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幾家歡樂 文 / 生猛大章魚
陸炳一笑:「畢竟年歲不饒人,老夫近日來精力已是大不如前。長江水後浪推前浪,本是尋常事。不過你小子記著,錦衣衛全在老夫掌握之中,若是你敢讓我女兒受了絲毫委屈,我便叫你知道厲害!」
嚴鴻要緊道:「世伯,賢妹對我的情義,嚴某粉身碎骨,也難報答。在此立誓,寧可刀山火海,絕不辜負賢妹厚意。」
陸炳歎息一聲,拍拍嚴鴻肩膀:「小子,有你此話,不枉我一番苦心了。」到此時,陸炳心頭一塊石頭算是放下地,而嚴陸兩家的聯盟,也從此時更加鞏固了。
待到酒足飯飽,嚴鴻告辭,一路上心中頗為激動,任誰想到他日有望執掌大明最高情報機關,心情自不會平和如常。只是另一方面,這也不是無代價的。陸炳之所以這般關愛自己,一則是為自己確有幾分歪才,二則也是把自己當做了準女婿。自己要是不娶陸蘭貞為妻,慢說錦衣衛,便是當前的差事也說不定會搞丟,也只需陸炳一句話,自己就可以陪著劉守有去收拾衙署內務了。
這樣兩下評估,再堅持正牌死鬼對胡晚娘的感情,便是得不償失。自個也該想著,如何安置胡氏主僕。
當然,嚴鴻既然已經答應了陸蘭貞,那麼倒也不急這十天半月。他回到嚴府,先就安排讓梁如飛與柳葉成了親,男家主婚是嚴二總管,女家主婚是孫烈老爺子,也算是門當戶對。嚴鴻固然自己掏腰包把這婚禮的錢出了,嚴嵩、嚴世蕃也分別送了一百兩、五十兩銀子的賀禮。
原本嚴鴻計劃,回京還要給葉正飛和他的三個美人辦一處驚世駭俗的婚禮。誰知濟南城解圍之後,葉正飛卻和他的三個美人吵翻了。按他說,這三人災心一退,嫉心便起,爭風吃醋,彼此在背後構陷不停。而且矛頭都針對葉某人,這個罵他偏心,那個要他把另兩個妖精都趕出去。葉正飛生性豪爽,那裡受得了這個,末了索性把三個美人全遣散了,從嚴鴻那裡得到的金銀珠寶也全分給三人,讓她們自己在濟南尋個出路,自家紅條條來去無牽掛,跟著嚴鴻回北京了。嚴鴻聽得此事,雖然感歎。倒也佩服葉老兄行事瀟灑。不為所累。
緊跟著最大的事情。是娶孫月蓉過門。按說這官宦人家,納個小妾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把納妾搞的氣派十足,絲毫不遜於娶妻的,可就是不多見了。這一日。嚴府是張燈結綵,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鑼鼓喧天,紅彩滿地。更別說京師裡一干與國同休的勳貴。居然集體出動,為那小妾的娘家撐場面,把自家的官銜牌借出去,定國公、成國公、英國公等等牌匾排出去,足佔了一條胡同還拐彎。
要知這些勳貴雖然如今已經不掌權了。但是畢竟身價還在,個個都是超品勳爵,權輕位高。他們出來給一個普通人家撐場面,這種事簡直是空前絕後。聽人議論那小妾的出身本是尋常,好像還是啥招安的賊寇。如何能得此殊榮,就不為人所知了。當然,這小妾家的嫁妝,倒也是十分豐盛,箱籠隊伍擺了足足好幾丈長,倒也當得起這閣老長孫納妾的派頭。
滿院喜氣洋洋,卻也有不高興的人。嚴府之內,二少爺嚴鵠一張俊美的面龐,扭曲的幾乎要變形,兩隻眼睛佈滿血絲,兩排整齊的白牙齒,恨不得把自個的嘴唇嚼爛,在房裡不住地痛罵。
這也不能怪他,一般是嚴家恩養孫,這待遇差的也忒多了些。嚴鴻如今不止在府裡地位日重,家中議事不論大小,他均要列席旁聽。而嚴鵠自己,則還不能直接參與機密事,而且近來更是被爺爺、爹爹冷處理。在朝中,嚴鴻雖然罰俸一年,但旋即得到天子下旨嘉獎,賞白金百兩。明時所謂的白金,便是指白銀,百兩銀子對嚴家自然不算什麼,但那可是天子賞的啊,其代表的意義遠超過自身經濟價值。此外還賞穿鬥牛服一件,白玉帶一條,升其為正四品指揮僉事,散階廣威將軍,加勳上騎都尉。
嚴鴻本來是五品千戶,這一下直接二階特晉,升到了正四品僉事。莫看從正四到正五這一字之差,千百錦衣窮其一生,受盡無數辛苦,滾冰臥雪,流血搏命,都未必能從正五混到正四。從這一刻起,嚴鴻已經是正式的錦衣堂上官,可以參與錦衣衛內公務討論,有了自己的衙署和自己的班底。
對嚴鵠來說,更要命的是,自己是千戶,嚴鴻是僉事,兩人又是一個系統。要是嚴鴻一心跟自己過不去,日後兄弟見面,那自己按著規矩是要給他磕頭施庭參大禮的!
還不止於此。本來正四品對應的散官是明威將軍,要經過三年考核,優秀者改授宣威將軍,立有特大功勞者再加授廣威將軍,六年考核時,成績優秀者,才能被授勳上騎都尉。如今嚴鴻一步到位,散階和勳官都給了,那麼他都不需要立功,三年之內表現平平,都能升為從三品指揮同知,仕途扶搖直上,毫不費力。嚴鵠自己呢?按這個趨勢,再過十年自己多半也還是個千戶!
人比人,氣死人,想到兩人的前途差距,無怪乎二少爺要氣不平。而在私生活方面,兩人也判若雲泥。今日嚴鴻這納妾一事,更是火上澆油地激發了嚴鵠的怒火。
本來說起來,嚴世蕃在知道陸蘭貞跟嚴鵠的婚事無望後,便開始為二兒子著手操辦。嚴家想要娶個兒媳婦倒是不費什麼力氣,定國公家有個閨女,與嚴鵠年貌相當,門當戶對,因此一說即成。這定國公家的閨女模樣自然不會難看,而且家中富貴兼有,算得上是很不錯的岳家。如今剛剛操持著換了庚貼,等過了嫁妝,年後就完婚。相比之下,嚴鴻的岳丈不過是個前任尚書的後人,這點二少爺卻是自鳴得意。
然而,萬萬想不到,嚴鴻這混賬納妾的排場也太大了些吧!居然不但按娶妻的架勢納妾,而且還有那麼多勳貴前來道賀!這他娘都算什麼事啊!等到了自己娶親那天。這排場恐怕也大不過嚴鴻納妾去!
好嘛,原本說大少爺的岳丈家遠不如二少爺,可是現在,大少爺納妾都比二少爺娶妻陣仗大!人爭一口氣,這種輸人又輸陣的事,讓嚴二公子怎麼忍?更別說,為了嚴鴻納妾,還把幾家賺錢的買賣正式過到了他名下,算做賀禮。自己娶妻怎麼不見把幾所田莊算成自己的啊?
嚴鵠越想越覺得氣憤,真恨不得把嚴鴻痛揍一頓出氣。只是如今局面。自己可是根本沒有和這個大哥較量的資格。便是一向寵愛自己的嚴世蕃都敲打了自己幾次。讓自己謹言慎行,千萬不能與嚴鴻起衝突,否則他也護不住自己。另外說那販賣糧食的事,已經發了。日後不可再做。
聽著外面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那喧天的鑼鼓,嚴鵠壓低嗓子,罵的口乾,最後恨恨道:「嚴鴻,你給我等著!早晚有一天,小爺要把這連本代利,全都討回來!」
傷心之人,也不止嚴鵠一個。就在內宅院子之中。胡晚娘趴在床上,將頭埋在枕頭裡,已哭的泣不成聲。墜兒只得在一旁不住的勸慰道:「小姐,莫哭了,仔細哭壞了身子。便是姑爺納了妾。你也是正室,那小妾還敢欺到你頭上來。」
晚娘抽泣道:「你懂什麼?你看他這排場,可有半點納妾模樣?不邁火盆,不走偏門,不著素衣,一應禮儀與娶妻可有半點不同?這分明是直接就欺到了我頭上。還要我去喝她敬的茶。那茶喝到口中,比毒藥還難受。我看不得我的相公分與他人一半,與其在前面虛應故事受罪,還不如讓我哭個痛快。哭壞了身子又怎樣,如今便是我死在這,怕也是沒人在乎。墜兒,我如今也只剩你一個貼心人了。」
墜兒連忙點頭,表情堅定道:「小姐放心,墜兒跟您是一條心的,咱們主僕同心,定要把那外來的狐狸精鬥下去。只是您不能再哭了,趕快換換衣服洗洗臉,老太爺,老太夫人要是看到您這副樣子,發了脾氣可不好辦。」
晚娘也知墜兒說的對,只是在心裡發狠:這男人全是沒長性的,等到相公對她厭煩了,我便找人將她賣出去,省得在我眼前煩心。可憐她這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想到最狠的也就是賣出去,真要她操作,怕也是做不來的。
花轎中,那一貫騎馬砍殺慣了的胭脂虎孫月蓉,身穿吉服,拘束坐著,心中忐忑不已。本來她以為自己只是做妾,無非是找頂小轎一坐,把自己抬過門去。不想嚴鴻果然言而有信,讓自己穿上了那大紅嫁衣,鳳冠霞帔,一應俱全,她既是滿心喜悅,又深懷不安。偶爾從轎簾子的縫隙中,瞥見隊伍裡抬槓的箱籠,想起老爹搜腸刮肚給自己準備的那份陪嫁,又覺得為了自己的幸福,有些對不住老爹。
大明朝嘉靖時期,奢靡之風漸興,民間嫁女多比拚嫁妝豐厚。據史書記載,到後來嚴鴻的老師張居正嫁閨女時,陪嫁擺滿了一條街。只是可惜親家劉一儒不買帳,下令把嫁妝鎖起來,不許動用,還留下了一個鎖堂街的典故。
而普通官員,當然沒有張江陵那般威風。畢竟金銀布匹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然而社會風氣要求的奢靡卻又鞭策著他們,迫使他們去攀比排場,這樣他們的嫁女也就成為了一種沉重的負擔。事實上,如果在那個時代,誰家多生了幾個閨女,嫁妝甚至可能導致這個家庭破產,這一點與今日的天竺國有頗為相似之處。
面對這種困境,大家只能咬牙以其他方式解決。當時的京官因為油水少,有的兩家關係不錯,就我把閨女嫁到你家,同時你把你的閨女嫁到我家,兩家嫁妝直抵,彼此兩便。這個有沒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沒錯,就是現代某些欠發達地區的換親政策。誰能想到,就為了個嫁妝,官宦人家的小姐,也得被換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