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65 盧植之死 文 / e江月
盧植一行三十餘人,只是縱馬奔上片刻,就發現,大道上匯聚的民眾就越來越多,大多衣衫不整,顯是在睡夢中被驚醒,然後倉惶拖家帶口,往聽起來騷亂稍輕的東城匯聚。
親衛統領心急如焚,可是任憑他以及一眾親衛喊破喉嚨,一行人雖然騎著馬,可仍舊如被泥沙所阻礙的小舟,絲毫動彈不得,要是憑他的性子,這個時候,就敢大開殺戒,殺出一條路去,可是這個也僅僅只是他的念頭而已,壓根就不敢說出口。
依盧植的性子,哪怕情況再危急,他也斷然不會任憑手下殺戮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
「使君!」
親衛統領對著盧植無奈喊道,盼著盧植能下令,殺出一條血路來。
盧植則看著身前身後的洶湧人流,以及漸漸接近的喊殺聲,臉上佈滿焦慮,馬鞭一指大道旁的小巷,吩咐道:「棄馬,從這裡進去!」
眾人得令,棄馬護衛著盧植,奮力擠開一條路,竄進小巷中,再依盧植的指令,尋了一處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宅院,躲了進去。
這處宅院並不大,也就三間主房,外加兩側的廂房,不過躲個二三十人,還是毫無問題。
耳聽著外面的喊殺聲由西往東一路席捲而過,而後又在全城到處響起,這處宅院所在,反倒如暴風雨中的一處避難所,平安無事,眼見著天色漸亮,喊殺聲終於漸漸消停下來,一眾親衛對盧植的敬佩,真個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自藏身的宅院出來,一行人回到貫穿全城東南西北城門的縱橫大街,觸目所及,到處都是伏屍,死狀各異,男女老幼皆有,更有不少女屍,衣衫不整,空洞的雙目直瞪著天空,身上到處都是淤青和傷口,顯是死前曾遭受過凌辱。
如此慘狀,形如人間地獄,大街小巷中,皆是一片死寂,城中狼嚎聲響起,時不時還能見到野狼的身影。
盧植一向溫文爾雅,可是此刻,面容扭曲,雙手握拳,因用力過猛,指節都微微發白,顯是心裡憤怒異常。
親衛統領不敢在此多待,低聲喝令道:「護好使君,快走!」
一行人順利出得東門,可是戰馬盡失,只能憑雙腿,走出這片人間煉獄。
出城不過里許,前方大道盡頭,突然湧出一片騎影,還沒等盧植一行反應過來,騎影驟然加速,直奔而來。
片刻工夫,一眾親衛團團將盧植護在正中,個個面色灰敗,蓋因這隊騎卒,並不是漢軍,而是鮮卑騎卒,領頭的,正是昨日夜間與大司馬劉虞和幽州牧盧植暢飲的扶羅韓。
鮮卑騎卒足足有三百人,人人馬鞍上掛著數顆人頭,圍住盧植一行,興奮異常。
「扶羅韓,你已歸順朝廷,如何出爾反爾,大肆殺戮?沒有王法了嗎?」
聽到盧植如此義正言辭的訓斥,扶羅韓仰頭朝天,哈哈大笑,只是笑聲沙啞,其中帶著亢奮過後的疲憊,還有憤然。
「王法!」扶羅韓笑畢,冷笑連聲,「誰的拳頭大,誰就是王法,你們假意與本帥和談,卻縱兵攻殺我弟步度根,既然如此,你們就都得死,為我弟殉葬!」
說到後來,扶羅韓已是聲嘶力竭地狂吼怒呼,不待盧植答話,他直接大喝一聲,縱馬衝殺上來。
在他身後,三百鮮卑精騎同時發動,宛如一道鐵蹄巨浪,撲向盧植等三十餘人。
只是一個突擊,鐵蹄巨浪只是稍有阻礙,就自盧植一行所在滾滾碾過,鐵蹄之後,只有一地的屍首。
潘縣位於上谷郡,往東越過廣陽郡,漁陽郡,才到右北平郡,郡治上垠,靠近遼西郡。
右北平太守公孫瓚,此時並不在上垠,而是已到漁陽郡境內,正在趕往廣陽郡薊縣,試圖阻止恩師盧植聽從大司馬劉虞之言,讓他不要試圖招降鮮卑扶羅韓。
可是,僅憑時間推斷,公孫瓚都知道,他這個時候趕往薊縣,只怕為時已晚。
日落時分,一行百餘騎,順著寬敞的驛道,一陣風般疾馳,驛道遠處,正是漁陽,乃是郡治所在。
只是花了兩天工夫,他就自駐所所在的上垠,途徑所轄境內的無終城,趕到漁陽,一路上可謂是快馬加鞭,少有歇息。
順利入得城內,公孫瓚徑直往見漁陽太守饒斌,獲知薊縣並無新的消息傳來,才放下心來。
幽州共有十郡一屬國,漁陽郡乃是除涿郡外,人煙最為稠密之所,足足是公孫瓚所在的右北平郡人丁的近十倍,恩師盧植就任幽州牧以來,公孫瓚數次想要主政漁陽,都為盧植以大局為重為由,擋了回來。
也正因為這層關係,漁陽太守饒斌對公孫瓚就有些芥蒂,平素也只是保持著同僚之間的淡然,就連今趟,也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絲毫沒有想要設宴款待他的意思。
公孫瓚對此心知肚明,也並不在意,如今,他最為在意的,就是恩師盧植,還有大司馬劉虞。
夜深人靜之際,公孫瓚突然自睡夢中驚醒,只覺全身汗津津的,黏糊糊的,特別難受,而夢中所見,更令他心中如堵著一面牆,特別的不舒服。
在睡夢之中,他見到恩師盧植躺在棺槨中,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就連面容,也是不成樣子,全然沒有往昔的儒雅倜儻。
喚人端來一盆冷水,公孫瓚狠狠地將整張臉浸到冷水中,才讓心中的不安,稍稍平靜下來,擦洗身軀,換過一身衣衫,公孫瓚已是毫無睡意,索性步出門外,抬頭看著天上漸漸豐盈起來的上弦月,心中沉重。
良久之後,公孫瓚才謂然長歎一聲,自覺已平靜下來,轉身就欲進屋,再睡上一會兒,不曾想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喧鬧。
他心中一個激靈,立時警覺起來,站立原地不動,側耳細聽,果然是有喧鬧聲傳來。
隔鄰的房門咯吱一聲拉開,一人身著白衣,洒然步出房外,見到公孫瓚在外,絲毫沒有驚訝,而是來到他身旁,道了聲:「使君!」
「怎麼,子龍也是聽到城中有喧鬧聲傳來?」
月光映照下,趙雲一襲白衣,又面淨無須,在男子中,還算得上白皙,整個人看起來宛如一柄長劍,英氣內斂,勃而不發。
趙雲點頭,再聽片刻,道:「喧鬧聲似是朝這裡來,為防萬一,屬下還是喚起眾人為好。」
公孫瓚雙眉一皺,點頭應允,過不多時,他帶來的一百二十八名精騎,就已盡數起身,做好準備,就連戰馬,也已套上馬鞍,隨時可出發。
就連公孫瓚,也已身著皮甲,做好萬全準備。
而這個時候,喧鬧聲已然隱隱將此處驛館包圍住,無需開門去看,都能看到,院落外,已是火光映照。
無論漁陽太守饒斌是何用意,公孫瓚及眾人都清楚,饒斌如此深夜興兵,絕對不會是善意。
公孫瓚策馬立於眾人身前,臉上無喜無悲,可是心裡,卻是甚為擔憂。
饒斌的這般舉動,足以說明,薊縣,定是發生了大事,不然,饒斌絕不敢大膽到發動夜襲的地步,而恩師盧植,只怕……
想到這裡,公孫瓚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肋生雙翼,一下子就飛到薊縣,搞清楚到底發生何事,恩師盧植到底是否安好。
咚,咚,匡當!
驛館院落的大門,本就並不如何結識,只是撞了兩下,就轟然洞開,而後一隊士卒吶喊著湧入,待見到驛館院落盡頭,公孫瓚等人正騎乘戰馬,嚴正以待時,無不驚訝失色。
「殺!」
公孫瓚可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當即一聲大喝,策馬馳出,在他身旁,兵曹從事史趙雲和親衛統領鄔丹,雙雙高舉鐵槍,護衛住他的兩翼。
一方是驟不及防的郡兵步卒,一方是蓄勢已久的悍勇精騎,雖然人數對比極為懸殊,可氣勢上,公孫瓚一邊,更為高漲許多。
三人一馬當先,策馬衝進剛剛湧進院內的漁陽郡兵群內,大開殺戒,殺得漁陽郡兵哭爹喊娘,衝在前面的欲往後退,後面的仍在往前湧,亂成一團。
只是片刻工夫,形勢就已逆轉,意識到院內就是死亡之所,不少郡兵紛紛往後擠,原本往裡湧進來的人流,很快就變了個方向,往外倒流而出。
公孫瓚一行這個時候,並沒有急著殺出去,而是在院落內,四處追殺,驅趕散兵游勇往院外退卻,此後,才尾隨其後,三騎並列,殺出院外。
潰兵湧出院外,並沒有就此重新整頓隊形,而是仍舊亂作一團,連帶著院外的郡兵,也都心下慌亂,不知所措。
當見到公孫瓚一行殺出,氣勢如虹地殺進人群,大開殺戒時,已然鬥志全無的郡兵,轟然而散。
漁陽城內的郡兵,並非如此不堪一擊,此次太守饒斌倉促聚集起來的,並非是能征善戰的郡兵精銳,而是剛剛募集起來的新兵,剛一接戰,就被公孫瓚所率的一百二十八名精騎的悍勇嚇破了膽。
陣後督戰的漁陽太守饒斌,此時後悔得連一頭撞死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