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花明柳暗 文 / 古柳
蘇寒深吸了口氣，睜開眼，又閉上眼，開始存想他修道最初，在他腦海之中所存在的那一副壯闊雲天。
那是他修道的最終極夢想，修道以來，數次遭逢大劫，都是這副壯闊景象，讓他從困境之中走出，只要想到它，蘇寒就會覺得靜謐安詳，似乎修道之外，再也不值得為其他事情煩惱。
很快，他的呼吸平穩了下來，煩躁的心，也平靜了下來。
他竟就這般打坐入定。
第二日天明，蘇寒睜眼，一切如常。
但他的心思，已然轉變。
現階段而言，以他來講，的確是很難再改變這件事。與其讓銀線蠱母蟲死掉，導致更多人身亡，不如成全向雄，讓他收回魂魄。到時候，再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這驚喜，蘇寒原本也不過是隨手留下，只覺得不能白白與人打工，但現在，卻成了到時候壓垮向雄此人，最為有力的手段。
日子一天天過去，柯靈那邊，在蘇寒來到金鳳閣的第四日，巫族的一干人也到來。作為最為熱愛天地，最秉承自然平衡之道的巫族而言，金鳳閣此行，可是大大觸犯了他們的忌諱。
所以當日，巫族一位大巫便找上門來，與向雄直接攤開來說，但向雄有恃無恐，完全不將這些人看在眼中，最後大巫無奈，憤然回返。
這天晚上，滿鍾又來找蘇寒，滿身的酒氣。
「你們出去。」滿鍾道。
看守蘇寒的眾人面面相覷。
滿鍾冷聲道：「何時連我的命令，你們也敢違抗了？」
幾個人當即不再多說，乖乖出門。
等到所有人出去，滿鍾去關了門，卻是喟然長歎，來到床榻邊上，一屁股坐下。
「嘿嘿。你猜猜我來是有什麼事情。」滿鍾看著蘇寒道，透出兩三分的醉意。
以滿鐘的修為，實際上已然很難再喝醉。但是此刻，他卻似乎是真的醉了，那只能說明，是他刻意要醉的。
蘇寒神色淡淡，「不知道。」
滿鍾微微一怔，打量了蘇寒一會兒，笑道：「怎麼，看起來跟前幾日不一樣了嘛。」
蘇寒道：「相通了一些事情。」
「哦。」滿鍾道。「但你相通了，向雄現在可煩惱了。」
蘇寒淡淡道：「他有什麼可煩惱的，連巫族都給嚇跑，他似乎正春風得意的吧。」
「嘿，那只是表面上的。」滿鍾道，「唔，你來的那天，百玄門來過。」
「知道。」蘇寒道，「來的路上。有見過百玄門的真人。」
「你來的第三天，騰龍閣與蒼冥殿也有人來。」滿鍾道，帶著一股幸災樂禍的意味。
蘇寒微微一笑，「難怪向雄要頭疼了。」
「你看起來倒不是很為此開心。」滿鍾道。
「該死的人總還是要死的。」蘇寒道。「向雄的下場早就已經確定了，你跟我說這個，根本一點意義也都沒有。」
滿鍾苦笑一聲，搖搖頭。
蘇寒這個時候問道：「他準備收多少生魂？」
滿鍾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淒涼，「一百億，這個數字。還是我給他說的，哈。」
「一百億。」蘇寒重複了一遍這個數字，問道：「可以讓古魔的實力提升幾倍？」
「三到五倍，這個要靠運氣的，不一定有那麼大的效率。」，滿鍾道。
「更多的人呢？」蘇寒道，「既然麻煩變大了，他會不會想多弄一些生魂，讓古魔變得更強大一些。」
「這個不會。」滿鐘擺擺手，「古魔雖然實力可怕，但所能容納的生魂也有一個量，超過這個量，古魔自己就先要爆體而亡。」
蘇寒微微點頭。
滿鍾這個時候，指了指上面，卻沒說話。
蘇寒忽地明白，滿鍾這話，是說給向雄聽的。
「還有多長時間？」蘇寒問。
「按照這個進度，只怕再有半個月就夠了。」滿鍾說。
「半個月。」蘇寒點點頭。
滿鍾走後，蘇寒繼續盤坐，查探經脈，真氣微弱，竟至於無。
「好厲害的丹藥。」蘇寒輕輕道，抬眼看著重新進來看守他的幾個人，神色淡漠。
真的只能這般靜坐，看著百億人死亡嗎？
沒有煩躁與焦慮，蘇寒開始很平靜地思考這個問題。
現今最大的危機，實際上，也就是如何能在向雄毀滅銀線蠱母蟲之前，將母蟲找到。
但那實在太難了。
就在他考慮著這些事的時候，就在這個時候，他內心中，卻忽然想起一個淡漠的聲音，「唉，看不下去了。」
蘇寒一怔，道：「聖音道尊？」
的確是聖音道尊。
自他意識所在的戒指，被蘇寒帶出崇陰界後，聖音道尊便再沒有與蘇寒說過話，悶不做聲，也不知是在做什麼事情。
但對蘇寒而言，只要不干擾自己，他想做什麼都可以。
聖音道尊道：「遇到棘手的問題，怎不考慮一下問我？我雖然如今困頓，但一腦袋的經驗與智慧，卻不是你們這些人可以比擬的。」
蘇寒心中湧起希望，「這件事，前輩有辦法？」
「當初巫族的始祖是我的好友，蠱蟲那些東西，我只是會一點皮毛，也比現在你們這樣子的，不知道強多少倍。」聖音道尊得意洋洋道。
蘇寒道：「那敢問前輩，如今局面該如何做？」
他雖然有明確的要借助聖音道尊的所在，但此刻卻故意裝作懵懂不知。
聖音道尊道：「你看，現在的問題，不就是銀線蠱母蟲的所在，不知道嗎？」
蘇寒點頭。
聖音道尊道：「那是不是只要找到銀線蠱母蟲，便可以解決問題了？」
「正是。」蘇寒道，「但前輩有辦法找到母蟲？」
「我當然沒辦法。」聖音道尊淡淡道。
蘇寒愕然。
聖音道尊道：「你以為，這世間，除了那個擁有銀線蠱母蟲的。誰還最清楚母蟲的存在？」
蘇寒一怔，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了想不確定道：「是向雄的親信？」
聖音道尊搖搖頭。
見蘇寒有些抓耳撓腮，聖音道尊提醒道：「這東西很多很多，多的超過你的想像。」
聽到這話，蘇寒卻露出古怪的神色，「前輩所言，該不會是銀線蠱吧？」
「嘿，你還算聰明。」聖音道尊道。
蘇寒攤攤手道：「但銀線蠱知道，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聖音道尊道：「你問一個銀線蠱。不久可以知道母蟲在哪裡了嗎？」
蘇寒聞言，微微一怔，才歎了口氣，「前輩莫要尋我開心了，唉，看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麼多人身死了。只能到時候，讓向雄死的時候，手段再狠辣一些。但，那又有什麼用。讓他下地獄，也補償不了這百億生魂。」
才燃起的希望又黯然下去，蘇寒無奈地搖搖頭，已打算再度閉眼打坐。
但聖音道尊的話又讓他升起希望。「你沒辦法，可我有啊。」
蘇寒道：「該要怎麼做，前輩教我！」
「嗯，這樣。我們得先去找一隻銀線蠱。」聖音道尊道。
「看不到的。」蘇寒道，不過期待著等著聖音道尊的回答，他看不到。不代表聖音道尊看不到。
聖音道尊道：「這裡沒有，總之先出去就是。」
說了這話，蘇寒便沉默下去。
蘇寒睜開眼，就見守著他的幾個人，此時俱是古怪地看著自己。
他方才與聖音道尊討論，大喜大悲之下，動作做得很多，只讓人以為他是瘋子。
看著這幾個修為大都在築基七八層的人，蘇寒卻忽地咧嘴一笑道：「諸位。」
「嗯？」郭翔等人，一臉奇怪地看著蘇寒。
蘇寒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再見了。」
什麼都沒發生，幾個人圍攏著，看著蘇寒，隨後面面相覷，緊接著，卻皆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現在可是沒修為的，不要做夢了好嗎？哈哈哈哈哈真逗。」
「該不會是瘋了吧。」
「哈哈哈哈蘇寒，我一開始還覺得你蠻厲害的，但你別這樣好嗎？」
只有郭翔沒笑，他凝重，甚至是有些恐慌地看著蘇寒。
而蘇寒，則就保持著說再見的樣子，再也沒有動彈，一開始倒還沒覺得怎麼樣，可時間久了，在座的幾個人，只是覺得詭異。
有人覺得不對，去抓蘇寒，然而手卻徑直伸了過去，穿過了「蘇寒」。
「嘶不好！」
「該死，他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不知道，總之當務之急，是馬上通稟掌門。」
蘇寒隱匿在路旁的樹叢之中，兩位修士飛掠而過。
「他真氣明明已然被禁制住，究竟如何才能夠那般逃走？」
「不知道，該死，大家努力找找，神識放開，他修為被制，也沒法隱匿。」
聽著兩個人的話，聖音道尊笑道：「無知倒也真是好。」
蘇寒淡淡道：「不過是依仗了一點規則而已。」
「就這一點，已讓你與這些人截然不同。」聖音道尊道。
蘇寒此刻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向著山下跑去。
一路又避開搜尋他的人，一直到天明，柯靈與古雲才趕了過來，與蘇寒匯合，他們還帶來了一位被銀線蠱感染的修士。
「我現在該怎麼做？」蘇寒問。
聖音道尊道：「讓你被感染。」
「什麼？」蘇寒一時沒聽清。
「被感染，這樣我才能與銀線蠱交流，或者我可以教你辦法，但那會耽誤很多時間。」
「好。」蘇寒道，隨即卻又一怔，「該要怎麼做？」
「將他的血塗在你的身上，多塗一些，一開始你體內的丹藥會反抗，但當丹藥消耗光，就是他們入侵的時候了。」聖音道尊道。
蘇寒點頭，朝著柯靈示意。取出一把刀子，將那個修士的胳膊劃開一道口子，然後將血液都塗在自己的身上。
「蘇寒你幹什麼？」柯靈一怔，就要阻止蘇寒，卻被蘇寒一抬手攔阻住了。
「蘇寒你為何這樣做？」柯靈問道，「你叫我們來就是要自殘嗎？」
丹藥的藥力很快就被消耗掉，隨後，蘇寒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降臨在身上，讓他忍不住打了幾個哆嗦，牙齒也開始打顫。
不過很快。這種感覺就過去，蘇寒感覺自己又恢復如常。
「潛伏期。」蘇寒低喃著。
「蘇寒，你究竟在幹什麼？」柯靈問道。
蘇寒搖搖頭，「我可能找到了一個辦法，找到銀線蠱母蟲在哪裡，這是方法必經的一步。」
看著兩人疑惑又透著擔憂的神色，蘇寒淡淡笑道：「反正有你們在，我肯定不會出事不是。」
「來，把這個吃了。」柯靈這時塞過來一枚丹藥。塞進了蘇寒的口中。
蘇寒將丹藥嚥下，才問道：「這是什麼？」
「你不是中了束縛真氣的丹藥，這是解藥。」柯靈道。
蘇寒瞭然，果然。丹藥服下之後，他開始感覺到真氣的流動。
這個時候，聖音道尊道：「找到了，按照我說的方向走。」
蘇寒露出凝重神色。向著山上看了眼，「古雲，接下來就要靠你了。我在前面帶路。」
「已經找到了嗎？」柯靈露出驚喜神色道。
「找到了。」蘇寒點頭。
三人向著山下走去，有古雲在，金鳳閣上的人，休想發現他們。
就這般，三人逐漸上到山上。
「不在向雄那裡。」蘇寒向著山頂看了一眼，一轉身，向著另一邊走去。
一直走出里許，他們到了一處幽僻的山谷，山谷很小，蘇寒尋覓著，很快，就在山谷之中，找到了一個石洞。
他正要鑽進去，卻被古雲攔住，「我先進。」
蘇寒也不推辭，「好。」
古雲鑽了進去，蘇寒緊隨其後，柯靈最後。
一開始，通道十分狹窄，走出一段距離，通道的漸漸變得寬闊，不過在這期間，古雲發現了三處禁制，都給強行破除。
他們終於穿過了通道，來到一間石室之內。
石室中央，有一個圓柱石台，檯子上此時正放著一個黝黑的罐子。
一進來，蘇寒的目光便盯著罐子，移不開眼了。
「就是這個。」
古雲上前，蘇寒卻道：「慢著。」
古雲回過頭，看著蘇寒。
蘇寒道：「我們先把問題梳理一下。」
柯靈最後走進來，這時道：「什麼問題？」
「柯靈，你是會召喚銀線蠱的對不對？」蘇寒問道。
「對。」
「那麼銀線蠱召回來之後，該怎麼處置？」
「這個……」
聽到這話，柯靈神色一變，才知道自己沒有考慮周全，「若是幾百萬隻，還好殺死，但是幾百億只，就很難全部殺死了。」
「那該怎麼辦？」的蘇寒問，「而且還有個問題，召回的過程需要多久？若是在這個過程中，母蟲被殺，會有怎樣的結果？」
「如果只是方圓一萬里的話，大概只需要一天左右，銀線蠱的速度快的驚人，一天一萬里差不多。」
「但為了保險起見，讓所有銀線蠱都歸來的話……」蘇寒看著柯靈。
柯靈想了想，「後面回來的，其實便只是少數，而且不會一次那麼多，此間事了，只怕金鳳閣也不在了吧，到時我在此處設置一個陣法，那些零星回來的銀線蠱，便會被殺死。」
蘇寒這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便是一年的時間裡，足夠有些修士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那麼銀線蠱所造成的危害，只怕遠比如今所看到的要嚴重的多。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蘇寒道：「那麼殺不死，該怎麼辦？會怎麼樣？」
「母蟲在，還可以號令銀線蠱，但那麼多的銀線蠱聚集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柯靈道。
「那該怎麼辦？」蘇寒問。
古雲這個時候問道：「原本金鳳閣要這麼多的銀線蠱是做什麼的？」
蘇寒道：「是要將一個古魔啟動，並將其力量大大提升。」
說到這裡，蘇寒卻是忽地神色一動。
「想到什麼辦法了？」柯靈見狀問道。
蘇寒道：「有一個辦法，不如就按照原本計劃的，將這些銀線蠱投入到古魔之中，古魔強烈的煞氣，應該會殺死銀線蠱。」
「那古魔可是人為操控的？」柯靈道。
「應當是向雄。」蘇寒道。
「那你還會提如此愚蠢的提議？」柯靈不滿道。
蘇寒卻是微微一笑，「我是否給你們說過，這古魔的修復，我是參與到其中的，在修復的過程中，我略微做了一點手腳，以備不時之需。若是古魔當真得以啟動，到了時間，我保證會給向雄一個大大的驚喜。」
「果真？」柯靈半信半疑。
蘇寒自信道：「果真。」
「好。」柯靈道，「那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蘇寒搖搖頭，「沒問題了，現在一切就交給你與古雲了。」
古雲點點頭，「我去外面守著。」
柯靈到了罐子前，卻忽地想起什麼，到了蘇寒面前，又往蘇寒嘴裡塞了一枚丹藥。
「唔，」蘇寒將丹藥吞下之後才問道，「給我吃的什麼？」
「你現在體內起碼有上百隻銀線蠱，不吃點丹藥壓制著，難不成還讓你等死不成？」柯靈白了蘇寒一眼道。
蘇寒淡然一笑，「多謝。」
柯靈不再多說，打開了罐子，蘇寒探頭去看，就見一條脫了殼一般的蝸牛模樣的東西，在罐子裡緩緩爬動著。
「這就是？」蘇寒嘀咕道。
「好大的一隻。」柯靈訝然道，隨即卻不再多說，開始念動咒語。
這個時候，蘇寒聽到外面傳來打鬥聲，看來這邊的事情已然被發現了。
「下一步，就是讓向雄掌握主動了。」蘇寒心中思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