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重擔 文 / 古柳
出了城，古雲叫住蘇寒，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蘇寒轉過身，就見柯靈此時依然在想著什麼事情，注意力有些不集中，難怪古雲站到柯靈面前。
「我不知能否相信你們。」蘇寒道。
「你若不相信我們，方才為何不與百玄門等人一道。」古雲神色不善道。
蘇寒道：「因為我更不相信百玄門。」
「所以做出這件事的，實則就是金鳳閣對不對？」古雲問。
柯靈皺眉思索半晌，似乎相通了什麼，又或者是將有些東西放下，不再去想，隨後她也看向蘇寒。
蘇寒搖搖頭，「是。」
「你知道銀線蠱母蟲在哪裡嗎？」古雲問。
蘇寒搖搖頭，「不知道，而這正是最棘手的地方，我們即便知道誰是幕後黑手，也不能就這般過去將其滅掉。我之所以不敢跟百玄門講，就是因為這個。」
「但只怕傻子看了你反應，也會猜到這事和金鳳閣有關。」古雲道。
蘇寒卻搖搖頭，「但還有一些事情他們不知道，比如金鳳閣為何要這麼做。」
古雲看了眼柯靈，又看著蘇寒，「為何？」
蘇寒搖搖頭，似乎不想就這個多說。「我目前有個計劃，並不是很完善，讓我再想想，再想想。」
古雲倒是頗有耐心，就與柯靈一般在旁邊等著，在等待的時候，古雲與柯靈說了幾句話，柯靈回了幾句。不過這個時候蘇寒似乎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絲毫沒有聽到他們在講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蘇寒在終於回過神，道：「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你還未說你究竟發現了什麼。」柯靈道。
蘇寒這次倒沒有迴避這個問題，說道：「是方才柯靈姑娘的話提醒了我。」
「你們可知，金鳳閣憑什麼有底氣，要一統四國？」
二人沒說話。等待著蘇寒的下文。
蘇寒道：「因為他們有一頭古魔，沉睡多年的古魔，近期才終於將其修復完全。」
「一頭古魔的話，只怕不足以統一四國聯盟的吧。」柯靈微微皺眉道，他們雖然來自於南疆，但來到這裡這麼多天，對四國也是頗有一些瞭解。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蘇寒道，「所以對於他們的野心，我完全未曾在意。」
「如此辛秘的事情，你如何得知？」柯巖道。
「古魔的修復。有我的參與。」蘇寒道。
不理二人反應。蘇寒接著說：「但方纔。柯靈姑娘的話，卻提醒了我。若是以銀線蠱來收取百億人的生魂的話，那麼讓古魔成為至少在四國之內算是無敵的存在，還是頗有幾分可能。」
「你怎知道？」柯靈問。
「我說了。修復古魔，我也有參與。但古魔雖然修復，讓他動起來卻還是一個難題。之前所預想的辦法，就是以魂魄之力灌注，到了一定程度，古魔應當便能夠醒來。」蘇寒說著，隨後卻搖搖頭，「但這樣做實在太過漫長，需要很長的時間。因他們必須要從各地辛苦收集妖魔生魂，抓捕購買妖魔，提出生魂，都是需要花功夫的。所以沒有百年時間，讓古魔醒來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也沒有想到。他們竟有銀線蠱這種東西？」柯靈問道。
「對。」蘇寒搖搖頭，「真的沒想到，而且沒想到他們竟如此瘋狂，竟然將那麼多人的性命當做草菅。」他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做？」柯靈好奇道。
「我打算回去，查一查銀線蠱母蟲在哪裡。一旦我查到了，就會給古雲你發傳訊，到時候就要靠你們，將所有銀線蠱召回。」蘇寒說道。
「這是金鳳閣的人？」柯靈問。
「不是。」蘇寒道，「之前去金鳳閣，被他們綁了幫忙。」
聽了蘇寒的話，柯靈與古雲露出很古怪的表情。
蘇寒道：「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出發。」
古雲取出一頭坐騎，三人上去，向著北方而去。
「你既然被他們綁了，為何又會在這裡？」柯靈這時好奇問道。
「自然是逃出來的。」蘇寒說著，便大致將經過述說一遍。
聽了蘇寒的話，柯靈與古雲的神色反而沉重下來。
「怎麼？」蘇寒看著他們的神色問道。
「若真是如此，你這般回去，很危險，他們定然不會讓你再接觸古魔，而是會立即將你抓起來，消除掉你這個最大的變數。」柯靈道。
「我知道。」蘇寒道，「這是我做的最沒把握的一次決定，但是我不得不冒險。」
聽了他的話，二人都默然下來。
「只可惜族內援助只怕還要今日才能過來，不然多幾個高手，事情就會變得好解決一些。」柯靈微微歎息道。
蘇寒卻是笑道：「有古雲在，金鳳閣的那幫人，根本不夠看的。」
這卻是實話，蘇寒和向雄接觸過一次，知道對方到底如何，因而斷定古雲比向雄要強。
短短半日，他們就到了金鳳閣所在的山域外。
他們商談了聯絡方式，蘇寒取出符菉，還要說大家相互交換烙印。這個時候柯靈取出一顆透明的，指甲蓋大小的薄膜，遞給蘇寒。
「這是什麼？」蘇寒奇怪道。
「將這個黏在舌頭下面，別人看不到的，我們可以通過這個傳音。」柯靈道。
「竟還有這麼好的東西。」蘇寒心中一喜，他還在擔憂回到金鳳閣之後，他究竟怎麼才能與外界聯繫。
蘇寒將東西放在舌頭下面，那個東西就自動粘了上去。
他試著與柯巖還有古靈說話，只要心中一動，兩人心中便都可以聽到蘇寒的話。
「那我去了。」蘇寒道，又準備了一道傳訊，丟了出去。
「你與誰傳訊？」
「我的一位朋友。」蘇寒道，「到時候若是真的需要，還得請你們多多幫忙。」
「那是自然的。」柯靈道。
蘇寒點點頭，終於不再多說，泛出一頭鷹馬獸。向著金鳳閣而去。
時隔半個月，蘇寒又再度回到了金鳳閣。
蘇寒的容貌早已發到金鳳閣每個弟子的手上，所以蘇寒一出現就有人認出，早有人通稟門內，於是蘇寒到了金鳳閣上空沒多久，就有人前來。
還正是蘇寒在此地最熟悉的人，滿鐘。
滿鍾看著蘇寒，神色卻有些複雜，他目中佈滿血絲。怔神半晌，才問道：「為何要回來？」
蘇寒神色淡漠道：「為了彌補自己做錯的事情。」
滿鍾嘴唇動了動。才道：「只怕已然太遲了。」
蘇寒沒說話。而是撤去週身防護。一副任憑處置的模樣。
滿鍾看了蘇寒一會兒，道：「跟我來吧。」
他沒有將蘇寒如何，轉身向著下方飛去。
蘇寒默默跟著滿鐘，向前飛去。
他們落在了地上。滿鍾帶著蘇寒向著山頂走去。就在這個時候，董心炎率人前來，冷冷道：「等一等。」
「他是我的人。」滿鍾道。
「這是一個太不可測的因素。」董心炎道，「他是能在掌門手下逃走的人。」
滿鍾終於不再多說，讓開路。
有人上來，給蘇寒服下丹藥，又將他手束縛起來。
一切做完，滿鍾不滿道：「好了嗎？」
「好了。」董心炎朝著手下點頭，一群人當即離去。
滿鍾繼續往前走。
「滿鍾你知道這件事嗎？」蘇寒問。原本固然是抱著要回來找到銀線蠱母蟲的心思回來，他想著的也是應該低調，不可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
但在看到滿鐘的時候，蘇寒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憤怒。
曾幾何時，滿鍾給過蘇寒一種師長的感覺。大抵是因為其對他傳授的一部分有關規則的東西。再加上在一同修復古魔的時候，蘇寒從各個人那裡知道的一些，關於滿鐘的事情，讓他對這個男子，也從心底裡有了一些同情。
所以雖然後來不歡而散，但在之前，兩人相處之時，還是有一段蜜月期的。
可到現在，之前半月，歷經的一座座死城浮現在眼前，讓蘇寒陡然間便對滿鐘，湧出一股強烈的怒意。
他克制著，看著滿鐘。
滿鍾緊抿著嘴唇，隨後搖搖頭，「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蘇寒問。
「真不知道。」滿鍾道，「不過，卻也因我而起。」
蘇寒看著旁邊，「那你可知道母蟲在哪裡？」
「你說的話，掌門聽得到。」滿鍾道，「所以不用做無用功。」他指指山上。
蘇寒陡然閉口，隨即搖搖頭，「你們打算到什麼地步，才收起銀線蠱？」
「不知道。」滿鍾道，蘇寒看到他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事情到了今天這步，已然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了。我原本只不過是想要復仇而已，事情發展到了今天這一步，真的已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了。」
聽到這話，蘇寒忽地無奈地歎息。
滿鍾不過是一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可憐人。
不過他又一想，自己呢，他現在不也是被憤怒遮蔽了雙眼，腦子一熱，就直接來到這邊自投羅網了？
他忽地發現自己就算來到這裡，也什麼也做不了。
而此時在外面，每一息過去，都有成千上萬的人死亡。
滿鍾帶著蘇寒，來到了金鳳閣金頂的一處偏殿。
在偏殿之上，向雄端坐正首，見到蘇寒到來，露出和善的笑意，道：「蘇寒，我們又見面了。」
蘇寒打量著偏殿的裝飾，不去看向雄，一面說道：「向閣主其心不小，偏偏還有一些手段，倒是蘇寒先前小覷閣主了。」
「好說。」向雄道，「能讓別人小看，也是一種本事，向某一向樂於被人小看。」他似乎很開心，哈哈笑著道：「因為我特別喜歡看到別人小看我，最後卻發現這一點之後那種驚訝的表情。」
蘇寒微微一笑道：「從這一點上來講，向閣主與蘇某，倒是有一些相像的。」
「嗯。」向雄道。「觀蘇寒你修道以來幾次名動四國甚至天下的事情，向某也覺得，蘇寒你很會令別人小看你，所以我很欣賞你。」
蘇寒微微頷首，「但是閣主讓別人小看你之後，翻手卻可以做出那麼可怕的事情，蘇寒卻是自愧弗如。」
「好說。」向雄道，「蘇寒，我對你的喜愛之心，你應該是知道的。怎麼樣。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順從於我，四國之內，來日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向閣主的好意，蘇寒心領了。」蘇寒道。「但是蘇寒對這些名利，並不是很在意。」
向雄道：「哦？不在意？既然如此，不知蘇寒你建立銀蒼閣的目的，又是為何？」
「修士之人開銷大，一直去搶好累，因而便想做點生意，花起靈石來也省心很多。」蘇寒淡淡道。
「哈哈哈，蘇寒你真是幽默。」向雄的笑容漸漸斂去，「所以你暫時是不肯咯？」
「以後的話。只怕也不會太願意。」蘇寒依舊是淡然道。
「這樣啊……」向雄道。
蘇寒這時道：「向閣主該不會是看上銀蒼閣了吧？做生意的話，只要不虧本，我還是很願意的。」
「那若是想將其收入麾下呢？」向雄道。
蘇寒嘿嘿笑了兩聲，「只怕向閣主沒這個本事。」
「帶他下去吧。」向雄失去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致，對滿鍾淡淡道。
滿鐘點頭。帶著蘇寒走了出去。
他們走了出去，向雄揉揉太陽穴，越是臨近最後的關頭，怎麼就越是感覺煩惱多了起來。
有人進來通稟，「掌門，有人自稱是大宋百玄門的，要來拜會掌門。」
向雄揉著太陽穴的手一頓，確認道：「你說什麼門派？」
「回稟掌門，百玄門。」
向雄倒吸了口冷氣，「什麼修為的？」
「兩位金丹真人，具體修為卻看不出來。」
向雄手放了下來，呢喃道：「完了，這下玩大了。」
他這樣說著，道：「讓他們來見我。」
蘇寒與滿鍾一前一後，走出金頂。
「你被架空了？」
「嗯。」
「那古魔的控制權？」蘇寒猶疑道。
「已被掌門收回去了。」滿鍾輕輕一歎道。
「嘿，那你報仇的事情？」蘇寒忽地笑了一聲，問道。
滿鍾亦是笑了起來，不過這笑聲之中，卻透出苦澀。
「他說是會幫我報仇的，事實上，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但，我竟忽地不恨他們了。」
「你的仇家？」蘇寒問。
「嗯。」
「古魔修復完全之後，你出去過嗎？」蘇寒問道。
聽到這話，滿鍾陡然一頓，定在原地。
蘇寒看著滿鐘，後者站立半晌，才喟然長歎道：「出去過。」
說話間，滿鍾卻流下兩行淚水。
蘇寒不再說話，埋頭向前走。
蘇寒被軟禁了起來，在最開始來到這裡時，他參與比鬥時居住的屋子裡，有幾位築基修士看守他，其中便有郭翔。在服用了丹藥，手還被束縛住的情況下，沒人覺得他能逃走。
滿鍾將蘇寒送到這裡後便當即離開，蘇寒隨後便盤坐在榻上，閉目凝神，幾個築基修為守著他，也覺得百無聊賴，不過想著掌門許諾的豐厚報償，卻又都覺得充滿動力。
「銀線蠱母蟲，究竟會在哪裡呢？」蘇寒此時卻子啊思索。
腦海中傳來柯靈的聲音，「在銀線蠱歸來的時候，那麼多的生魂，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將母蟲撐爆，所以必須要盡快將生魂引導出去。」
「如此說來，就在靠近古魔的位置？」蘇寒道。
柯靈道：「卻也不一定，銀線蠱母蟲並不大，很好攜帶。」
蘇寒點頭，沉吟片刻道：「我覺得，很可能在向雄身上。」
「為何？」
「向雄此人，雄才大略，十分厲害。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充滿自信，而且難以相信別人。他現在連滿鍾都不再信任，你覺得他還能相信何人？所以銀線蠱母蟲必然在他那裡。」蘇寒道。
柯靈道：「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就這樣去搶，若是他狠下心將母蟲殺死，一切便完了。」
蘇寒頹然道：「這正是他現在最大的依仗，唉。」
他睜開眼，窗戶開著，月華透了進來，靜謐安詳，但在蘇寒，此時卻只是覺得無力。
即便在被整個天下的人覬覦時，即便被巫族一族追殺的時候，他也未曾如此刻這般感到無力。要知曾幾何時，他可是連生死都已然置之度外的。但是現在，他卻因為一件本並不與自己有太大相關的事情而煩惱，而感到無力。
他不知該要如何是好了。
他甚至感到迷茫與畏懼，也許接下來他走錯一步，就會導致百億人的身亡。這樣的認知不知從何時起在他意識之內深深扎根，讓他背負著從沒背負過的巨大的壓力，這壓力讓他連呼吸都感覺到艱難。
「本尊。」
就在這個時候，許久做聲的分一，這個時候忽然開口了。
「嗯？」不知為何，聽到分一的聲音，蘇寒竟感覺到莫名的安心。
分一道：「本尊，你亂了。」
蘇寒默然。
分一道：「你本不是這樣的。」
蘇寒道：「但百億人的生死，都在我的手中。」
「不要把你想的那麼偉大。」分一道，「到了如今，很多事已然無法挽回，你所能做的，就是如何將這件事盡快了結。」
「如何了結？」蘇寒頹然道。
「你可忘了嗎，你還有一個驚喜給他們的。」分一道。
蘇寒眼睛一亮，隨即卻又黯滅，「但現在，在這驚喜之前，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億萬人的性命啊。」
「你可還能想到更好的辦法？」分一道，「對方是元嬰高手，很難制住，而且就算制住，你也不知道他究竟為銀線蠱母蟲做了怎樣的保護措施。」
蘇寒道：「那我該怎麼辦？」
「只要心靜下來，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分一道，「本尊你是當局者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