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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石破天驚 文 / 生猛大章魚

    陸炳聽了點頭道:「好,你接著說。若是海商果然如此搗鬼,漂沒一多,勢必不能繼續造船貿易,我等又該如何應對?」

    嚴鴻相信自己的岳父肯定有辦法應付,但是誰讓自己是姑爺?肯定得把臉留給自己露,當即說道:「那些海商是重利的,偌大條海船,真要鑿沉了,他們也捨不得。再說了,管船引的是我,管紅單的也是我,我能讓海商有機會造船麼?他們沒船造,也得打咱朝廷龍船的主意。因此他們若要幹這事,多半是把船買到手,再由主管官報漂沒。若是咱們安排些錦衣衛混在水手裡,跟著一起到新東家那,到時候一咬出來……我看就不是幾十顆腦袋的事了。」

    劉守有聽著嚴鴻的主意,總覺得哪裡有不對的地方,忽然道:「你既知海商要打海船的主意,自然有辦法提前預防。為何要單用這種手段,先誘人犯法,再予以剪除?」

    嚴鴻點頭道:「劉兄說的好。我這正是要挖下深坑待虎豹,設下香餌釣金鰲!不死幾個人,怎麼能讓他們漲記性?不死幾個人,他們怎麼肯乖乖的交稅?不死幾個人,又怎麼能讓他們懂得,聽話才能做好生意這個道理?我這只是在教他們學著做人,至於人命麼,就是他們要交的學錢。」

    劉守有道:「然則我們派去臥底的錦衣衛,卻也有危險。若是身份被發現,難免死傷。又或者有海商鋌而走險,真把海船弄沉。豈不是同歸於盡?」

    嚴鴻道:「劉兄所言甚是。不過咱錦衣衛本來就是幹得刀光劍影的活路。追剿叛賊。刺探韃虜。哪個不是要提著腦袋的?這幫豪商若是利慾熏心,為了一己私利,破壞開海,欺君害民,咱們錦衣衛就得鬥他一鬥,這一戰端的是兩軍對壘,血雨腥風,比起那平倭防虜。也不輕鬆。既然是打仗,必多死傷。別說咱的錦衣兒郎必有損折,就是下官,說不定也叫惡賊砍了頭去。然而這又何懼?這死到臨頭的滋味,下官在濟南,在台州,都經歷過了。若要保命,還是去讀書,別說舉人進士,就算當個秀才。一輩子也能在縣裡耀武揚威,並無殺頭之虞。既然穿上飛魚服。拿了繡春刀,那便是將一腔熱血賣給天家!我只知道一條,若是有那豪商敢弄手腳,害了咱的錦衣兒郎,我必要他十倍償還!我若死在海賊手裡,也請陸大都督和諸位前輩為我報仇雪恨,則我在九泉之下,死而無憾!」

    嚴鴻這一番慷慨陳詞,其實一半是裝。他尋思自家如今已是錦衣堂上官,就算開海真要和豪商明爭暗鬥,自個多半是不至於親身犯險,樂的說些漂亮話。然而這番言辭,卻讓在座諸位錦衣官皆熱血沸騰。與會的這些堂上官身份不一,有一部分是祖傳的老錦衣,聽了這話,卻覺得好像聽祖上說過,當初錦衣衛威風時,便是這副樣子。多年過去了,本以為錦衣衛已經成了明日黃花,沒想到,又出了這麼個有幹勁的人物。若真是能像他說的那樣,說不定我錦衣衛以後還是能止嬰啼的狠角色!

    陸炳看嚴鴻在眾官面前露臉,含笑點頭道:「那這徵稅呢?」

    嚴鴻道:「這就更簡單了。我錦衣本就有徵收地方常例之責,每年全國十三省,都要向我京師總衙門遞解常例。可是最近幾年,這上解銀子,可是越來越少啊。地方上太多的買賣鋪面有了官家背景,這個是尚書的產業,那個是御史家的靠山,我們錦衣衛能去收誰的?然而這種搞法,那些官倒是腰包裡滿了,朝廷怎麼辦,天家怎麼辦,天下百姓怎麼辦?下官這才到江南,就要把稅收起來!該交的正稅要交,沒了這個,莫非朝廷用度,全都從那些種地的苦哈哈百姓鋤頭把子裡搾?咱錦衣的常例也不能少,沒了這個,讓幾萬兒郎喝西北風去?大都督,下官這裡拍個胸脯,我嚴家的產業多,要帶頭交這個份子!」

    嚴鴻也知道,這種事不可能嚴家不參與,因此先表個態度出來。果然不用陸炳說話,朱希孝已經開口道:「嚴僉事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你是咱錦衣衛的堂上官,還是陸大都督的愛婿。你家的產業,就是咱錦衣衛自己家的產業。若是連自己家的產業也要收常例,那還講不講個人情了?這萬萬使不得,從老夫這便說不過去。」

    要知在坐的人,誰不拿自己的名字去吃幾家買賣的干股?那些商家也不是吃多了撐的,為的就是逃稅。如果嚴家真交稅了,他們怎麼辦?難道也跟著交麼?因此不用陸炳說話,這些人就不能讓嚴鴻交稅。

    劉守有道:「朝廷優恤士人,士大夫家中行商免稅,已是定例。貿然改動,只怕引起群情洶洶,於我衛中不利。」

    嚴鴻道:「甚麼定例,誰人制的定例?朝廷優恤士人,這不是壞事。連個縣學裡的秀才,都能免三人徭役,每個月還有糧食肉菜。可是這幫官仗著特權,把那成千上萬的生意都掛在名上,讓朝廷損失巨額稅款。這些開銷,他們不負擔,那就得轉給一般平頭百姓啊!群情洶洶,洶的是誰?無非是那幫佔了便宜還賣乖的士紳。我倒要和他們鬥上一鬥!而且,便是官士紳之中,也有好人。但凡明白些事的,知道家國一體,國強民富的道理,多半也會交稅。那杭州六大家,也一樣是士人,不一樣交稅麼?那揚州鹽商,多少士紳的牌子,不照樣交稅麼?」

    慕登高一旁忽然說夢話道:「呔!大膽小娘子,你要是敢不從了我慕老爺子,我就把這幾本金鎖紅陽策,無生老母救世經,扔到你家院子裡,辦你個私通白蓮。到時候拿入詔獄之內,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還看你從不從我?」

    嚴鴻笑道:「老爺子真是妙人,做夢也不忘風流。不過這個夢做的好!真要有那不開竅的人家,我倒是不妨往他家扔著白蓮妖書,到時候把他當白蓮辦,還是當倭寇辦,都隨我心意。我就不信這幫人屁股能有一個乾淨,只要查出他些不是來,虛虛實實,斷送他不費吹灰之力!看看這稅能不能收的起來!」

    劉守有冷笑道:「嚴僉事好大威風,我也知道你在江南,帶著一百多副鐵甲、旌旗,往人家院子裡扔的事。可這等誣良為盜的勾當,能行一時,豈能行一世?你用這卑鄙手段,莫非人家就是泥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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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任你揉捏麼?到時候朝野激憤起來,你卻要把我整個錦衣衛都拉下去!」

    嚴鴻道:「朝廷內有言官上本彈劾,那也是必然之事,不過我不怕!不瞞諸位老大人,要說起官中,我頗佩服的一個是宛平縣令海瑞海剛峰。這人脾氣大於才氣,為人固執可憎,對我頗為鄙視,而且彈劾我也不在少數。我想起他,就是又氣又怕。可是,至少人家當了官,真真正正是在一門心思按他的道德章做事,是真想遵照聖人之言把老百姓帶好,自己吃糠咽菜,身上唯一沒補丁的官服得要等到準備殉國時候穿!若是那些官都是海瑞這樣的人,我打死也不敢往他院子裡扔鐵甲,他能直接和我拚命!他海瑞家的老僕在衙門口賣點花生瓜子,我也絕不會去收他的稅!可是放眼滿朝,有幾個海瑞?我也不是要把豪商都誣陷成盜,也不是存心要和這些官紳玩命。可是你越怕他,他就越橫,不如大家都玩玩,看誰先慫!這些官紳都是從生意裡賺得腸肥腦滿的人,要他們按常理納稅,很過分麼?你要不肯納稅,那就什麼都沒有,大家落個兩手空空乾淨!」

    陸炳道:「嚴僉事,你這心意是好的。不過麼,不可急於求成。要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急切之間怎能改的了百多年的規矩?且記得分別對待,緩慢而行,以免引發大亂。」

    嚴鴻知道,這是岳父變相支持自己的建議,當下點頭道:「大都督高見,下官謹記。下官此次想的,便是先借開海之機,把海上同番的正稅和常例收起來,順便借發放船引等事,將過去被偷漏的商貿正稅,也盡量收回一部分。這樣,讓朝廷用度寬鬆點,免得萬一遇上兵火戰亂,還要臨時從老百姓那裡徵稅。眼下要做的第一批事情,除了準備開海監察,就是整理過去商稅的情況,全國各處商貿到底額度有多少,該交的正稅和常例有多少,拖欠多少,拖欠人背景如何。把這些黑白統統摸清了,才好下一步見機行事。說來下官年輕識淺,言多浮華,今後還望大都督及各位前輩多多提點,若是哪裡說的不到,還望大都督恕罪,幾位老前輩,也不要笑話。」

    賽哈出笑道:「還是嚴僉事會說話。這說的我心裡怪敞亮的,待會散了廳,咱們到便宜坊,喝著酒,吃著鴨子,再慢慢與你分說分說,到底哪說的不對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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