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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月劍雕鞍(11) 文 / 竹月下幻想

    公子嘉最終沒有被批准隨軍出征,他欲做重耳而不可得,讓孟闕不禁為他的前途更加擔憂。

    大軍迤邐而行,孟闕看著有自己心血在其中的一隊隊駿馬悍卒,心中熱血澎湃。

    此時他為軍中下大夫,手下有三個五百主,其中一個就是曾經拿箭給他的東郭朗。東郭朗原是百將,百將管一百人,因訓練中成績優異,被提升為五百主,五百主管五百人。

    另兩個五百主一個叫鐵亥,一個叫呂猛,都是趙匈之戰的老兵。鐵亥是一個銅澆鐵鑄般的大漢,身高兩米以上,卻長著一張娃娃臉,一笑起來滿臉天真,因此孟闕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鐵孩子」,他也嘿嘿傻笑著接受了。呂猛為人沉靜果敢,也是一個極優秀的戰士。

    五百主又叫「旅帥」,所管的一旅五百人是趙**隊基層的最大單位,這次出征的一共有一百六十個五百主。

    司馬尚為前將軍,在軍中地位僅次於李牧,兩人也是生死之交。

    魯勾踐隨軍出征,卻不願擔任任何官職,只要做李牧的親兵,李牧無可奈何,也只得答應了。

    路上非止一日,已來到燕國邊境,孟闕見燕國邊境百姓對趙軍的到來並無驚惶之意,還在田間地頭從容勞作,只是滿臉麻木與冰冷,孟闕知道這邊境上的百姓早已習慣了今日趙國打來做趙國百姓,明日燕國打來做燕國百姓,但趙國的軍紀較好也是一個原因,趙國不止李牧的軍紀好,聽說其他將軍的軍隊也很少有搶掠百姓的事發生,李牧不過是軍紀更嚴格一點罷了。

    李牧大軍盡量不踏農田,又走了一日,來到了武遂城下。

    孟闕見牆高足有八米左右,上有垛口。他知道這時的城牆都不是純磚的,裡面是夯土,外面是城磚,但足夠結實,此時沒有大炮,是絕難用人力搗毀的,只能用人命去添,把守軍的人命或戰鬥力消耗盡了,城也就攻下來了。

    此時每個垛口都有弓箭手嚴陣以待。

    城前還有一丈多寬的護城河。

    孟闕見這城並不大,不過方圓一平方公里左右的樣子,他在軍前會議上知道,這城裡也只有不到兩萬人,其中超過一萬是軍隊,剩下的七八千人是百姓,另有堆積如山的糧草,從本質上說,這是一個大兵營。

    騎兵當然是不能攻城的,因此李牧把攻城的任務交給了騎馬步兵,由司馬尚全權指揮五萬騎馬步兵攻城。

    司馬尚令一千人先做試探進攻,前面一百多匹馬拉著幾十塊木板散成很大的寬大正面向護城河衝去,燕軍城牆上萬箭齊發,而趙軍這面三萬騎兵和五萬騎馬步兵也輪番發箭,無疑比城牆上的箭更密集,但由於距離遠,大多射在了城牆上,不過也足以對燕軍造成極大的壓制。

    燕軍士兵不斷的從城牆上栽下來,趙軍有半數的木板撲在了護城河上,後面的人已經下馬,推著十輛雲梯攻城,雲梯下有木輪,推行如飛……

    十輛雲梯佔了十塊木板,另十幾塊木板上的趙軍雖無雲梯也蜂擁而過。

    燕軍冒著趙軍箭雨奮不顧身的發箭,形成交叉火力,等跑到城下趙軍已經折了三百多人,趙軍扛起雲梯搭在城牆上,雲梯前端有鉤,勾住城牆就很難被推下。趙軍開始攀爬攻城,燕軍弓箭手從上往下射箭,離得更近,射的更準,趙軍下餃子般從雲梯上往下掉。

    孟闕並沒有看到傳說中的熱水從城上潑下,不知是作為必殺技要等到最關鍵的時候用,還是此時根本就沒有這項守城技術。

    倒是有一些燕軍舉著火把燒梯子,雲梯很快著火,但趙軍毫不畏懼,冒煙突火,奮力攻城,終於有幾十人攻上了城牆,剩下的幾百人都永遠的失去了生命。這幾十人也很快淹沒在城頭燕軍的海洋裡,泡沫般消失了。

    一千人的生命就此消失了,就像一枚石子投入大湖,只泛起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浪花。其實誰都知道這一千人是必死的,他們也都是「敢死之士」,其中多有犯了死罪之人,但孟闕還是覺得有些不忍心,他殺匈奴時殺的屍山血海,那時只覺殺的越多越好,毫無憐憫,此時卻不知為什麼心中十分難受,或許是交戰的雙方都是華夏人吧。

    看來只有用一次最大規模的戰爭才能阻止這些「小規模戰爭」的發生,但願秦朝很快統一全國,可是秦的統一又維持了幾年呢?自己既然來了,趙國也在或多或少的改變著,將來還會由秦國來統一嗎?

    司馬尚不會也不會想知道孟闕在想什麼,通過這一千人的試探性進攻,他已經摸清了城防的薄弱所在。於是立即命令一個萬人隊伍發起強攻。

    更多的馬匹拉著更多的木板搭在護城河上,上百架雲梯衝了過去,趙軍的弓箭掩護和燕軍的弓箭防守在空中交集為黑雲般的箭陣。直到趙軍已有士兵快爬上城頭,趙軍的弓箭才停止,燕軍的弓箭卻仍在收割著趙軍的生命。

    趙軍士兵口咬馬刀,一手持盾,一手攀梯,無數的人在這過程中失去了生命,但也有士兵終於爬了上去,只是爬上去的士兵也立刻陷入城上燕軍的槍戈海洋裡。

    城牆上的血瀑布般流淌,人類的嘶吼,慘叫,喝罵聲和刀槍刺穿**,砍裂骨頭的聲音混合著弓弦拉動,利箭銳嘯聲組成了一首殺人的交響樂,連晴朗的天空也似乎陰暗起來,似有天風在嗚咽。

    而孟闕此時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燕國士兵都沒有頭盔,甲冑倒和趙國差不多,他想起來和公子嘉談論各**隊時,公子嘉曾說各**隊中趙國,具體說是李牧手下的趙**隊防護是各國中最好的,具體表現就是李牧的步兵都有頭盔,而其他各國的軍隊都不裝備頭盔,至於鎧甲,雖然各國的金屬鎧甲都以胸甲為主,但在精銳部隊中也多裝備能遮蓋整個上半身的魚鱗甲。

    但孟闕也發現這只限於步兵,眼前是騎馬步兵,至於純騎兵,包括李牧在內,居然誰也沒帶頭盔,看來再優秀的將軍也難以完全超出他的時代局限,孟闕其實是整個趙軍騎兵部隊中唯一帶頭盔的,不過他此時也沒帶,掛在了馬身上。

    想來各國不裝備頭盔也跟此時的頭盔作用有限有關,因為此時的頭盔都沒有護耳,反正孟闕沒見到帶護耳的,這些頭盔對登城戰士的保護作用並不太大,一天下來,趙軍兩個萬人隊輪戰共傷亡了七八千人,守城的燕軍卻只傷亡了三千多人。

    第二天,趙軍改用沖車攻城,這時的沖車沒有後世那麼高大,但也有十米左右,高過城牆,底下有二十四人推車,車上用木柱支著一層木樓,樓內有五六個士兵,木樓包有厚皮革,不易被弓箭和槍戈毀壞。士兵拿著包括弓箭在內的各種武器居高臨下的攻城,效果不錯,可惜沖車太少,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殘酷的攻城戰持續了三天,趙軍已經在城下扔下了一萬三千多具屍體,攻城戰超乎想像的艱難,但李牧也知道,只有這座城最難打,因為她正對趙境,是燕國最好的士兵把守的最好城防,只要拿下來下面的城池就好打了,因此並不氣餒。

    燕軍也戰死了七千多優秀士兵,現在只剩下三千守軍了,而所有的百姓除了十歲以下的孩子也都已上城協防,他們不同於城外的農民,他們中有很多是軍中家屬,另一些則感於守將童仁的恩德,願與之共死。

    童將軍可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他是武遂的軍事兼民政長官,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士兵石橫就深受其恩,他是火線參軍的,被童大人連續從一名士兵在三天內提拔為五百主,沒辦法,將官損失太大了,而他又太能活。

    石橫本是一個鐵匠,偏偏愛上了童大人的女兒童柳娘,他原本以為童大人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已經準備和柳娘私奔了,偏偏這時候趙軍攻城,石橫對童大人說,如果我能在守城中立功,大人可否把女兒嫁給我,大人說,我先把女兒嫁給你,你再參軍守城,因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在守城戰中活下來,我不想讓女兒有遺憾。

    石橫已記不清殺了多少趙軍,他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勇力,或者是因為我身後站著我的新娘吧,石橫這樣想。

    他還在揮舞長戈,忽然咽喉一痛,他只覺得全身的精力都從喉頭流了出去,他仰面跌倒,他不曾看到湛藍的天空,殘存的意識裡是柳娘那雪白溫暖的胸脯和耳邊似乎是柳娘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呼叫。

    射箭的是東郭朗,鐵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他暗箭傷人太不公平,可這是李將軍的軍令啊,東郭朗有點委屈。

    五萬騎馬步兵已人人帶傷,而孟闕也終於看到了傳說中的開水澆敵,不過不是燕國士兵在澆,而是燕國百姓在澆。李牧無奈從騎兵中抽出一萬人作為生力軍攻城。鐵亥在抽,而東郭朗負責掩護。

    鐵亥口咬馬刀,勇猛的攻了上去,他馬上就要攻上城頭了,這時一個女人出現在他眼裡,那女人端著一盆開水,似乎想澆,又似乎不忍,眼中有刻骨的仇恨又有刻骨的溫柔。

    柳娘直覺眼前這個高大漢子就是射死自己丈夫的人,因為自己同樣高大強壯的丈夫也只有同樣高大強壯的人才能殺死。

    想到這兒,她的手一抖,熱水一晃而出,燙傷了她的手,她卻沒放下。她要潑下去。

    鐵亥見那女子手燙傷了,幾乎想說小心,他不知自己鐵石般的心腸為何突然變軟,可就在著時,那女子的水澆了下來。

    鐵亥大叫一聲,頭頂劇痛,他作為純騎兵沒有頭盔,自然是燙傷極重,而那女人居然又伸出手來,在他頭頂上狠命一抓,鐵亥頭頂一涼,突然清醒了,他嘴一張,手已持刀,一刀從女人的雙峰之間直劈到身體下部,女人肝腸臟腑破膛而出,撲在他身上,他恍如未覺,縱身而上,當者披靡,這時眾人都看到,他的頭皮已經沒有了,頭頂只剩光禿禿的腦骨,而身上掛的是柳娘仍在思念她情郎的百轉柔腸。

    這情景實在太過凶厲,他也太過勇猛,燕軍被殺數十人後無人再敢上前,他也身被數十創,尤自奮戰不休。

    童仁和他「噹噹噹」對了三刀,虎口震裂,知不是對手,忽心中一動,道:「你摸摸你的頭,你還活著麼?」

    鐵亥聞言一手揮刀,一手摸頭,忽然面上現出極詭異極恐怖的神色,道:「我,我死了嗎?」

    接著渾身抽搐,倒在地上,身上本就在出血不休的傷口忽又噴泉般湧血,他已再無聲息。

    孟闕看著城上鐵亥戰死的情景,喃喃的道:「此真勇士也,雖死,不休戰,可惜這樣的勇士沒有倒在和匈奴人的戰場上,卻死在了燕軍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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