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月劍雕鞍(13) 文 / 竹月下幻想
孟闕沒有穿鐵甲,當然也沒有戴頭盔,頭盔和戰斧一起還在馬上,應該還在軍營裡吧。為什麼要穿鐵甲呢?孟闕現在已毫無求生的**,姐姐死了,自己的心也就跟著死了,活著的不過是行屍走肉,就讓李牧的士兵,也是自己的士兵們萬箭齊發,將自己萬箭穿心吧,但願這穿心的萬箭能分散自己失去了姐姐的痛苦感覺於萬一。
孟闕又向土坑裡的姐姐看了看,姐姐的臉色晶瑩如玉,一如生時,陣陣花香不斷從她的yu體上傳來。不知何時已有千百隻各色蝴蝶圍著她的身體上空在旋轉飛舞,可偏偏沒有一隻敢落在她身上,是怕褻瀆了這神聖的處女之神嗎,還是她身上有什麼神秘的氣場托著蝴蝶不讓他們落下來呢?
孟闕心中忽的又升起一絲僥倖的期望,也許姐姐沒有死,她,她只是沉睡了過去,會突然間醒來,然後抱著自己的脖子,在自己耳邊俏皮的吹氣如蘭,格格笑著道:「好弟弟,乖弟弟,姐姐根本沒有死,是嚇唬你玩的。」
孟闕抱著萬一的希望跳下了土坑,被他驚散的蝴蝶象千百朵跳舞的鮮花紛紛散去,孟闕把頭輕輕貼在姐姐高聳的雙峰之間,姐姐的雙峰既柔軟又堅挺,並不因仰臥的姿勢而稍塌,濃郁的花香從衣服下面窄窄的乳溝裡傳來。
孟闕心中只有希望而沒有慾念,他無限渴望的想聽到姐姐的心跳,哪怕極緩慢也好,可過了許久許久,姐姐的心臟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徹底的絕望了,他猛的站起身來,跳出坑外,撿起地上的鐵錘,仰天長號,聲如萬鬼齊哭,一手擂鼓般敲擊著自己寬厚的胸膛,一手把鐵錘連連上舉,他的臉孔已極度扭曲,早已遍佈紅絲的雙眼如欲滴血,他的髮簪早已不見,披散的頭髮根根無風自動,他如驚雷過天般的怒吼聲響徹天宇:「我要殺光每一個人,讓全世間的活人為姐姐殉葬!」
他恰如上古洪荒中一隻不知被封印了多少世代的不死狂魔突然甦醒,帶著積聚了億萬年的殺氣要摧毀整個人間。
狂魔開始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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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城守將李遠現在不是一般的鬱悶,方城是個小城,但地裡位置獨特,她前面是邊境重鎮武遂,側面是燕長城,而且是一段有缺口的燕長城。
長城的缺口自是以前匈奴人強迫被擄掠的華夏人奴隸扒開的,足有幾十米。這樣的缺口在長城上不止一處,匈奴人就利用這些缺口連連寇邊,侵入燕國內地,燒殺搶掠。
燕國不是不想修,但一來有匈奴不斷的在缺口騷擾,影響施工,二來燕國面臨趙齊兩大強國的夾擊,秦國又不斷逼迫,哪有餘力對付匈奴,好在匈奴只殺搶,不佔地,因此燕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這種事情在別處隨時可以發生,可自從他「神箭飛將軍」李遠駐守方城後,就再也沒在方城附近發生過。方城城內城外的軍民百姓們安居樂業,皆稱頌「神箭飛將軍」之大名。
他是有名的「一弓十箭」,所謂「一弓十箭」當然不是他一開弓就能射出十隻箭,那是不可能的,實際上是他射箭時用拇,食,中三指拉弦扣住一隻箭,無名,小指兩指攥住九隻箭,他射完一支箭,不用去箭壺裡取另一支箭,手指一翻,就能又扣住一支箭,他拉弓弦也極快速,他拉十次弓弦發出的「嗡」聲混在一起只比別人拉一次弓弦的「嗡」聲稍長一點,而十支箭就如同同時射出一樣,幾乎同時到達指定目標,極快又極準。
因他如此勇猛,匈奴人數年不敢扣方城之門,但幾天前,他們來了。
來的是匈奴現任大單于頭曼,還有他的副手左谷蠡王鳴鏑火先,居然帶來了五萬騎兵。據說匈奴在李牧手上折了十萬精騎,那麼這剩下的五萬該是他們的全部精兵了。頭曼帶著全部的力量攻打自己小小的方城,他瘋了嗎?難道就因為自己是「神箭飛將軍」,名氣大?
方城有五千百姓,兩千五百士兵,兵民比例也很大,沒辦法,畢竟前靠邊鎮,側有匈奴。但兩千五百人面對五萬匈奴兵,想守住城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就在這種不可能中李遠已堅持了三天。
兩千五百士兵中實際上城防守的只有二千二百人,還有三百精騎,李遠暫時是捨不得他們棄馬成步的,這些都是雕鞍馬軍。
可笑趙國李牧自以為做的隱蔽,偷偷給部隊換裝,但涉及數萬軍隊這麼大的動作怎麼能瞞住他國,現在聽說,秦國憑其強大國力已先一步裝備完成了五萬騎兵,可以說,把能騎馬的士兵都變成雕鞍馬軍了,其他各國雖無此實力,不能這麼快完成軍隊換裝,但也是早晚的事,就連城下的匈奴不也有很多用雕鞍者了嗎?
燕國國小力弱,兵員不足,多少工匠都在前線戰死了,所以雖然會騎馬者眾,但雕鞍騎兵比例反不如工匠眾多的齊魏等國大。自己手下這三百騎兵可是寶貝中的寶貝啊。
如果衝出城去和匈奴人決一死戰,李遠有信心憑著平日的艱苦訓練,和自己一弓十箭的激勵,他們都能以一當三,甚至當五,但這又能怎樣呢,底下可是有五萬匈奴兵啊。
援兵是不可能有的,幾天前倒是來過兩拔援兵,但也都繞城而走,去支援武遂了。至於武遂能不能守住,老實說,李遠沒信心,李牧智勇雙全,十萬匈奴兵都不是對手,武遂的陷落想來也是早晚的事,看來自己這方城就算不落在匈奴手裡,也會落在李牧手裡,那還是落在李牧手裡吧,據說李牧的軍紀不是一般的好……李遠正在胡思亂想,忽見匈奴軍的陣後亂了起來。
處於極度暴走狀態的孟闕終於發現前面的不是李牧的軍隊而是匈奴的軍隊了,他自嘲的笑道:「莫非這是我的宿命嗎?想殺李牧最終還是碰到了匈奴?莫非是姐姐在天上對我的指引,他不希望我殺了李牧這個民族英雄,只希望我殺了這些狗強盜的匈奴,也好,姐姐芳命,弟弟雖百死而必遵!」
他狂吼一聲,舉錘猛撲向眾匈奴人。
他雖沒穿鐵甲,沒戴銅盔,可哪個匈奴人不認識他是前任大單于的「鐵甲駙馬」。「鐵甲駙馬」也就罷了,他的另一個身份卻實在令所有匈奴人都思之膽寒。那面生三目,頸掛枯腸,身中百箭而不死的神魔形象配合他此時直欲毀滅整個人間的無邊殺氣,使所有匈奴人都有片刻失神。
這片刻失神救了他,否則以他無盔無甲的無防護狀態,如果匈奴人萬箭齊發的話,他早就變成刺蝟了。
轉眼間孟闕已經衝入群胡之中,一個匈奴人下意識的舉刀向他砍來,他毫不理會,一錘擊在那人的馬首上,卡嚓一聲爆響,馬首碎為千百片碎骨,伴著紅白之物漫天噴灑,那匈奴人已栽在馬來,孟闕左手一把抓他的手腕,那人立刻斷了一根腕骨,刀已脫手,孟闕右手揮錘猛砸身前遇到的各個匈奴人,腦漿四濺,無數人胸骨盡碎,連血都吐不出來,更有人折斷的肋骨支出體外,紅紅白白,瘆人已極。而他的左手揮舞著那被他抓在手裡的匈奴人身體做了一件人形兵器,這兵器實在是好,既能打人又能當盾牌,眾匈奴人招呼向他的刀鋌絕大多數都被這個人體盾牌擋住了。這人自是早已被砍戳的死的不能再死了,他的人頭早已被砍掉,腔子中的血也流盡了,胸前露著白森森的條條胸骨,委實可怖之極。
不是每一件兵器都能被這人體盾牌擋住的,孟闕身上也挨了幾處刀鋌之傷,可他毫不在乎,他嘶啞的吶喊著:「讓馬刀來的再猛烈些吧,砍碎我的心臟,讓我的心臟能有片刻只流血不流淚。讓鐵鋌刺得更狠一些吧,刺穿我的肝腸,讓它碎裂而不要讓它再寸寸而斷。」
驀地,手一輕,那個人體盾牌的手臂已從肩膀處和身體分家了,不是被誰砍斷的,而是被孟闕甩斷的。
那人忽然落地,眾匈奴人反嚇了一跳,似乎是失去了砍刺的目標,他們也早已被孟闕的無窮殺氣震懾住了心魂,竟不敢乘機殺死孟闕,孟闕在他們心中已成了殺不死的存在。
孟闕卻並不停留,又一把抓住一個匈奴人的腳踝把他拉下馬來,隨手一甩,那人的頭上無盔(匈奴有極少數軍官出於個人愛好戴頭盔,士兵則普遍沒有頭盔),立刻和另一個匈奴人撞得腦漿迸裂,兩人齊死。孟闕左手揮舞著這個人,右手鐵錘狂砸,仍是所向無敵。
頭曼在遠處冷冷的看著,他已看出孟闕在殺了近千人後已是強弩之末,他若此時上前,很可能會殺死孟闕,但他卻不能,他得隨時小心身旁的鳴鏑火先。
鳴鏑火先素不服自己,總想找機會不聲不響的殺了自己,自己的兒子冒頓才三歲,鳴鏑火先在部族中勢力極大,自己死了,他自能做單于。
頭曼絕不懷疑當自己和孟闕生死相搏時鳴鏑火先會對自己下黑手,自己又何嘗不想殺他,只是也沒找到機會而已,若冒然殺之,他手下的一萬人,和支持他的五千人一叛亂,匈奴就完了。自己這次起傾國之兵來打小小的方城,說到底是為了用對外戰爭的勝利來凝聚族中民心,方城雖小,「神箭飛將軍」名聲卻極響,攻下方城,殺了他,足以振奮族民之心,有利於自己確立威信。
孟闕此時眼前已一陣陣發黑,胸口熱血如沸,他知道他的力氣就要耗盡了,自己就要死了嗎?姐姐你在天上不用等多久了,弟弟就要去找你了,什麼,你說我死的很像一個英雄。那好,弟弟就再英雄些讓你看看,他一邊繼續不停殺人,一邊高聲唱到:「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方城頭上,李遠已發盡上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