟闕的注意力,秦軍中軍的車弩也發動了。
只見數百道黑色毒龍般的巨箭越空狂竄,卻不是射向陣前和秦軍對沖的楚軍,而是射向楚軍本陣,而楚軍本陣面對秦軍車弩的士兵也終於前衝避箭。
前衝的確是躲避弩箭的一種方法,至少衝在最前面的幾排楚軍都沒有受傷,而後面的就倒了霉,有的整個頭顱被粗大的弩箭一擊而碎,而帶著腦漿鮮血的弩箭又扎進後面一人的胸膛,穿出後又插進另一人的小腹,在這人小腹穿出後又射穿了最後一人的大腿,將他釘在地上,而先前那被穿透小腹的人則被斜插在地面顫動不休的弩箭帶起,從上面慢慢下滑,鮮血和腸臟從小腹處巨大的傷口流出,而他還妄想用一隻手把腸子塞回去,用另一隻手去攥箭桿,想阻止自己下滑,無奈被箭桿上的青銅箭翎將手割得鮮血淋漓,終於淒慘的死去,有的……
這數百隻黑龍射進楚軍的密集陣型裡每一箭都把三四人變成了亡魂,兩千多人的生命就這樣被死神收割去了。
秦弩沒有再次發射,而和秦軍對沖的楚軍在本陣前衝軍隊的催動下,也奔跑起來,於是秦軍也同時加速奔跑衝鋒,而哪些弩兵卻沒有撤回,他們先躲在弩車的前面給後面的秦兵讓出位置衝鋒,然後就守衛在弩車周圍,他們只有佩刀。
而楚軍和秦軍的弓箭手再衝近些已經開始對射了,孟闕感覺這簡直就是歐洲近代排隊槍斃的翻版,不,先河嘛,蓋春秋戰國「士」的精神(包括在這種精神影響下的軍隊精神)與歐洲「貴族」的精神原是相通的,因為人類的心靈從本質上來說是相通的。
只見兩軍的弓箭手一往無前的前衝,也一往無前的邊沖邊射箭,箭術不可謂不高,但相向對射,只能是同歸於盡,待兩軍衝到一起時,弓箭手已死傷殆盡,於是兩軍步兵交戰在一起,楚軍加上後加入的三個軍三萬多人人數佔優,但秦軍人數雖少,顯然無論勇氣和戰力都佔上風,因此鬥了個旗鼓相當。
「有魄力,一車換一劍!」項燕的聲音又把孟闕的精神拉到了秦軍左翼。
於是孟闕又發現了韓國的一項利器,就是韓國的劍,這些劍砍在秦軍戰車兵的長矛上,長矛立斷,連戰車的轅馬也能被一劍砍為兩斷。但無疑不是每一匹馬都遭此厄運,大量的馬還只是受傷,仍能前奔,就算其中一匹馬被攔腰砍斷,其他幾匹馬也能拉著戰車再跑上幾步,而戰車的慣性無疑是巨大的,那些持利劍的韓國戰士也被撞得筋斷骨折……
站在高處的項燕忽然歎了口氣道:「這韓國利劍的鑄造方法,本是從我大楚學到的,當年歐冶子大師來楚國龍泉谷鑄劍,不僅鑄了巨闕,湛盧,純鉤等神劍,也鑄了一些一般軍士用的利劍,後來韓國為自強計,千方百計從我楚國學去鑄劍絕技,韓國之劍遂為各國最利,而我楚國今日反而沒幾個人會鑄這等利劍了。」說著,唏噓不已。
孟闕道:「韓國的劍都是這樣鋒利嗎?」
項燕有時對這位夢郎大帥所表現出來的無知實在難以忍受,畢竟他是有天下第一智者之稱的,他翻了翻白眼道:「怎麼可能,這種利劍全韓國也不到一千把,這已經是其他各國這種劍的總和的幾倍還多了,他們這次就算拼了血本,也不會帶出來一半的,看來秦國打的注意就是用戰車消耗這種利劍。」
果然韓國的這種劍也不過是前軍有幾百把而已,基本上是與秦軍戰車以一比一的比例對耗掉了,耗得不是劍,而是持劍的人,持劍者被戰車撞的筋骨俱斷,劍自然是沒用了。至於後軍的韓人手持戈矛就不是同樣手持戈矛的秦軍的對手了,有的想撿起這種劍,卻基本都被秦軍一擊而殺,劍沒撿到,反送了命。但韓軍畢竟人多,秦軍竟沖不透韓軍的軍陣。
至於韓國的五千騎兵竟一直沒動,實不知他們是沒有進入角色呢,還是在保存實力?
而秦軍的三千弩兵落在車兵和步兵之後,衝到交戰雙方不遠處就停住了,他們的弩箭正對著這五千騎兵。
孟闕暗道,一物降一物,這些弩兵必定是對付這些騎兵的,但韓國的騎兵顯然是忘了他們是雕鞍馬軍,無論射術還是使用馬刀馬槍的本事都不是以前騎光背馬或者僅用一塊布墊把馬背和人體隔開的無鞍馬軍能比的,看來當真是光有好的裝備也不行,還得有好人訓練指揮啊,看來自己這次夜襲咸陽沒用韓國的馬軍實在是太明智了。
至於趙軍東郭朗部的五萬純騎兵不在這次來咸陽城下的聯軍編制之內——他們另有任務。
秦軍的右軍也開始動了,他們兇猛的撲向衛國少的可憐的軍隊,從他們一動,孟闕就已經沉不住氣了,就要下去指揮騎馬步兵去從後攻擊秦軍的右軍,以援助衛軍,項燕急忙攔阻,道:「大帥莫急,楚軍眾多,怎會不援助衛軍?」
孟闕道:「兩軍壁壘分明,也會援助嗎?」
項燕道:「哪次諸國『合縱』不是壁壘分明,又哪次沒互相援助,再說,這也不是『援助』,韓虎師豈會事先不有安排。」
孟闕想說,哪次「合縱」沒有失敗?但想到那些次失敗都是在函谷關,而此次是平原上「公平作戰」,終於還是忍住了。
果然秦軍還沒有衝到衛軍跟前,楚軍左將軍部七萬五千人已經和衛軍一起發動,向秦軍迎去。
於是這一面的十幾萬人展開大戰,規模聲勢還勝過那兩面。
秦軍右軍的人數不如楚衛聯軍,但戰力竟明顯佔優,這些秦人中穿皮甲的「重」步兵在衝鋒之前,已把皮甲和上衣一起脫掉,而前面的輕步兵也脫掉上衣,一個個如同「裸衣戰馬超」的許褚般英勇善戰,而楚衛聯軍顯然沒有馬超英勇,這些秦人都手執戈矛,腰懸佩刀,往往一矛將敵人刺死,然後就抽出佩刀砍下首級,於是扔掉長矛,一手提首級,一手揮佩刀,愈加勇猛,楚衛聯軍披著甲冑,無論是前軍披著皮甲的,還是後軍披著金屬胸甲的,甚至最精銳部隊披著半身金屬鎧甲的,面對這些赤體提刀的秦人竟都無人是其對手,而秦人在將佩刀砍鈍後,竟會扔掉佩刀,直接抓住敵軍拿兵刃的手臂將之扭斷或扭到敵人背後,然後將他們夾在腋下,於是他們一手提人頭,一手夾生俘,勇猛無敵。
這右軍似是秦軍三軍中最勇猛的一支,楚軍只得又分出一個將軍的部隊七萬五千人加入左翼,這樣的頻繁調動使楚軍已出現了亂相。
王翦見此情形,除了三萬預備隊外,將剩下的中軍全部壓了上去,於是楚軍也全體出動,楚軍憑其巨大的數量優勢終於穩住了戰場局勢,四國敵對兩方的軍隊陷入了膠著狀態。
孟闕看著秦軍單薄的衝擊著韓軍的左軍忽然想到,這些韓軍的實力其實遠勝於和他們對攻的秦軍,如果他們在秦軍衝鋒時同時衝過去,或許他們已經勝了,甚至能直接衝擊秦的中軍,但他們似乎只懂被動防守,看來他們是被秦國打怕了。
一隻軍隊如果失去了和對手衝鋒對決的勇氣,即便是有最優良的武器也只能注定失敗。
事實也如此,如果歷史不被改變,最先被秦滅亡的就是韓國,而楚國,即便她的武器已不再先進,但她的勇氣還在,所以,最終,「楚雖三戶,亡秦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