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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浩蕩南征 文 / 生猛大章魚

    陸蘭貞見情郎志向已決,便知勸慰不了,她忽然道:「鴻郎,你記著,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決不獨生。你心裡要是愛惜我,就不要去做那冒險的勾當。戰事若起,你便快馬逃回,皇伯父發怒,自有我爹爹為你承擔,何況還有元輔與小閣老,料來左右不過是個革職。我又不是貪圖你的官職俸祿,便是你成了白丁,我也願嫁你。」

    嚴鴻只是笑道:「你儘管放心等我的好消息,我這次回來,就抓緊把咱的事辦了。」

    陸蘭貞道:「既然鴻郎心意已決,那我也要送你個防身之物。」說罷起身,找出一個包裹,遞給嚴鴻道:「這是皇伯父賜與我爹的特製寶甲,便是世間的寶刃,也難以將它輕易刺穿,你貼身穿好,就彷彿……彷彿小妹陪在你身邊一樣。」說到此,不由又羞紅了面皮。

    嚴鴻接過這件寶甲看時,乃是不知何物的金屬薄片與絲線交織綴合而成,份量不輕,用手指頭戳戳,甚是堅韌,看架勢比當初慶雲班行刺嚴府時爺爺分給自己那一件犀牛皮甲強得多。他也不跟陸蘭貞多客氣,道聲謝,便將寶甲收下。

    兩人又是一番親暱,陸蘭貞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依偎在嚴鴻懷裡道:「等你回京,就娶我吧。胡家姐姐那邊,不管要多少錢,都給她就是。」

    嚴鴻故作傷感道:「哎,賢妹,我若與你成就伉儷,自然是神仙一樣的美事。只是想到我前妻晚娘,何等淒苦,心中終究不忍。」他知對陸蘭貞這等稚氣未脫的妹子,越是裝得戀舊,反而越能引起好感。他和陸蘭貞本是出於正直婚姻的應付,用此招數,也好掩蓋自己的不周之處。陸蘭貞少不得又是一番勸慰。

    不多日子,諸事已經安排妥當。嚴鴻陛辭天子,離開京師。嚴世蕃又特意囑咐了一番:大權在握。萬事隨心,上合聖意,下壓輿情。言下之意,你現在已經是一方諸侯了,對於王鈁該壓就壓,該嚇就嚇。若是那廝敢不就範,只要一封書信,朝中自家人發力,想辦法斷送這位王總督也不是難事。

    嚴鴻一一點頭記下,收拾好了行裝。接著便在二月初直下江南。行程計劃是從北京走水路到杭州。然後自杭州下福建。換水師戰船,再到廣州。一路都是舟行。同行的,除了那副使石進孝,便是王霆等四名錦衣百戶。還有四十名錦衣校尉保駕。黃河雙俠此時已經有錦衣身份,也帶在身邊。至於梁如飛,新婚燕爾,嚴鴻不忍叫他夫妻遠別。而且更重要的,此次南下壕境,嚴府眾人都覺著問題不算太大,因此也犯不著調動這嚴府第一高手,還是留在府裡保護老太爺、老爺為好。因此隨身的家丁,依然是嚴峰、嚴復二人。以及寶蟾的鐵桿奚童。

    如今嚴鴻已是陸炳內定女婿,又大大得罪了白蓮教,為防報復,安保力度更勝以往。這四十名錦衣隨員有十名是飛虎山出身,後招入錦衣的。另三十人也都是參與過濟南之戰的班底,忠誠無虞。不僅武藝高強,每人又配發了一桿鳥銃,並且按照葉正飛的建議,將彈藥事先定裝。只是裝藥的裝具,已經從竹筒換成了紙殼。想來就算有白蓮妖人意圖行刺,憑著這四十桿快槍,便是大羅金仙,也有死無生。

    這位隨行副使石進孝字其達,今年四十有三,乃是嘉靖甲辰年(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三甲同進士出身,授行人司行人。本來行人這個職位,非進士不得為,屬於一個清貴所在。大凡國朝進士,天之驕子,多半只是在這個位置上過渡一下,然後下面就該去往別的崗位報道。石進孝區區同進士,能成為行人,按理是天大的榮耀。

    可是這位石大人出身貧寒,乃是個名副其實的寒門貴子。家中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後來家鄉發水,更是家產全無,親眷盡沒,父母妹子盡數屍骨無存。他發奮苦讀,中進士之後雖然生計大有好轉,可也依舊稱不起富貴二字。京官油水又少,更別提行人司這種一等窮衙門,更是沒什麼好處可撈,因此窮的叮噹響,也沒多少餘錢上下打點。這麼著,原本該當個臨時跳板的職位,便一直不上不下的掛著。

    而且這位石老兄好死不死,又拜在了夏言門下,交了門生帖子。他以同進士身份成為行人,便是夏首輔的舉薦,自然與夏言關係不惡。可是夏言卻是個清正廉明的,不會為了師生之誼就放任自己的門徒為非作歹。石進孝拜了夏言為老師,除了這個行人職位外,半點好處沒撈到,更沒想到過不多久風雲突變,夏言被嚴家徹底打垮,夏閣老也腦袋搬家。這位交了門生帖子的石使君,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好處沒撈到,反倒成為了新任閣老嚴嵩的敵黨。

    偏生石進孝屬於三甲賜同進士出身。當時有尖酸文人做增字對聯:如夫人、同進士;如夫人洗腳、同進士出身;替如夫人洗腳、賜同進士出身。這同進士多了個同字,就遠不如進士受人待見。嚴黨自然是對他避而遠之,不打擊報復就罷了。而徐階等人照顧自己進士出身的同門都照顧不過來,哪還顧的上這麼個替如夫人洗腳,啊不是,是賜同進士出身的貨。

    就這麼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模式下,這位石大人便在行人司八品行人這一有著遠大發展前途的崗位上,工作到了今天。這一遭出使壕境,說起來也是他費勁心思,走了無數門路,才勉強爭取來的。

    其他隨員方面,照例是有各位國公、侯、伯府上的二管家或是子侄之輩。這幫人耳目靈通,聽說有開埠之說,便知此事若成,那就是財源滾滾,如何還敢放鬆?派了一干親信嫡系進入欽差隊伍,為的就是第一時間搶佔利益。各位勳貴還利用上次借官銜牌這事,和孫月蓉套上了點關係,把自己家的女眷打發出來,和孫月蓉去交朋友,嚴鴻想來,這女漢子這段時間估計不會悶了。只可憐胡晚娘反被冷落,她目睹這種情況,更是傷春悲秋,以淚洗面。

    本來這點人一條大船足夠裝下,可事實上卻足足動用了三條船。這倒不是說人員超編,或是嚴鴻故意抖威風,撐排場。實在是往船上裝運的貨物太多了。本來這官船出公差拉點私貨辦私事,謀取點個人的小錢錢,是題中應有之意。嚴鴻自己也沒少帶東西,嚴世蕃更是採買了不少貨物,要藉機發財。甚至連那一向與自己不對的嚴鵠,都拉下臉來,央著夾帶些貨物,發點小財。

    肉肥湯也肥,隨行人員肯定會藉機做點小生意,這倒不足為怪。可是沒想到那些勳貴家如此瘋狂,這三條大船都被裝滿,娘的這到底是帶了多少啊,數量比自己的貨物多出得有百十倍去,吃相未免忒難看了點。

    見嚴鴻皺眉,定國公家的二總管徐祿上前施禮道:「小相公,這次咱人多,船大。船上那麼多地方,空著也是空著,我們這也是想順手發點小財。還請您老,高抬貴手。」說著,已將一個封套遞了過去。

    嚴鴻一推道:「這可使不得,我與小公爺那是什麼交情?你這樣一來,未免顯的我不夠朋友了。」

    此時又有成國公家的族侄走上前來說道:「純臣老兄,話可不能這麼說。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咱們彼此之間的交情自然沒話說,可若是因此讓你老兄受了損失,那就大大的不夠朋友了。拿著吧,拿著吧,我們幾家都有一份心意,你若是不收,就叫我們難做了。這還是租倉費,還有一份給錦衣兄弟的護送費,回頭也給您這送過去。」

    嚴鴻只得收下禮金,回了船艙。這幫勳貴也是看準了這次是要與佛夷交涉的機會,出手就下了狠注。茶葉、絲綢、瓷器、藥材、西洋糖(外國人稱為中國糖)乃至木材等商品,準備了不少。這且不算,另外還有一些,就是不怎麼能見得了光的東西。據王霆秘密探察,這貨物裡就很有幾件是近年來宮中失竊的物事,由此推斷這其中怕也是牽扯到了宮中的中官。那些人偷了東西,不敢隨意出售,怕出什麼意外。這回既然是洋人做交易,貨物出手,遠銷海外,自然就沒了蹤跡,因此把這些禁物也帶到了船上。

    所謂上行下效,既然那些家主如此,下面辦事人,乃至各房的人,誰又不想從中賺取好處?太監能賣宮中之物,勳貴家的家人自然也能賣自己平時從主家順出來的物件。又有各房希望借這一次機會,發上一筆,紛紛拿出各房的私房錢來採辦貨物,自然是要裝上滿滿三船。

    嚴鴻收了錢,不再多說,只是把王霆等人打發出去探察,到了船隻啟航時,已經探聽明白。這一次的三條大船,吃水線已經深的到了頭,若是趕上枯水區,怕是還要有麻煩。因此他趕緊令錦衣衛攔住碼頭,不許再上貨了,誰再他娘上貨,別怪嚴欽差把先前已經上了的貨都扔下水去。

    好容易等到吉時良辰,葉正飛一聲令下,四十名錦衣衛鳥銃齊鳴,三條大船升帆解纜,顫顫巍巍地帶著滿倉貨物,離了碼頭,沿著通運河劈波斬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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