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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晚娘舊事 文 / 生猛大章魚

    等到伺候嚴鴻穿戴好了衣服,送他出了客棧,張青硯不顧掌櫃與夥計的眼神,自顧回了客房,暗笑道:師姐,夏紫蘇,你這賤人,這回也讓你知道我的厲害。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便是你貌美如花,也敵不住我水磨功夫。回頭等我先給嚴鴻生個孩子下來,斷叫你終於佔不到我的上風!

    想到此,張青硯端起嚴鴻喝剩下的茶杯,放到鼻子前聞了一聞,又冷笑一聲,將殘茶傾倒在地上。

    嚴鴻出了客棧,嚴二從對面的茶館裡跑出來,見了嚴鴻便直說恭喜。他琢磨著,大少進了房間,待了這麼久才出來,準是和那青衣女俠有了什麼事。這麼個美人弄到手,如何不討賞?嚴鴻沒理他這茬,只問道:「嚴二,我問你,當初晚娘的婚事是你操持的,她家對這婚事可曾認可?」

    嚴二也知道大少要休妻另娶的事,暗想:不給賞錢,怎麼好端的問這個。忙回道:「大少,這事她們家打著燈籠都找不著,哪有什麼不認可的道理?我當時到那一提,樂的胡興那老小子,差點樂瘋了,一個勁的說是祖先保佑。您放心,那家人就是個麵團,怎麼揉怎麼是,便是休妻這事,您就交給我辦,保證他們家連個屁都不敢多放。」

    嚴鴻道:「這事你少攙和,我自己心裡有數。」與他徑直回了家中,去到晚娘房裡。見晚娘氣色比前些天好了許多,面色漸漸紅潤,精神也漸漲。見到嚴鴻回來,晚娘忙與墜兒一起過來見禮,然後道:「相公,你今日可是要歇在這邊,我這便安排下面為你準備吃食。」

    嚴鴻往日覺得晚娘雖然有些小毛病,但是溫柔可人,知書達理。倒也惹人憐愛。可今日不知怎的,見了她的模樣,總覺得心裡像堵了塊石頭,一擺手道:「不必了。墜兒。你跟我來一下。」說著拉起墜兒的手就走。

    晚娘道:「相公且慢,你若是想要寵幸墜兒,妾身迴避就是。」

    嚴鴻也不理她,拉著墜兒,便走到自己小書房內。墜兒只當是姑爺要在這裡寵幸自己,羞的面色緋紅道:「男君,現在還是白天,等您沐浴,用飯之後,再讓奴婢伺候您吧?」

    嚴鴻笑道:「怎麼還奴婢奴婢的?我回頭就抬舉你個姨娘身份。在內宅裡,你也是個主人。」

    墜兒連忙道:「那怎麼行?奴婢如今還沒有子嗣,怎麼能抬舉做姨娘?不合規矩的,男君對我好,奴婢感念在心。但是規矩就是規矩,可絲毫壞不得。」

    嚴鴻將她扶到床上,與自己挨著坐下。墜兒雖然已經收了房,但如此親暱,仍是羞的面紅過耳,低頭無語。心裡砰砰亂跳,忍不住將頭悄悄向嚴鴻肩膀靠去。見嚴鴻並未躲開,也無嫌惡之色,她便微微閉上雙眼,心中萬分甜蜜,只盼著時光能定格在這一刻。

    二人依偎良久,嚴鴻道:「墜兒。我問你,我對你好不好?」

    「好。」墜兒只回了一個字,人還沉浸在這種溫馨的氛圍裡,不能自拔。於她而言,與嚴鴻風花雪月。談情說愛都是遙不可及的事。男君能在寵幸自己之餘,與自己說說閒話,什麼都不做,只這麼靠上一會,便是最大的幸福。

    「我對你好,那你會不會騙我?」

    「奴婢怎麼敢欺騙男君。」

    嚴鴻嘴角浮現一絲冷笑道:「墜兒,那我問你,你家小姐偷著喝藥,不想懷上孩子,導致如今再不能生養的事,你打算瞞我到幾時?」

    墜兒本來還沉溺在幸福之中,聽了這話,直如五雷擊頂一般,滾倒在地上,跪倒磕頭道:「男君饒命!男君饒命!奴婢……奴婢不能對不起小姐。」

    「那你便能對不起我?那李天照不就是個國朝舉人,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這麼吃裡扒外的瞞著我!」嚴鴻猛然發作起來,模樣甚是嚇人。他劈手提起墜兒的衣襟,惡狠狠道:「你兄長如今也在錦衣衛中,只要我一句話,便能要他的命!還有你,若是你膽敢瞞我做出什麼醜事,信不信,我現在就打殺了你!」

    見墜兒嚇的臉色煞白,嚴鴻又把語氣一緩,道:「墜兒,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看我對你也不錯,只要你肯把實話說了,我就饒了你的罪過,今後對你還會更好。也不用你生孩子,就抬舉你個姨娘身份,便是家裡換了主婦,你也可以安心在宅子裡當姨太太。」

    嚴鴻和顏悅色哄了幾句,又把眉毛一豎:「實話告訴你,李天照的口供,我已經逼出來不少。別看他國朝舉子,我要碎剮了他,也絲毫不費力氣!現今我問你,是看你態度怎樣。可是你還要始終不說,或者給我說些不三不四的假話,我便只好認為你與胡氏那賤人一樣,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了!我也就不好留你在身邊,只好把你發賣出去了,你要知道,京師本司胡同那邊,咱家也是有干股的,賣一個人過去,也不費什麼氣力。」

    墜兒被嚴鴻這一詐,哪裡想得到真假?聽到姑爺要把自己賣了,已是魂飛魄散,待聽到居然是要賣到本司胡同那等地方,去做生張熟魏迎來送往的皮肉生意,那還不如死了的好。想到若到了那一步,還有什麼臉見人?對晚娘那一點忠心,便已飛到九霄雲外,忙道:「男君,我說,我全說。你千萬別賣我。我還要給男君生孩子,我不去那下賤地方,我也沒做過對不起男君的事情。我是乾淨的。」

    嚴鴻見她已經被嚇壞了,便把她又扶到身邊坐下,道:「我知道你是乾淨的,胡氏那賤人才是髒的,是也不是?」

    墜兒搖頭道:「男君誤會了。小姐雖然對李相公念念不忘,但嚴守禮法,未越雷池,從沒做過對不起您的事情,她只是心裡有個坎過不去,才不願意懷上您的子嗣,因此偷著喝藥。後來小姐其實已經想要為您生孩子,哪怕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動搖,怕是要被掃地出門,她還想著再伺候您幾回。可是誰知道那該死的郎中,開的是害人的方子,害的小姐再也懷不上。」

    嚴鴻故作沉吟道:「這麼說來,那姓李的甚是可惡,他居然說他已經……好吧,墜兒,你告訴我,那李相公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與我說明白了,我便饒了你。要是敢有半字隱瞞,你就等著到那本司胡同去接客吧。」

    墜兒吃他一嚇唬,哪敢有半字隱瞞。她憤憤道:「我早跟小姐說過,那李相公不是好人。小姐守身如玉,他偏編出這許多謠言,壞了小姐的清白!」這小丫頭哪裡想到嚴鴻說的「李天照口供」完全是詐她的,當即竹筒倒豆子般把往事分說明白。

    原來胡家在浙江有門親戚,姓李,乃是胡興同父異母的妹子嫁給李家少主,因而成了姻親。在晚娘十三歲時,胡興的妹妹、妹夫雙雙病故,李家少爺李天照李才子在老僕陪同下來到京師,投奔舅父胡興。說是父母早亡,家中生計困難,浙江風太盛,考取功名勢比登天,因此來北方投奔舅舅,改籍京師,中科舉還方便些。

    胡興也知,李家家道早已中落,這李生既是來改籍科舉,也是寄食於己處。雖然胡家如今也不比當初,但好歹也有百來畝田地,比李大才子那好過的多。尤其彼時最是注重親情,要是把窮外甥推出門去,鄰居戳脊樑骨也受不了。再說,看著這外甥談吐風,讀書資質也不錯,萬一外甥高中,於自己家也是有實際好處的,因此便慷慨解囊,先幫李天照改了籍貫,後又供他讀書應舉。

    胡家門禁不算十分森嚴,晚娘與李生又是至親,難免就要打頭碰臉,彼此見面。十三歲的姑娘,已經有了些男女間的想法,李生又比晚娘大著幾歲,更是懂得如何撩撥女兒家的心思。他寄食在舅舅家,不管怎麼說,也是個食客,總是覺得矮著一頭。舅媽有些閒言碎語,也只當沒聽見而已。若能成為乘龍快婿,便能算是個主人,因此也格外用了心思。

    李天照才出眾,雖然在南方算不上出類拔萃,可是在北方,卻完全可以算做第一等的大才子。加上相貌出挑,晚娘的芳心自然就繫在表哥身上,兩人雖然算不得兩小無猜,但也是心心相印。

    後來胡員外雖然看出些端倪,但覺得這外甥人品相貌都不錯,配自己的丫頭,倒也是個好姑爺。再者他家家道中落,正好招個上門女婿,也能養老。便對此聽之任之,不加干涉。晚娘認為此生非表哥不嫁,李生也表示過非晚娘不娶。兩下情投意合,雖則還嚴守禮法,卻已是板上釘釘的金玉良緣。

    誰知道,就在嘉靖三十三年,晚娘為了保佑李生高中,前往隆福寺進香,不合被嚴鴻看到。也是前世孽緣,嚴鴻竟對她一見鍾情,非她不娶。嚴家勢力龐大,打聽胡家的根底絲毫不廢力氣。本來當時是要為嚴鴻定下陸蘭貞這門親事,可是嚴鴻為了娶晚娘,居然尋死覓活,不惜絕食。後來又有歐陽老夫人心疼愛孫,為嚴鴻撐腰,便是嚴世藩也沒法子,便也只好將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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