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近鄉情怯 （續） 文 / 古柳
門扉緊閉。
蘇寒駐足門前半晌，卻不由得歎了口氣，輕輕叩門。
無人應答。
蘇寒想了想，推開門，向著院子內走去。
院子一切，基本還保持著原本的格局，許多都還是他當初精心佈置的。只不過此時都或多或少，落了一些灰塵。
蘇寒忽地湧起一種不好的感覺，向著李媚晴的屋子走去，叩門，依舊是無人應答，於是蘇寒走了進去。
空無一人。
猜測變成了現實，在某一剎那，他有那麼一點點解脫的感覺，但是隨即，解脫的感覺卻為惶恐所替代，看屋子內的樣子，只怕已然有數月無人居住了，李媚晴呢？她去哪裡了？現在還好嗎？
他回到院子裡，看著空落落的院子，忽地覺得悵然。
曾幾何時，這裡是被他勾勒為家的地方，但是他在這裡只不過居住了短短數月，隨後的十幾年時間，他將李媚晴一個人留在了這裡。
他想像著無數個日夜，李媚晴如現在的他一般站在院子裡，呆呆想著自己的樣子。在想這個自己迄今最為深愛的女人，對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情感。他想著想著，只覺得越想越為愧疚，過了很久他才告訴自己不能這樣，他正是因為愧疚而不敢回來，但是現在回來，他就是來面對這一切的，所以不能再愧疚了。
他問分二：「她去哪裡了？」
「不清楚，我也才知道她離去了，三個月前她還在的。」分二道。
「查一下。」蘇寒道。
回來雖然才不過半日，但他已經感覺到很累，當即便在自己原本的屋子裡居住下來。
過了小半日，分二傳來消息道：「據說是先去的內門，見了她師尊王崇，隨後便離開了點蒼，具體去哪裡，卻無人知曉。」
「你上次說的。她如今是築基七層？」
「嗯，築基七層。」分二道。
「應該不會有事吧。」蘇寒心道，「派人加大力度找一下，我找個時間去拜訪王崇。」
不過暫時蘇寒卻還未去，而是在屋子裡靜修。
在外漂泊十幾年，終於回到點蒼，蘇寒才再度體會到了家一樣的感覺，雖然田奎將他罵地那麼狠，但他知道師父是著緊自己的。只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卻是李媚晴已不在這裡……想到李媚晴。他又歎了口氣。
蘇寒有心想要平靜地過幾天。但顯然別人卻不想讓他那麼如意。
他回來的消息不脛而走。到了傍晚，已然有最先得到消息的外門道長結伴來拜訪蘇寒。二十多位築基道長站在外面，恭恭敬敬，派了一位當年與蘇寒還算熟的人上前敲門。
蘇寒自也不好不見。便開門迎客，這一下便當即難以收拾，一撥客人來了，向著蘇寒噓寒問暖，熟悉的還會問一些這些年他所經歷的事情，聊聊傳聞再問問蘇寒是否真的如此。不過這些外門道長在與蘇寒說話之時，大都客氣極了，只因蘇寒如今不僅有著巨大的名頭，還有著築基八層的實力。這般實力，放在外門，已是數一數二的，沒人膽敢造次。
這些人還未走，內門得到消息的人便過來了。金丹的一般是親自前來。築基的則結伴而來，在門中有些身份的，則會派幾位弟子過來。
這個安靜了十幾年的小小院落，一時變得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蘇寒本身有些乏，但對於這些自家門派的人，無論敷衍也好真正聊聊也好，他也都不願意拒絕。與外面的那些人相比，本門的修士在蘇寒眼裡看來實在是太可愛。
鬧鬧騰騰，一直到了午夜子時，蘇寒才說時間晚了，不如諸位明日再來拜會，明日再來。
於是眾人散去。
而在點蒼內外，關於蘇寒的傳說傳言，也再一次達到了一個密集的高峰。從最開始的點蒼遺跡，到赤海城，到其後兩年黑煞教所栽的大大的跟頭。再到後來蘇寒失蹤數年之後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之時，那傳奇一般的經歷，而且關於這些傳奇經歷，有很多傳言，不乏有人說，其實這之間蘇寒看似被動，但實則一直是他在主導著事情的走向。最後獲益的看似是李天成與宋禪，但實際上，只怕還是蘇寒。
而到了現今，關於當年的事情，如今依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則是蘇寒如何在所有人不知覺間，從古仙人遺跡九層脫身的事情。今日實則也有人問起，但蘇寒卻只是笑笑，說自己不知怎麼就出來了，明顯是不願多說，人們便也知趣未曾多問。
但是真正令蘇寒從一個經歷傳奇，有些手段的小子，變成令人敬仰的有道修士的事情，卻是最近這次金鳳閣的事情。雖然在這個過程中，蘇寒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但在有心人的查探之下，還是知道那個讓金鳳閣提前發動計劃，並且最終讓向雄的陰謀功虧一簣的人，正是已然失蹤兩三年之久的蘇寒。
在這件事情裡，蘇寒前前後後，拯救了近百億的人的生命，將一場極大的災難，給扼殺在還可以控制的範圍內。也因此，無論哪個門派的修士，在談論起這件事談論起蘇寒時，都會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修士者，立身立德。蘇寒之前所作所為，雖然厲害，但也不過是立身而已。但這次捨身忘死，只為拯救天下蒼生，是為立德。
並且乃是極大的無量功德。
連一直以為是蘇寒害死自己徒弟程雲霞的琉焰齋元嬰老祖陳梧元，也在不久前見到點蒼某位老祖的時候說，當年陳雲霞那筆帳，至此與蘇寒一筆勾銷。
這些事情，蘇寒其實並不大清楚，都是分二與蘇寒說了，蘇寒才有的大概概念。
在院子呆了兩天，第三天，蘇寒便去內門拜見王崇。
時隔多年，王崇一如往昔，不過目光日漸舒緩平和，顯是修為又有精進。
蘇寒先是給王崇行師禮。王崇見到蘇寒很開心，呵呵笑著，讓門下童子給蘇寒看座。
「蘇寒，這麼多年漂泊在外，真是難為你了啊。」王崇呵呵輕笑著，「吃了不少苦頭吧。」
「有勞師伯掛念。」蘇寒道，「雖然頗多辛苦，但如今總算平安歸來。」
「回來就好。」王崇道，「這些年，媚晴隔三差五會來我這裡。我開始還挺擔心她的。但後來看她的樣子。卻還好，比我預想的要好。」
蘇寒問道：「那她可說了關於我的什麼了嗎？」
「哈哈哈，我說了你可別介懷，開始我說。你可能回不來了。她卻執拗地笑著對我說，你一定會回來的，還說你神通廣大，絕對死不了。我就說，傻丫頭，他再厲害，也只是個築基而已，不過我也希望你能平安歸來。只是沒想到，用了這麼長時間。」王崇輕輕歎了口氣。「我是當師父的心疼弟子，所以這樣說，媚晴這些年等你，真的等得很辛苦。」
「我知道。」蘇寒神色黯然，「弟子不對。」
「沒什麼不對的。」王崇道。「你的事情，太多的身不由己，只能說天數使然，誰也怨不得。」
「我本可以早兩年回來的。」蘇寒道。
「那樣的話，你便沒辦法拯救那麼多人的性命。」王崇溫厚笑道，「一切皆是天數使然，無須介懷。」
蘇寒問：「媚晴怨我嗎？」
「沒有。」王崇道，「她知你有苦衷。」
蘇寒問：「那她如今去了哪裡？我要去找她。」
「她說出去走走，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但該見到的時候，你們總還是要見面的。」王崇說著，又笑道：「你都出去了十幾年，就算她這一去也是十幾年，你也怨不得人。」
蘇寒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師伯。」
「你師父還好吧，你回來的話，他可有將你罵個狗血淋頭？」
蘇寒正色道：「師父對我的都是諄諄教導，蘇寒銘記於心，絲毫不敢怠慢。」
「你若知道是諄諄教導就好。」王崇歎了口氣，「我去那邊去過幾次，因而知道一些事情。」
蘇寒好奇，「不知是何事？」
「你來我這，覺得和先前來變化大嗎？」王崇問。
蘇寒不知王崇提起這個何意，不過老實回答道：「既然先前遭逢大亂，變化頗大也是正常之事。」
王崇卻笑著看著蘇寒，「那你覺得你回膳事房，可見膳事房那一帶變化大嗎？」
「這個……」
蘇寒在回來的時候，其實便注意到了，那邊的樣子，的確都和原本沒多大差別，他以為只是巧合而已。
王崇歎了口氣，「若說這世上有誰最關心你，你師父絕對是其中之一。我聽說他為了讓你回來不覺得陌生，才一直讓那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這些，他自不會與你說，不過我卻覺得，你若知道，只怕更容易明白你師父的良苦用心。」
蘇寒聞言，卻已淚流滿面。
從王崇那裡離開，蘇寒卻是去了山下坊市。
銀蒼閣到現在，開張也已然有一十三年了。
這些年來，一開始藉著銀盾符的便利，銀蒼閣擴張很快，後來蘇寒幾次劫掠，大發橫財，又將大筆靈石投入到銀蒼閣中，讓銀蒼閣在開始幾年有了爆發式的增長。
而隨後，蘇寒流落海外的幾年，銀蒼閣卻遭到了一場大危機。因為銀蒼閣的高速擴張，威脅到原本四國一個頗有實力的法器商舖。隨後兩家商舖展開了激烈的價格戰，更有許多見不得人的手段各自施展，那段時間，銀蒼閣搖搖欲墜，幾乎支撐不下去，全憑著分一與武陽的通力合作。再加上田奎憑著他強大的人脈關係，在背後默默支持，才讓銀蒼閣最終熬過那段最艱難的時期，將對手擠垮。
之後的這些年，銀蒼閣成長，可謂一帆風順，在四國之內，已然佔據兩成的法器售賣。而在四國之外，更擴張到了周圍的齊魯等九個國家，鋪子開到了一共十四個國家內的一百一十七個坊市。
除了與分二共享記憶的時候，其他時間，蘇寒對銀蒼閣如今的情況已然不是太關心。主要因為分二與日益成熟老道的武陽合力，已然足夠解決一切問題。
但因為回來，蘇寒還是更多瞭解了一下現在的銀蒼閣。
銀蒼閣如今一共有兩千四百修士，點蒼修士一千一百，剩餘的修士則來自於大大小小六十多個門派。最近三年，銀蒼閣每年淨利的增長幅度都在五成以上，去年的淨利更是達到了一千四百億靈石。
那已是相當可怕的靈石，淨利一千四百億，代表著至少要賣出一萬億的法器。
除此之外，最開始開張的銀蒼閣。築基修士聊聊。但是現如今。銀蒼閣卻有二十餘位金丹真人坐鎮，名為客卿。在早先，銀蒼閣運送貨物，有時還會被搶。但是現在，銀蒼閣貨物所到之地，蟊賊望風而逃。
這些都是分一分二還有武陽，在這十三年中所做到的成果。
蘇寒站在銀蒼閣大門前時，有些慨然。
門口的修士先是一怔，隨即聯想起近兩天的傳聞，才明白來的是誰，當即大喊道：「閣主回來啦！閣主回來了！」
「呼啦！」
一大群人從銀蒼閣出來，有許多人甚至是早在銀蒼閣開張之初。就追隨蘇寒的老人，他們圍攏著蘇寒，男的女的，皆是熱情無比，圍著蘇寒說話。
「閣主。你可算回來了，這些年想得我們好辛苦！」
「閣主，聽說你這些年一直在運籌帷幄，掌控著我們的行動，是真的嗎？」
「閣主閣主，你看，我和那誰已然結為道侶，還要感謝閣主讓我們認識呢！」
……
蘇寒很溫和地笑著，與每個人說話，雖然隔了許多年，但有賴於分一分二，蘇寒對這些面孔毫不陌生。
蘇寒笑著跟他們打著招呼，還加上他們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則受寵若驚，大喊「閣主還記得我」之類的話。
就在現場最熱鬧的時候，人群分開，武陽走了過來，道：「蘇寒，你可算來了，等的我們好苦。」
蘇寒抬眼，看了眼站在人群裡笑著看著這邊的分二，對武陽說：「我不來，你還不懂去找我啊。」
武陽苦笑道：「聽說你那裡門檻都要被踏平了，我們如何敢過去討人嫌。」
蘇寒道：「進去吧。」
武陽當即帶著蘇寒往裡面走，同時對一眾下屬道：「快去做事情，不然扣靈石了啊！」
眾人卻一點也不怕武陽，嘻嘻哈哈散去做事，有的還在與蘇寒道：「閣主有空可要到我們那裡做客啊！」
「閣主，我們從陳國來的，有空記得去陳國啊！」
隨即有人低聲罵著說話的人道：「那是閣主的傷心地，提那裡做什麼？」
蘇寒看了那邊一眼，說話的人他還真認得，名叫楊愷，當年陳國虎泉城一事之後，他便在那邊留任，而且頗有能力，如今陳國一共四個鋪子，都是他在主管，可以說是獨擋一面。
蘇寒朝著那邊笑道：「虎泉城的風光還是不錯的，正打算過段時間去一去的。」
楊愷聞言，示威一般向著旁邊人看了一眼，旁邊那人進銀蒼閣較晚，卻是撓撓腦袋，低聲道：「閣主不生氣？」
「廢話，為了這點事生氣能掌管如此大一個銀蒼閣？」
後面的話蘇寒已沒再聽，他跟著武陽一道進了裡面。
分二這時也走了進來。
雖然並非沒有與分二呆在一起過，但是在還有別人的情況下，以商量事情為目的呆在一起，這還是第一次。
蘇寒略微感覺有些古怪，隨即卻道：「銀蒼閣如今大致的情況我都已經瞭解了。所以現在，可以開始籌備兩件事情，第一：進入大宋國。第二，開自己的靈莊。」
這兩件事，都是蘇寒（包括分一分二）圖謀已久的事情。
之前一直未曾進入大宋國，其實便是等著本尊歸來，或者至少兩位分身都在。
因為大宋國不同其他小國，一個大宋國，比起銀蒼閣現今進入的所有十四個小國加起來還要大兩倍。而問題不僅僅在於地域的廣大，而在於在大宋國的環境，所催生出的無論門派或者商舖，都比這邊的小國強大太多。比如百玄門或者騰龍閣這樣的門派，隨便拿來一個，就可以碾壓所謂的八派聯盟。
同樣的，在那邊所誕生的商舖，也都有著強大的實力。銀蒼閣在成長的過程之中，已然吃過一次被競爭對手打壓擠兌的苦頭，因而遲遲不敢進入市場巨大油水豐厚的大宋，因為稍有不慎，被強大的對手碾壓，便會遭受重創，銀蒼閣之前辛苦的積累，也就會前功盡棄。
而現在，銀蒼閣籌備已久，在十四個國家中的七個國家都佔據了第一的法器市場份額。其他國家也俱是前三，如此實力，已具備了進入大宋國的條件。
但為了穩妥，蘇寒還是覺得，在本尊和分身有兩個在點蒼時，銀蒼閣才有條件進入大宋。因為在一開始，大宋本土的商舖必然會激烈擠壓銀蒼閣的生存空間。而這個時候，就需要提供源源不斷的銀盾符，才能夠先在低境界修士之中，打開局面，而後再徐徐圖之。
而現在，本尊歸來，時機已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