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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福州相會 文 / 生猛大章魚

    嚴鴻主意既定,隨員自不敢囉嗦。於是讓當地官員轉達杭州胡宗憲,欽差隊伍三條大船轉舵向東,順長江而下。不多時候,已到上海。上海地區,明朝是分屬松江府、崇明府,更有上海縣。此地是長江下游形成的衝擊平原,不但土地肥沃,產糧豐饒,而且紡織業也甚是發達。嚴鴻看著兩岸的阡陌縱橫,紅牆碧瓦,也不禁怡然,想不到這時候上海灘就已經如此繁華。

    王霆在嚴鴻耳邊道:「嚴長官,說起來,這當朝次輔徐閣老,便是松江府華亭縣人。聽聞他徐家在此處廣占田疇,這兩岸的莊子,卻有不少事掛在徐家門下哩。」

    此刻朝中嚴徐兩黨雖然尚稱和睦,然而嚴鴻畢竟穿越來的,隱隱記得,好像最後嚴嵩就是被徐階斗倒的?他冷冷道:「徐閣老如此霸佔民田,莫非朝中言官也視而不見?」

    王霆心道,你裝什麼傻,要說霸佔民田民財,你們嚴徐兩家彼此彼此,要說賣官之事,怕是你家小閣老干的還要出類拔萃得多。不過他既然是嚴鴻心腹,當然不能這麼打主子的臉,只是道:「水至清則無魚,這當朝大學士,門下子弟做些不法之事,卻也未曾驚動御史老爺們。」嚴鴻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出海之後,但見萬頃碧波,鷗鳥飛掠,更是讓人胸襟開闊。嚴鴻這三條大船,乃是平底漕船,而非是尖底海船,經不起深海大浪,因此只能沿著海岸線緩緩行駛,更有長江舟師的數條戰船護航。說不盡一路顛簸,那北國的錦衣衛卻早已吐得前仰後合。

    船行至福州,在碼頭登岸,見已有大隊人馬儀仗在此迎接,為首的乃是福建巡撫王詢,身後則是福建省內各位頭面人物。內中惟有一位白面將軍,相貌英武。體格健壯,看身上補服,只是個小小的百戶銜。嚴鴻不由心頭暗自納悶,天朝自來重文輕武,這百戶武官的小角色,怎麼在這種場合還有他的位置?

    那王詢等人早接了邸報,知道嚴鴻此次負責查詢東南沿海軍備。想當初這廝一個查糾山東百官,就搞的劉才等三司一巡撫連一個巡按全都玩完。這一次,他視察東南軍務,轄權比當初更大幾分。到底是衝著誰來?還是真要奪胡宗憲的印把子?不然。他為何不先到杭州。反而繞個圈子直撲福州?無論如何。自己莫要掃颱風尾,被他拉出去祭刀為好。

    因此雖然嚴鴻年紀輕輕,可這群國朝大員,無一人敢對他有輕慢之心。等看到嚴鴻下船。這幫人更是吃驚,這廝身上穿的是什麼?

    嚴鴻份屬錦衣,如果穿明黃飛魚服,倒不奇怪。可是他今天所穿,乃是一件大紅袍,繡有飛龍從肩膀處繞體盤旋,在胸口龍首昂然、張牙舞爪,而左右兩條寬大的袖子上,也各有一條龍紋。

    這是……鬥牛服!幾個大員看的仔細。目瞪口呆過了,心頭大讚歎嚴家威風。鬥牛服因服裝的紋飾,都與皇帝所穿的龍袞服相似,本不在品官服制度之內,而是明朝內使監宦官、宰輔蒙恩特賞的賜服。要說做了幾十年官。賞一件鬥牛服,都可以稱是莫大殊榮。而這嚴大公子看來不過弱冠之年,也得賜鬥牛服,他日前途還能限量?

    這幫人哪裡知道,嚴鴻穿這身卻是為了去恐嚇佛郎機土鱉的。他們只當是嚴鴻是真要來摘胡宗憲的印把子,故意顯露威風,因此格外小心伺候。眾官接了欽差一行下船後,引著嚴鴻及石進孝來到巡撫衙門,設擺酒席款待,酒席格外豐盛。

    坐席時,又看白面百戶又坐在了首席,未免有些不合禮制。嚴鴻不禁滿面疑惑。王詢何等乖巧的人,看出嚴鴻的疑惑,急忙引見道:「嚴欽差,這位少年將軍姓鄧名子龍,字武橋號大千,槍馬純熟,武藝高強。乃是武舉出身,如今以百戶銜實授把總,今次出海壕境,負責封舟武備。論起來他也是江西人,你們算的上大同鄉,他還與小相公有些淵源,鄧將軍可是念庵先生的門生啊。」

    嚴鴻這才知道,這人原來是自己的安全負責人。鄧子龍?這名字怎麼十分耳熟的樣子,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聽過。不過既然能讓王詢引見,想必不是凡俗之輩。仔細打量,見這將軍年紀不過三十上下,生的面如銀盆,劍眉虎目,微有短鬚,雙目精光四射,十分英武。

    見此人相貌不凡,且以區區百戶銜,得蒙一省總督引薦,嚴鴻斷定他絕非庸才。只是對方的身份,實在有些尷尬。這念庵先生,卻是嘉靖名臣羅洪先的號,而羅洪先與嚴嵩是名義上的兒女親家,只是因為嚴嵩的閨女自己的姑姑沒嫁就死了,這親戚沒做成。這麼著,從羅老爺子這算,鄧子龍的師父和嚴鴻的爺爺平輩,那麼鄧子龍還是爺爺的叔伯長輩。

    好在嚴鴻前世做慣保險銷售,對這種所謂長輩晚輩的關係倒也不太在意,他便舉起手中酒杯,「原來是世伯當面,失敬失敬。嚴某在此,借花獻佛,先敬世伯一杯,先乾為敬。」說完,將酒一飲而盡。

    鄧子龍哪裡敢認這個親?大明朝武舉是出名的不值錢,更何況羅洪先是嚴嵩的親家不假,但他可壓根不是嚴黨,相反與嚴嵩極不對盤。辭官歸隱便是因為看嚴嵩不順眼,這未做成的親家,能不當冤家都不錯了。這樣,鄧子龍於恩師身上,實在借不到多大力量。他全靠一身槍棒功夫,一刀一槍搏個出身,其中辛苦一言難盡。

    單說此次保衛欽差的差事,論起來也要挑個老成持重的老軍伍來做。只是王詢與羅洪先頗有些交往,念著這份香火情義,才把自己委派到這個位置。誰都知道這是個刷功勞,攢資歷的大好時機,雖然有嚴鴻是來與胡宗憲搶印把子的傳說,不過對鄧子龍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果嚴鴻搶的成,那麼他一個京師高官子弟,如何懂得帶兵打仗?更別提他是空降幹部,沒有自己的基本部隊,必然要起用一批武將。他鄧子龍兵法韜略,自問不弱於人,說不定可以直接提個副將、參將幹幹。若是再要欽差撥下一筆款子,自己回江西老家,也一樣能募幾個營頭,再靠著和欽差是鄉黨的這層關係,說不定能做個總兵。

    即使嚴鴻搶印失敗,靠著他爺爺的勢力,他還能翻船?左右也不過是狼狽逃回京師,到時候只要自己與他打好了關係,讓他帶自己回北京安排個差事,也必然遠比這小小的把總要強。

    因此,鄧子龍心中,早定下了走嚴鴻路線的策略,他可不敢以欽差長輩自居,當下忙還禮道:「多謝欽差賜酒!末將當年只是師從羅老先生學過本事,可萬不敢當世伯二字。此去壕境,全聽欽差安排,不敢有絲毫違抗。」也將酒一飲而盡。

    這一來賓主盡歡,王詢也暗中長出了一口氣。老軍門深知嚴鴻是個酒色之徒,特意安排了兩個出名的紀家伺候他歇息。

    本來嚴鴻還指望在這兩個女子身上再施展一下自己的功法,哪知剛到臥房,王霆就來稟報說是有位武生求見,接著又耳語幾句。

    嚴鴻聞聽,急忙把那兩個美人一推:「今夜不用你們伺候,夜資回頭找王軍門要。王兄,快把那公子請進來。」

    那兩個粉頭見對方著急接見一個青年男子,而不要自己姐妹留宿,不由一陣惡寒,倉皇而走。

    原來嚴鴻當初和張青硯約定過,為了方便,到時候以男裝相見。王霆方才來報,說那武生模樣俊俏,看上去更有幾分眼熟。嚴鴻一想,這必然就是那位名滿江湖的青衫龍女來了。此時又是晚上,孤男寡女,房中相會,多半能直接成了好事。他興頭一起,自然不會再留宿兩個粉頭。

    只是沒想到,王霆引著人進來後,嚴鴻燈下打量,見此人一身粉色短打勁裝,腰懸寶劍,生的柳眉鳳目,貌美無雙,更帶七分英氣,卻是那位紫衣嫦娥夏紫蘇,而非青衣龍女張青硯。

    嚴鴻一愣,起身施禮道:「不知是夏女俠至此,嚴某有失遠迎,還望女俠多多原諒。」他心中對這夏紫蘇,實是又愛又怕,因此要緊行禮,不敢怠慢。

    夏紫蘇面上如罩寒霜,進到屋中,不理嚴鴻,而是掃了王霆一眼。嚴鴻吩咐道:「王兄,還請吩咐下面給夏女俠準備壺好茶,再備上幾樣點心。」王霆知道這是嚴鴻趕人,只當他二人有什麼私情,自己在此有些礙眼,急忙打拱離開。

    夏紫蘇見屋裡沒了別人,反手把門帶好。方待坐下,鼻子抽動了幾下,聞到了那絲似有似無的脂粉味道,臉色更加難看。嚴鴻正不知道哪裡得罪了這位姑奶奶,對方這關門又是要做什麼?卻只見夏紫蘇瞪著自己,猛的一拍桌子道:「嚴大欽差,你把我們姐妹當成什麼人了?」

    嚴鴻張口結舌,尚不知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見夏紫蘇鳳目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皓齒輕啟,怒斥道:「小相公,你為我張師妹報仇,除去趙賊文華,這份恩德,我姐妹沒齒難忘。但是你嚴家為國朝奸佞,與我姐妹勢同水火,這萬難更改。更何況,你嚴公子家中嬌妻美妾,又新納了孫氏娘子,又何必撩撥我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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