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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溫州搬兵 文 / 生猛大章魚

    曾石方尚不知道夏紫蘇身懷有孕,對於零嘴尤其是酸食特別喜歡,只當對方口味獨特,急忙吩咐人去採辦。然後試探問道:「蝶兒、燕兒,她們兩個在山上可還聽話?她們年紀小不懂事,若是有什麼不到之處,還望夏女俠多多提點。」

    夏紫蘇笑道:「兩位師妹很好,師父也很喜歡她們,過幾年應該就可以下山了。我這次來,實際是有一件事,要請曾叔父援手。」

    「仙子這話可就說遠了,咱什麼關係?一家人啊,我的丫頭在貴派學藝,咱們彼此如同一家,還說什麼請字?有什麼話只管說,在下不才,如今手上也能調動幾千兩的款子,數千石糧食,都不成問題。」

    夏紫蘇道:「我是想向曾叔父借人。」

    曾石方一愣:「借人?」

    夏紫蘇道:「不錯,全要能拉出去的硬手,至於撐場面的就算了。」

    曾石方聞聽,心中狂喜:「怎麼?淨慈師太終於肯對那雁蕩南宗動手了?這幫孫子居然敢不遵師太令諭,早就該打。您放心,我老曾不是誇口,憑咱的聲望,一句話,百十條漢子不成問題,我還能從衛裡借幾十口上好的雁翎刀出來,租金我掏,不用師太出一文錢。」

    夏紫蘇搖頭道:「晚輩借人,不是做江湖械鬥的勾當。只因倭寇犯境,沿海不寧,台州方面也現了倭寇蹤跡,我輩武人值此國難當頭之際,怎可不聞不問?因此特向叔父借一支人馬,前往台州,抗擊倭寇。」

    曾石方一聽這話,頓時沒了精神。門派火並這種事,一來說傷亡不大,要是一場火並損失幾十人就是元氣大傷,門派滅亡。死傷達到三位數,那就是武林空前浩劫,有魔頭要一統天下門派的節奏。通常來說一次損失最多在十餘人的量級,這種傷亡代價他付的起;二來說就是收益大。在己方優勢的前提下滅了一個門派,自己能接收對方的秘籍、弟子、產業、掌門夫人、掌門千金、內堂女弟子等等。

    相反,跟倭寇幹架,那可是賠本買賣。那幫孫子但凡有錢,就不至於到大明來搶了,跟一群窮鬼開打,怎麼著就不可能賺錢,這先把自己放在了必敗局面。而且那些倭人不好惹,當初南少林的和尚也在他們手上吃過虧,被倭刀砍的光頭冒血。跟他們打,得死多少人,光是撫恤金就吃窮了自己。

    再說這一架打下來,不論勝負,損失的都是自己雁蕩派的實力。萬一再有人起了歹心,來一場內訌火並,自己的產業就歸了別人了。

    還有啊,皇帝不差餓兵,讓自己帶人去打倭寇,你們水月庵怎麼不得表示表示?你讓狗咬人,也得給根骨頭吧。什麼好處都沒有,就讓我們去玩命,這是拿人當傻小子使喚呢?咱是羈縻關係不假,但是我們也不是孫子,哪有這麼使喚人的道理。

    因此他縮了縮身子,說道:「咳!夏仙子。按說這事吧,是沒說的,咱義不容辭,可是我這個身體啊……咳咳……我跟您說,這是一天不如一天啊。這事吧……」

    夏紫蘇心頭暗自起火,隨手拈起一塊酸梅放在嘴裡,又喝了口茶道:「曾掌門,若是你身子不好,我也不勉強。只是回山之後,我只好如實稟明恩師了。雁蕩派的事我們不好管,可是雁蕩門掌門身體日衰,門派難以支撐,你我兩家同氣連枝,她老人家也好早做準備,拿個章程。」

    曾石方一聽這話,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這丫頭是徹底不給自己留路啊。一張嘴就是往決裂上走。可是面對這水月庵的大師姐,自己可沒底氣和對方較勁。他只當夏紫蘇這是是奉了師太之命前來調兵抗倭,以那老尼姑自詡正派人士,忠君愛國的德行,倒也做得出來。卻哪裡想到夏紫蘇這是偽托師門,謀取自己的私利?

    因此曾掌門只得央告道:「夏仙子且慢,我這有下情回報。實不相瞞,小的門派裡是有些人手,可是能幹架的,基本都是溫州人。若是倭寇犯到溫州,咱們守土有責,自然沒話說。我身上還兼著團練的差使,溫州勇裡,就有近一百人是我拉出來的,三、六、九日還要去教授拳棒,咱打倭寇不含糊。可是讓溫州人去幫這台州人守城,這可就有點難辦,手下的兒郎們,也未必肯聽話。再說我們前腳走,要是後腳倭寇到了溫州,進犯永嘉,這豈不糟糕?」

    他說的話其實也沒什麼錯誤。當時大明的鄉土觀念重,又都持各掃門前雪的態度,這也間接導致了倭寇可以自由行動,遊走於夾縫之中。當倭寇進犯本鄉本土,保衛自己家園時,就連一般的鄉村壯丁,有時都可以奮勇殺敵。可是調到遠處去幫別人保家園,誰還耐煩玩命?那必然是有好處就上,有危險就溜。

    彼時一支百餘人規模的倭寇,有時能擊潰千人規模的官兵,也有時卻被數百名鄉民殺敗,並不是說鄉民武藝裝備就比官兵好,而僅僅在於鄉民身後站著自己的父母妻兒,自然能夠和倭寇拚命。而官兵誰個願意捨了自己的腦袋,去換長官的大好前程?

    而溫州這一帶的江湖門派,溫州人本地多,願意保住自己故鄉,不想走太遠去台州打仗,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地方。

    問題是夏紫蘇如今是一個懷了身孕的女人,她要幫的是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親,這時候還要與她講道理?至於說到溫州安危,以及溫州江湖人士的鄉土觀念,現在的夏紫蘇根本顧不上。

    只見她一拍桌案,兩道柳眉微挑,一雙鳳眼怒張:「曾掌門,你這話就錯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都是大明子民,哪分的什麼溫州人、台州人這麼清楚?如今朝廷視察東南軍務欽差嚴鴻就在台州,倭寇聽到這個消息必然集中主力攻打台州,意圖殺害欽差。我輩難道能置身事外,或是還講什麼地域之見?你若是實在不肯去,晚輩只好告辭,只是從此以後,貴我兩派的交情,也就休要提起!」

    她也是為了嚴鴻不顧一切,公開以兩派的關係作為要挾手段。可曾石方一聽嚴鴻二字,神色一變,對方的態度和言辭反倒不怎麼在意了。他並非那種糊里糊塗的鄉下土老財,對江湖和朝廷的事都在留意。他可知道這夏紫蘇是什麼出身,夏家與嚴家是什麼仇。怎的,夏紫蘇這夏言的孫女,她卻為那嚴嵩孫子嚴鴻的死活著急?

    疑惑之下,他又偷眼端詳,卻見夏紫蘇今天穿的不是勁裝,而是一件寬鬆的大袖衫,看不出身形。再看她那不經意間,總去拈那酸梅、果脯食用,曾掌門何等精明,心中忽然一動,這裡面的門道……可是他剛想到這,便不敢再思考下去,自己的身家本錢太小,這種事,不是自己能攙和的。一個不慎,雁蕩派北宗龍湫派,說不定就又該有一位掌門死於意外了。

    他趕緊賠著小心道:「夏仙子息怒,息怒。我不也沒說不去麼,只是有些個困難,再說我這小門小戶,去了怕是也不頂用。那欽差身邊都是朝廷經制士兵,怎麼也比我們能打啊。」

    夏紫蘇道:「欽差身邊雖然有兵,但他們要調去打倭寇,自己身邊的親隨衛隊怕是不足。你們去了,也就是去做個扈從,保他無恙。萬一若是倭寇進了城,你們保他突圍而出也就是了,也沒讓你們去殺光進犯的倭賊。再者不只你這一個門派,溫州七派十二門,我都要去拜訪,然後還要去台州拜訪天台山廣惠大師,請他發一支僧兵。再者曾叔父你想,你保了欽差,欽差豈是會讓你吃虧的?他當初在濟南撒錢如同流水,那些招募的民壯,打下來每個人都分了好幾十兩銀子。你們若是肯去助陣,犒賞不成問題。」

    曾石方此時更是篤定,這嚴欽差與夏紫蘇之間必有首尾。他又想起一事,試探道:「在下薄有家資,錢財不是問題。再者為國抗賊,毀家紓難也是義不容辭,犒賞什麼的,我倒不放在心裡。只是我兒繼祖,蒙老師太舉薦,拜在在南少林智遠禪師門下學藝,也練了些粗笨拳腳。自來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他想要為國出力,可惜沒有門路。若是我這一番立下功勞,不知我兒能不能得朝廷賞賜,做個一官半職。」

    夏紫蘇聽他口氣活絡,這才放了心道:「朝廷歷來對殺倭之人,獎賞極重,若是曾掌門果真立下功勞,又有嚴欽差保舉,世兄的前程,未嘗沒有著落。那黃河雙俠,武藝平平,可就因為跟著嚴欽差,濟南一戰,雲初起擔任民壯總教頭,指揮數萬之眾。葉正飛指揮百餘火槍隊,後來又去錦衣衛裡補了實授,如今北京城裡也能有三分名頭。單說這一趟下廣州,佛夷的禮物,他兩人少說也收了二三千兩銀子。世兄的才幹,比這兩人哪裡差了?」

    她本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為了嚴鴻,卻連這封官許願收買的話都說了出來,還順帶把黃河雙俠污了一番,心中自是無比酸楚,只想著:冤家,你可知,我為了你已經快把師門的基業都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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