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回歸 文 / 古柳
「我們走吧。」瑩裳道。
諸人看了身形已然大半隱沒進入大殿的白倪一眼，神色皆是有些凝重，他們沒想到這個白倪，實力竟然如此可怕。而且看他樣子，守護者們甚至無法判斷，方才與郭寬相鬥，他究竟有沒有施展出全力。
眾人回到小舟之上，小舟飛起，向著下方山巒之間飛去。
「瑩裳，這截手指怎麼處置？你能將其再度封印嗎？」老嫗問道。
白倪說這截食指是燙手山芋，不是沒道理的。
這截手指很難毀去，至少以他們而言，包括白倪，都是沒辦法毀掉的。至於封印，當年封印這截食指的，乃是實力絕強的上界之人，封印之法也未曾流傳下來，以他們的粗淺封印禁制之法，只怕很難將這食指徹底封印。
他們都看著瑩裳，有些擔憂。
瑩裳則看著那根食指，此時食指靈力消耗過大，已然無法怎麼樣，但卻依然隱隱流露出可怕的氣息。
瑩裳看了一會兒，卻抬起頭，看著分一道：「分一，拜託了。」
分一聳聳肩，「盡力而為，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說。」瑩裳道。
「若是成功，送我回東土。」分一道。
「好。」瑩裳沒怎麼猶豫，「成交。」
分一點頭，不再做聲。
幾位守護者看著分一，一時竟然有些摸不準他究竟是什麼來頭。
中年人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道：「瑩裳，這個蘇寒，究竟是什麼來頭？」
瑩裳淡淡道：「是與『天』有關的一位很關鍵的人物，具體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這個你們不必管就好，以後估計與你們也不會有太大的交集。」
「先前倒是眼拙了。」旁邊的老嫗道，「沒想到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人。卻有如此神通。」
分一神色淡漠，沒有理會老嫗。
飛舟在一座山峰停下，此間事了，八位守護者也是各回各家，留下晶裳瑩裳還有分一，留在山頭。
分一道：「到哪裡去？」
「找個安寧的地方，我們為你護法。」瑩裳道，帶著分一再度飛起。
這次他們飛出很遠，在一個有些荒僻的山野停下。隨後瑩裳以飛劍開闢了一座洞府，三人進去。瑩裳又將入口封住。
這個時候。瑩裳才將那截食指取出來。神色些微有些凝重，遞給分一。
分一伸手去接，瑩裳卻頓了頓，分一微微一怔。看著瑩裳。
瑩裳道：「這食指之中，也許還有意識，但記住，千萬不要為其迷惑。」
分一點頭，「我知道了。」
他拿住了那枚食指，指頭修長而又白皙，看起來幾乎如若女兒家的手一般，可以想像那隻手一定也很漂亮。
分一這樣想著，在洞府中央盤坐下來。
他因為對規則有所瞭解。因而看這截指頭時，與別人相比，感覺就完全不一樣。
在他看來，這截指頭之上，密密麻麻排布著不知道多少的規則。許多規則甚至在蘇寒看來，泛著金色或者紫色的光芒，也異常的清楚，讓人一看便知很不簡單。
瑩裳與晶裳，便這樣盤坐在蘇寒的兩邊，閉目凝神，不再去管分一。
分一眉頭緊鎖，對著手中的食指，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這一對，便是半個月。
瑩裳表現出了極為良好的耐心，一直未曾睜眼，倒是晶裳，幾次睜眼看著分一，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分一幾次試圖出手，都忍住了，一直到了半個月後，他大概終於將其他方法都放棄，才終於選擇了最後一種方法。
然後他將「天」的食指放在身前，開始施為起來。
這是一個異常漫長的過程，與先前在魘海之下不同，魘海之下，封禁「天」的牢籠雖然也有著很多規則，但那些規則的排布充滿規律，最重要的是密度沒有那麼大。而現在，食指之上的規則密度大地超乎想像。
每解開一道規則，分一都要花費比在魘海之下多幾十倍的時間與精力。
不知從何時起，他的額上便一直保持著淋漓的大汗，汗水滲出，凝結，滾下，再度滲出，凝結，滾下，週而復始。
而他對此似乎若無所覺，全部身心，都投入到這件事情裡。
在解開百分之一規則之後，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很多幻覺，種種迷惘夢幻，紛沓而來，讓分一頭昏腦漲，有些不辨南北東西。
危急時刻，瑩裳出現在分一身後，一隻手按在了分一的天靈，滾滾磅礡真元，注入分一體內，在這股真元的加持之下，分一呼吸逐漸平穩，逐漸由急促變得綿長。而他額上汗水，也緩緩蒸騰消散，消失不見。
瑩裳這才收手，繼續回到原本坐著的位置。
經過了這一關，事情似乎一下子變得簡單了許多。雖然依舊緩慢，但慢慢變得熟門熟路的分一，在解開封禁的過程中，卻變得越來越為熟練。
這種情況下，三個月後，眼見手指之上，最後一點規則，也即將被分一解開。
就在此時，分一陡然間感覺到，天地黯滅，一片昏暗。
他心中平靜，與規則打交道的三個月，已然讓分一變得心平氣和，他此時毫不慌亂，緩緩睜眼。
四週一片漆黑，而瑩裳與晶裳分別坐在兩邊，對分一此時的變化，若無所覺。
分一道：「你終於捨得出來了。」
「但你想不到我自哪裡出來的。」一個聲音緩緩道。
這聲音，分一不會太陌生，本尊在天眼之森下面遇到的那個聲音，與這聲音無異。相隔多年，相隔千萬里，卻讓分一此時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赫然是「天」。
分一道：「你還能自哪裡來？」
「自你的心裡來。」「天」道。
分一心中，微微一凜，道：「你想要做什麼？」
「不想要做什麼。」「天」道，「有些事情，可以慢慢來。一時卻也不急，說實話，我還是有些忌憚你身旁的這個人。」
分一道：「誰？晶裳？還是瑩裳？」
「天」聽了分一的問題，微微一怔，隨即才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哈哈，蘇寒啊蘇寒，枉你修煉《天魔解體》這麼久，卻不知道你旁邊的人修煉的是什麼功法，真是……哈哈哈。太可笑了。」
若是「天」的出現不過是讓分一心神微凜的話。那麼現在。「天」輕描淡寫拋出的這話，卻足夠讓分一心神狂震。
「你說什麼！？」分一道。
「天」滿不在乎道，「哦，你莫不是還以為自己掩藏地很好吧。你未免太過天真了吧，別的不說，點蒼山上，你師父與那隻老貓，便俱是知曉你在修煉的功法。點蒼山方圓不過五千里，彈丸之地而已，你莫不是真以為，自己所做之事，從未有人注意到吧。」
頓了頓。「天」繼續道：「而且，若非田奎與那老貓幫你掩藏，你分身之事，浮空山上任何一位老祖，都瞞不過去。」
分一聽到這裡。只覺得大汗淋漓。
原來他一直如此天真，以為人們都不知他分身之事，只有他給說過的武陽一人知曉而已。
他忽地想起，本尊失蹤的那些年，他曾探聽過田奎的反應，知道田奎毫不緊張，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本尊，那時還以為是自己的那個胖子師父心大，現在才知，是他知道只要有自己與分二在，就算本尊死了，影響也不會太大。
而「雲貓」……
這個時候，分一忽地很好奇雲貓的身份，這個老貓究竟是何來歷，為何有那般神通，又似乎知道許多事情一般。
他已經很久未曾與本尊聯絡，所以不知道雲貓在遺跡之事以後，對本尊所說的話。
分一想了半晌，才問道：「但是這些，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這個你自不用去管，我神通廣大，雖然不能成事，但在這世上，依然還有一些力量。」「天」淡淡道。
分一默然片刻，才忽地冷笑道：「你究竟要如何？」
「你沒辦法決定的。」「天」道，「我現在已經在你體內暫居，之所以給你說，不過是處於客氣，給你這個主人家打個招呼而已。」
「你信不信我給瑩裳說？」分一面色冷了下來，他很不喜歡「天」這種霸道。
「天」滿不在意道，「你說便是，到時候她發現沒達到目的的話，唯一的選擇，就是將你毀去，就像毀掉郭寬一樣。我不過是依附於一根手指上的一點靈識而已，失去了對我並無大礙。」
分一道：「但若失了我的合作，你要脫困，將會需要更為漫長的時間。你既知道我底細，就知道我並不畏懼死亡。」
「天」道：「現在你已然被捲入這件事情裡來，就算你死了，另外兩個也跑不掉。」
分一道：「我倒是想試試。」
似乎分一的強硬真的起到了作用，「天」道，「罷了，我好不容易才讓他們相信我已然徹底被消滅了，如此，我們互相可以客氣一點。」
「我卻不太歡迎你。」分一道。
「那真沒辦法，只好魚死網破了。」「天」道，「你放心，那本書雖然不是在你的體內，但我也沒辦法操控你的心神，你完全沒必要擔心我，我只是暫居於此，時機成熟，我便會離開。」
「那先前是何人操控了我的意識？」分一冷笑。
「那次是迫不得已，若我不奮力一搏，只怕後續的事情根本沒辦法繼續。而且，若非那次，我又如何會不敵白倪那小子，不過話又說回來，被他們合力擺一道，也是我計劃之內的事情，不然如何可以到這一步。」
分一怔神，神色凝重，他想起白倪所說的話，眼前之人不過是「天」一根手指上所依附的一點魂靈而已，卻已然有如此智計，真不知完全的「天」，究竟是怎樣可怕的一個人。
想到這裡，他終於也不再和「天」作對下去，而是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天」道：「我知道。在天眼之森下面，我給了你一件東西。」
分一點頭，「是，但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當初你只是說，會在適當的時機開啟。」
「既然如此，我們先回東土再說。」「天」道，末了，他又道：「不必擔心，我對你，真的全無惡意。」
分一冷笑。卻沒再多說。
週遭空間。恢復正常。
分一睜開眼來。
這個時候。瑩裳與晶裳也睜開眼，看著分一。
分一看了眼晶裳，又去看瑩裳，只覺得有些奇怪。
他竟能遇到與自己修煉同一門功法的人。這讓分一不由得感覺有些奇妙，只不過瑩裳所修煉的，難道是不全的版本，不然為何以他如今實力，還只有一具分身而已？亦或是還有其他分身，但不在此處？
瑩裳這時已然問道：「怎麼樣了？」
分一點點頭道：「還不錯，應該已然無礙了。」
瑩裳點頭，起身來到分一面前，看著地上那截食指。
分一點點頭。瑩裳當即伸出手，一團火焰噴薄而出，在食指上一卷，當火焰收回時候，那截食指已然消失不見。
直到這時。瑩裳才長出了一口氣，緩緩道：「終於結束了。」
分一站起身，卻一下子覺得有些眼暈，差點沒有站穩。
瑩裳在一邊扶住分一，「你沒事吧。」
分一搖搖頭，「還好。」三個月的集中精力，對他而言消耗太大了，他畢竟才是築基九層的修士，做這件事還是有一些勉強。
瑩裳打開了洞府大門，向著外面走去，隨後取出白鶴，對分一道：「送你回東土吧。」
分一點頭，「有勞二位了。」
「這麼長的時間，真是辛苦你了。」瑩裳道。
「不辛苦。」分一道，「除魔衛道，乃是我等修道人的本分。」
在心底，分一卻是暗自腹誹，「既知道我辛苦，何不給一些辛苦費。」
但瑩裳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分一無奈，苦著臉，上了白鵝，向著西方而去。
「終於要返回東土了！」分一心中稍微有些激動，對他而言，東土才畢竟是故土，而東勝神洲的一切，都顯得太過陌生。
但興奮的同時，他卻還有一點點的迷惘，帶著「天」的一部分意識回到東土，究竟是福是禍？可惜現在，他已沒了選擇。正如天所說，自在「天眼之森」被捲入這件事中來後，他便再難以脫身而去，很多時候，根本身不由己。」
而偏偏，這件事裡面所涉及的人物，元嬰中前期修士都不過是小蝦米，元嬰後期之後，才算上得了檯面的人物，等級實在太高，他很多時候必須仰著頭，才能看清周圍的這些人。
「必須盡快提升自己的實力。」分一心中默默道，這次解開手指的規則禁制，讓他獲益頗多，他決定趁著回去的幾個月，好好消化一下。
「不知那邊現在怎麼樣了。」他看著西方天際，低聲喃喃道。
東土，魯國風仙嶺山域。
朝陽初起，霞光萬丈，蘇寒從茅草屋中走出，伸了一個懶腰。
修道之後，修士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感覺到疲乏的，但是分一卻喜歡做這個動作，能讓他全身的筋骨得到舒展，他喜歡這個動作。
而且他喜歡在一件事結束後，伸懶腰。
「結束了。」柯靈也從茅草屋中走出，臉上洋溢著開懷的笑容。
蘇寒笑道：「是啊，結束了。」
他回頭看了眼茅草屋，「對了，古靈去哪裡了？」
「他？」柯靈撇撇嘴，「族內有事，他一早便離開了，真是的，也不給我們說一聲。」
蘇寒笑笑道：「啊，這樣說的話，我也該走了。」
「要走了嗎？」柯靈聞言，笑容逐漸黯淡下來。
的確已到了要離別的時刻。
經過了三個月，銀線蠱已經回來的差不多，在柯靈佈置的陣法之下，這些銀線蠱全部被殺死。
三個月，以銀線蠱日行一萬里的速度而言，如今三十萬里外的銀線蠱，基本都已然回來。
這是當初他們設定的最大範圍，以當初到過金鳳閣的修士修為而言，很少會超過這個距離的。
而事實上，已經足有半個月，不再有銀線蠱歸來。
「也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柯靈默然片刻，卻又笑了起來，在朝陽的映照下，透出一股充滿著朝氣的美麗。
蘇寒道：「既然如此，那就此告別好了。」
「啊？這麼突然？」柯靈道。
蘇寒笑笑道：「莫不然還要精心醞釀一個離別嗎，那樣太不好了，我不喜歡那樣的感覺。」
「沒事，十萬大山距離點蒼並不遠，以後有空我還會來找你玩的。」柯靈道。
「點蒼嗎？」蘇寒念著這兩個字眼，不知為何，忽地很想念那個地方和那裡的人們，他笑道：「好，到時候只要你不是來殺我的的，必然一盡地主之誼。」
「好，你走吧。」柯靈道。
蘇寒點點頭，他轉過身，忽地上前一步，抱住了柯靈。
「誒？你這是……」柯靈感覺有些緊張，瞪大了眼睛問道。
蘇寒道：「柯靈，在這件事裡，真的要感謝你，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謝謝你。」
柯靈聞言，心中有些微失落，隨即卻笑了起來，她拍拍蘇寒的後背，「應該的，我也要謝謝你，不然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二人分開，蘇寒取出一頭金翅雕，騎了上去，朝著柯靈揮揮手。
「有緣再見。」
柯靈忽地問：「蘇寒，你去哪裡？」
「回點蒼。」蘇寒頓住，「過去的十幾年，前幾年我無比思念那個地方，後面的幾年卻開始害怕回到那個地方。但經過這次事情，見到了那麼多的城破家亡，見到了那麼多死不瞑目的生魂後，我卻忽然無比希望回到那裡。那個讓我魂牽夢縈之地。」
「那好，有緣再見。」柯靈揮揮手道。
蘇寒點頭，金翅雕飛起，轉眼便化為天際一個金色的點。
柯靈看著那個點，卻不無黯然道：「是了，你在點蒼，還有一位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