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內宅疑雲 文 / 生猛大章魚
張青硯道:「當初聽聞你在海上遇難,晚娘得了病,眼看人都不成了。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你們家裡沒人管她,嚴大總管,嚴二總管,都置之不理,看那模樣,便是等著她自生自滅。也是月蓉姐心好,求到了老太夫人那裡。老太夫人發話讓請郎中,月蓉姐出頭不方便,又怕家裡管家不用心,便央到我頭上。我便想著,京師裡最有名的郎中,便是劉生劉老爺子,聽說相公你也是他老人家救好的。可等我到了醫館,正趕上劉老太醫與人辯論醫案,那人年紀不如劉老太醫大,醫道卻似十分高明,講起藥理藥性頭頭是道,連劉老太醫似乎都不是他對手,最後氣的端茶送客。我便將這人請到你家,為晚娘姐姐看病,後來才知,這郎中名叫李時珍,與相公還是認識的。這世上的人說起你嚴小相公,多是阿諛奉承,或者斥責荒唐。唯有這李郎中,卻對你嚴小相公頗為推崇,說你禮賢下士,更有菩薩心腸。」
嚴鴻點頭道:「不錯,李先生於我,倒是有些往來。菩薩心腸什麼的,那是他過謙了,他費盡心機要寫醫書,我不過資助他些銀兩。這些且不論,沒想到李神醫能來京師,這我便不愁了。」
張青硯道:「聽李先生說,乃是因為前些時皇孫身體不適,萬歲心急,竟然宣招天下名醫,李神醫正在河南尋訪醫藥,卻被當地官府給推了上去,便也進京來給皇孫看病。這李神醫過來給晚娘姐姐看脈,他看晚娘姐姐,妾身卻看他。他兩個指頭一搭上,臉色便是一凝。隨後,雖是強作歡顏。問些日常飲食的話,但暗地裡的神情,卻是越來越不對。」
嚴鴻聽到張青硯敘述,也不禁有點背心發涼:「那李神醫怎麼說?莫非晚娘病的厲害?」
張青硯道:「李先生診脈完畢。說晚娘姐姐是心焦過度。飲食不周,加之春季寒暑交加。損了元氣。開了藥方,叫照著煎服。但妾身見他神色有些不對,擔心晚娘姐姐得的是要緊的病,便追下去問。開始時。他怎麼也不肯說,後來挨不住我再三懇求,才不得不講。」
說到此,她將話一頓,看嚴鴻瞪大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樣子,暗自得意。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李神醫說,晚娘姐這眼下的病,實在沒什麼太大要緊,服了藥很快就好。可是她的身子。卻有大妨礙。」
嚴鴻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叫病沒太大要緊,身子卻有妨礙。」見他問的焦急,張青硯暗想:你的心裡幾時能這麼關心我?不過來日方長,早晚我要把你對別的女人的寵愛,都奪到我身上才好。
張青硯道:「這事原本有些礙口,你須得答應我不惱,我才肯說。」
嚴鴻道:「少賣關子,快說。我怎麼會惱你?」
張青硯這才道:「據李神醫診脈判斷,晚娘姐姐的身子本就不算十分強健,後來又亂服避孕涼藥,導致再也不能懷胎。」
嚴鴻驚道:「什麼?你說她服什麼藥物?」不知不覺間,手已經抓緊了青硯的胳膊,張青硯道:「你別急,當心急壞了身子。李神醫說,看晚娘姐姐內脈紊亂,陰陽失調,更兼氣血大虧,多半是過去三二年間,服了避孕涼藥。而且那開方子的人醫道低劣,只是照抄了青樓裡的方子來用,害的晚娘姐姐傷了身體。李神醫說,雖然看架勢,晚娘姐姐已經停藥不少時候了,但當時服的太狠,如今就算另開良藥相補,怕是也……」
嚴鴻此時回憶與晚娘的過往,種種異常之處浮現在眼前,心中暗驚:難道她竟然有了外心?否則的話,拚命懷一個子嗣還來不及,怎麼還敢偷著吃藥?他猛的坐起身子,就要披衣服。
張青硯一把拉住他道:「你急的是什麼?就不怕我是編排些假話離間你與晚娘姐姐的感情?」
嚴鴻搖頭道:「那怎麼可能?你與晚娘素無往來,怎麼可能好端端的去中傷於她。這事確實透著蹊蹺,我不去問個明白,心裡便不安生。」
張青硯又道:「還有,嚴公子,我聽說晚娘姐姐當初嫁給你也是有些不情願的。你可知道她原本在家中,心裡可有人不?」
嚴鴻道:「我卻不知道。」
張青硯點頭道:「照啊。妾身卻有個計較。但這事兒你萬不能說與旁人知道。」
嚴鴻要緊又抓住張青硯:「你說,青硯,你快說!」
張青硯道:「公子,你可還記得,當初孫月蓉姐姐和你初次相逢的時候?」
嚴鴻道:「當然記得。她在聚仙樓上吃霸王餐,還把我的手腕骨給弄脫臼了。」
張青硯道:「你可知月蓉姐姐為何單選聚仙樓鬧你的不痛快,又為何打你小閻王?只是湊巧碰上麼?」
嚴鴻猛一愣。他與孫月蓉相處多時,知她心直口快,倒真沒問她當初的事。只是想自己這小閻王的惡名滿城皆知,紫清雙俠也都是聽說過的,那麼孫月蓉知道又有什麼奇怪呢?但聽張青硯的說法,難道其中別有隱情?
張青硯道:「公子你是辦大事的,這些地方不留意也難怪。我與月蓉姐姐相伴日久,卻是聽她說起當初你們相見的經過。她也沒心眼的,隨口說了,我卻又細細探問幾句。原來在上聚仙樓之前,月蓉姐姐和梁太太柳葉姐兩個,遇上一位李公子,在小店喝的大醉,哭訴你嚴府長孫小閻王,搶走了他的未過門妻子。孫姐姐俠肝義膽,聽了這話,又打聽了些小閻王的其他事跡,這才去聚仙樓上尋不痛快的。」
嚴鴻聽到此,心頭隱隱一動,好像想起了什麼,卻又摸索不清。
張青硯又道:「當時我聽了此話,心想小相公為人風流,便是做下些顛鸞倒鳳的勾當,也不為怪。可是這次聽李神醫說了胡姐姐避孕之事,我卻起了疑心,又專門去尋到梁太太,問了她當時情形。梁太太心腸細,倒是記得那李公子的長相,卻也不知道名兒。那
麼,這位李公子所說的,被嚴小相公搶走的未婚妻,到底只是旁的女子呢,還是就是胡姐姐?」
嚴鴻見張青硯抽絲剝繭,逐步分析,便不插話,只是聽她敘說,眉頭卻越來越皺。
張青硯又道:「胡家姐姐的鄉里,我是知道的。於是等胡姐姐病體稍好,我便女扮男裝到胡家莊去了一趟。這事兒又要弄清楚,又不能暴露太多,卻也真為難。好容易給我問了幾十個左近鄉民,終於給我問出一些端倪來。」
眼看嚴鴻瞪大眼睛,張青硯一字一頓道:「晚娘姐姐確實有個表兄,叫做李天照,乃是國朝嘉靖三十四年的舉子。兩人原本已經定親,後來因晚娘姐姐嫁給相公你,這親事自然破了。從身材形貌來看,那天給孫月蓉姐姐告狀的,也正是此人。」
嚴鴻聽得「李天照」三個字,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聽過。想了片刻,猛然記起,嘉靖三十五年自己在西山捉拿鄭國器時,此人曾經大膽和自己對瞪。次年元宵節出來看燈,恰好見此人私帶著一位小姐在偏僻地方閒逛,若不是自個撞到,小倆口就被歹人糟蹋了。而當時這人似乎與胡晚娘認識,墜兒說,他是胡晚娘的遠方表兄,就叫李天照。
這麼前後對應著一想,嚴鴻怒自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不知是何處來的火氣,重重一拍桌子:「老子這就去把他大卸八塊!」說罷便要站起身。
張青硯伸手一拉,便搭住了嚴鴻脈門。此刻她用上內勁,嚴鴻便如同綁在竹竿上的蜻蜓,哪裡掙扎得開。卻聽張青硯道:「公子,你不要急著走。前面這些事情,也都是我的推測,當不得准的。咱可不能莽撞。你這時回去就問,言語上難免激烈,怕是與晚娘姐姐直接起了衝突。萬一要是誤會,不是白白傷了晚娘姐姐的心?依妾身之見,不如將墜兒叫出來,仔細審問一通,她是晚娘姐姐的貼身丫頭,萬事瞞不過她,不怕問不出實情。就算這其中是誤會,卻也有了轉圜餘地。」
嚴鴻此時心亂如麻,沒了往日的心眼,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青硯,你不但品貌過人,更有智謀,嚴某何德何能,得你青目有加。實在是我上輩子積的公德,我方纔的行為,將來定要好好補償你。」
張青硯將身子如蛇一般纏住他的身體道:「我的心裡早就許給了你,哪還用的著什麼補償?我雖然不及師姐的容貌,可是若論謀略兵法,琴棋書畫,女紅烹飪,我自問卻勝師姐一籌。等我將來過了門,定會好好伺候你。只是咱們這事,還不知道怎麼跟師門交代呢。當初師姐可是做主,要把我許給播州楊攀龍。那人是楊烈楊宣撫的侄兒,也是一方諸侯,不好招惹。相公,我是你的人了,不要跟你分開,我不要去嫁那土司。」
嚴鴻當初在廣州,聽夏紫蘇臨別前張青硯已經許配播州楊家,心頭就有不悅,為此還在台州開始準備給播州下爛藥。當時還以為這婚事是張青硯師門的命令。如今聽張青硯說,這事兒是夏紫蘇做主,心中就更是不爽。心想你這紫衣嫦娥這般冷酷,怎麼要把自己的師妹扔到播州。好歹也是同門,哪有逼著同門去嫁個土司的道理?尤其你又知道我與你師妹有些不清楚,還這樣安排,不是挖我的牆角?再加上看張青硯這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心中便隱隱生了幾分對紫蘇的不滿,只是未曾宣之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