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耀武鬥文 文 / 生猛大章魚
此時二公爺朱希孝也睜開眼睛:「嚴僉事所言,實是老朽失職。那揚州百戶已經革職,至於江南各千戶所的錦衣,有不法者,嚴僉事只要把名字報來,我南鎮撫司,決不輕饒。」
嚴鴻忙道:「公爺,小可不是這個意思。之前朝廷海禁是個什麼情形,在座各位心裡有數。連官府都不管,咱們錦衣也不好管。再者,那些海商與官勾結,官商一體,打著士人不納稅的旗號,咱們錦衣行事,自然也畏首畏尾,怪不得下面的兒郎。只能說,這錦衣衛如今越來越軟,可沒有洪武爺時候的威風了。」
此言一出,人皆啞然。是啊,英宗時候,連錦衣衛指揮使馬順都被官打死在金殿上,還提什麼威風?不過如今官勢大,大明朝可以算做臣天下,說這個話,未免讓人感覺是鞭屍。
陸炳要不是因為嚴鴻是自己的姑爺,幾乎就要以為他是在打自己的臉了。你這廝懂個屁啊,洪武爺時候錦衣衛是威風,可是洪武爺時候的錦衣衛指揮使什麼下場?毛驤在胡惟庸死後辦牽連大案,回頭自己也被朱元璋殺頭。蔣瓛辦了藍玉謀反案,之後也被朱元璋賜死。咱爺倆莫非要步他們的後塵?
當下陸炳雙眉倒豎,咳嗽一聲道:「嚴僉事,不要東拉西扯,有話直接說!」
嚴鴻看陸炳臉色不預,心知自己說話有失。好在今天陸炳有交代,錯了不怕,有岳父給撐腰。他不慌不忙。道了聲:「是。」接著道:「如今人太過囂張。視武如奴婢。對咱們,更是欲除之而後快。當初鄭曉參我的折子,我還記得呢。願自今東廠勿與朝儀,錦衣衛勿典刑獄。士大夫罪謫廢誅,勿加笞杖鎖梏,以養廉恥,振人心,勵士節。有這些恨不得除我錦衣而後快的官在。咱們關起門來說話,做事難免畏手畏腳、不敢管事。便是堂上官猶然如此,下面的兒郎們又能管的了什麼?自然也就是隨大流,和那些官、豪商打個哈哈,撈點油水了。這不怪他們,不怪他們啊。」
此言一出,如同在房中扔下了一枚超級特製加大型「飛天擊賊石榴炮」,嚇的眾人張口結舌,半晌無語。這話是事實沒錯,問題是誰敢說啊。這是把矛頭直接指向了官集團。可是如今大明朝官集團當道,難道區區錦衣衛。還敢和這些君子忠良去別苗頭?
尤其嚴鴻自己,也是官世家出身,這番言論,難道是要離經叛道,與自己家對著幹?今天這是怎麼了?兩個年輕人全都放起了大炮,這是要鬧哪出?陸炳道:「嚴僉事,也須慎言!如今眾正盈朝,廣開言路,乃是一等好事,你不可胡言亂語。」
嚴鴻道:「大都督教訓的是。聖天子廣開言路,讓人士子暢所欲言,這本不是壞事。不過朝內如今只許官罵別人,不許別人罵官。科道言官彈劾我輩,便是為國除奸,我輩彈劾言官,就是構陷忠良。這便毫無道理可講。比如最近幾日,彈劾大都督的奏折,快壓塌了龍書案,天家讓咱們打廷杖,可是那幾個受杖的狗頭。卻在受杖之後,彈冠相慶,受人敬仰。其他言官更是如同瘋狗般繼續彈劾,為的就是撈一頓廷杖,換一個聲望。」
嘉靖一朝,因為皇帝脾氣強硬,實際上官的言論已經比過去少了許多。那廷杖打死人也不是什麼稀奇人。不過近來嘉靖忙於修道,於朝廷之事關心不多。這回打廷杖那幾個,有忠良太監黃錦一力保全,打廷杖時既不喊著實打,也不喊用心打,便是告訴行刑的大漢將軍,點到為止。因此那幾個挨廷杖的人,除了皮開肉綻之外,什麼事都沒有。一個個生龍活虎,繼續趴在炕上上本罵陸炳。其他言關有樣學樣,也跟著上本附議,這一輪風波鬧的,已經超出陸炳想像範圍。陸炳雖然不至於被這些奏折真個打落馬下,但也感覺有些焦頭爛額。聽到姑爺為自己說話,心中卻也受用,但還是一拈鬚髯道:「這事麼,自有天家決斷,嚴僉事不必多言。只說衛中之事就好。」
劉守有冷冷道:「嚴僉事說這話,大為不平,莫非要叫大漢將軍們用心打,把這些官多打死幾個?」
陸炳聽得這話,眼一瞪:「不許胡說!」他想這事兒真敢這麼幹,就算一時不被掀翻,回頭也必然沒有好下場。嚴鴻這豎子,若是琢磨半天,就想出個依靠把人往死裡打,一味橫暴的例子,那真是讓老夫大為失望。這是灌了哪個妖道的米湯啊?
嚴鴻道:「非也。下官不是說不許言官說話,也不是說逮著一個打死一個。只是叫咱別這麼自殺威風。這物兩道,皆是朝廷柱石,各有司職。說起來,咱們錦衣衛擔負重責,時時出生入死,為天家拋頭顱灑熱血,立下多少實在功勞。單說這次下江南,在陸大都督指揮下,咱便給天家弄回一百多萬兩銀子,這功勞哪裡小了?咱們又何必定要怕那些清流人?他有彈章,我有廷杖。他既然能不怕廷杖,我為何偏要怕彈章?」
他說到急切處,一指身上的飛魚服道:「下官打入衛那一天就知道,咱是什麼身份?咱是天子鷹犬,是萬歲的人!做的是萬歲的官,拿的是萬歲的餉,與官沒什麼干係!別看我爺爺,我爹都是官,但是他們與我一樣,都知道該做什麼,也知道該說什麼,知道自己該坐在誰那邊。所以,下官不求什麼虛名,不求什麼清流讚譽,只求了卻君王天下事。只要天家滿意,國家得利,什麼都敢幹。那些言官,你就算什麼也不幹,照樣堵不了他們的嘴。與其在他們的淫威下抖抖索索,倒不如豁開了大幹一場!有人彈劾我是好事。罵的越凶,證明我為天家做的越好。須知稀泥路滑處,走的越慢,越容易摔跟頭。倒不如快步疾行,就算連滾帶爬,老子也要滾出個人樣來!」
嚴鴻這番話,也是他穿越前被銷售洗腦的策略。但凡做一行事業,要麼你就別做,既然做了,那就先要全心相信這事兒是好的,是能大成的。若是一般從事一行,一邊還嘟嘟囔囔,畏手畏腳,那不如趕緊換行。他這番說出來,卻讓堂上錦衣官們都大感振奮。那位韃官賽哈出高聲喝彩道:「說的好!這話俺聽著痛快,舒心。就好像三伏天吃了碗冰酪似的,就是這個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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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嚴鴻又道:「可是如今本衛有些同僚啊,卻是端著錦衣碗,操著臣心。想著贏得生前身後名,不惜低三下四,討好臣。這樣我是萬萬不贊成。你就算裝孫子裝得再好,他們也就看你是個孫子。筆頭上給你留點情,回頭史書上誇獎你知趣,會裝孫子,這有乜用?有這心思的,還是趕緊回去讀書考進士的好。」
劉守有知道嚴鴻話裡話外,還是拐彎抹角的罵自己,但又不好回嘴。臉上神色一陣紅一陣白,異常難看。憋了片刻,冷笑道:「嚴僉事大言炎炎,要不顧言官彈劾快步疾行。好啊,你倒說說,疾行到那裡去?」
嚴鴻道:「下官方纔已說了,錦衣衛要為天子分憂。天子屬意開海,那麼我錦衣衛下面的工作,就是立足開海,在開海這事上打一個翻身仗。打出咱錦衣衛的威風,打出咱的士氣,打出塊金字招牌來!這一回,最好咱策劃周密後,能夠一幹到底,把那些狗屁彈章都當做耳邊風。幹出大事,讓官們知道,咱錦衣衛也不是好惹的,日後再想碰咱們,他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夠不夠!」
劉守有冷哼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嚴僉事,你說的還是空話。該當如何打這翻身仗啊?」
嚴鴻道:「這仗怎麼打,我自然有盤算,不勞劉僉事惦記。無非兩項,一保海船,二收商稅。這朝廷開海,天家也要參與貿易。自然就要建造大船,可是自我在南方的經驗,那些海商黑心爛肺,賣的貨品價高而質劣。其中部分人還和倭寇有勾結。朝廷真大發船引,與他們競爭,他們過去的暴利就會連渣都不剩。這幫人吃慣了獨食,哪裡肯與人分利?因此多半要從中破壞。眼下汪直招安,兵強馬壯,公然的劫奪他們大約是不敢的。因此很大的可能,他們會打海船的主意。只要尋找機會,把些海船弄成漂沒,漂沒數一多,自然就有官上本,分說朝廷參與貿易,如何得不償失,應及時廢除。」
他也是當初在嚴家打理生意時,什麼邪門手段都用過。而穿越前做保險一項,對騙保的種種案例也瞭解不少。畢竟21世紀的船舶商運遠比大明朝發達得多,司法保險體制也更加完善,因此對明朝海商的路數,也能估出個幾分。再加上徐海、王翠翹與他交好,這其中的花樣底細,也頗給他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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