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左使口供 文 / 生猛大章魚
除此之外,嚴鴻還組織修復城池、整編衛所兵。當然,這些事兒他只要點個頭,自有下面人去看。真正的重心,還是在白蓮教徒和被拿下貪官們的審訊。
對王玄的審問倒是簡單。之前的幾番動刑下,已經徹底摧毀了他的心理防線。再加上聞說城外的數萬白蓮教軍連同蒙古鐵騎都已經被全部殲滅,王玄再也沒有任何精神敢和嚴鴻對抗,就老老實實將他所知的一切,全部招供。其中的內幕流程,也讓嚴鴻不禁感慨。
這王玄原本是個普通佃戶,安心耕種。山東武風盛行,他也就跟著學了些防身拳腳,卻也算不上如何高明。後來某天夜晚,發現有個夜行人倒在自己家門外,身帶重傷。王玄出於好心收留,結果那人卻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死前,自陳乃白蓮奉聖左使蕭佛童,留下諸般信物,還有地圖等等,指定王玄為下一任白蓮左使,又教他如何與教中之人聯絡方法,之後撒手人寰。
山東屬於白蓮教的重災區,百姓中信教者多,而地方官又懶得去管,導致其能夠扎根發芽茁壯成長。只是平時白蓮教徒一不抗捐二不抗稅,兩下樂得相安無事,左右不過是有百姓燒香傳教,鬧不出太大的動靜來。
王玄在這種環境下生長,對於白蓮的牴觸心理並不十分強,因此對於蕭佛童的囑托,他沒意識到危險,相反認為這是個翻身的機會。自己是個窮鬼佃戶,驟然成了白蓮教裡舉足輕重的大佬,還有一筆據說數目龐大到他無法想像的財富,等著自己去挖掘。他幾乎忍不住當即就要下跪,磕頭拜謝無生老母大恩大德了。
只是那寶藏當年被封在魯南、直北一帶的深山裡的,距離王玄所住的村莊,兩者離著不小距離。王玄雖然不聰明,但也沒傻到家,他知道憑借自己的財力、人力。根本就無力挖掘這批寶藏,更別說運回來。
因此,他是按照蕭佛童臨死前的吩咐,聯絡到了兩位白蓮教前輩長老,柳成蔭和齊遠山。這兩位長老本來已經是半歸隱狀態,但聽說聖教總壇遇襲,幾乎全滅,此時出來傳承香火,重振乾坤卻是義不容辭的責任,當下便自動出馬。既做王玄的保鏢又當他的導師。先是帶他去把寶藏運出。後又把當年的僱主殺個乾淨。免得日後被查出什麼首尾。
要說白蓮教這些財富,也非一時一地的積攢。自摩尼教傳入中國,是為明教。明教教眾生活簡樸,財用節儉。又踴躍捐獻,因此教中財富,頗為可觀。宋時方臘起義,席捲江南膏腴之地,抗捐奪庫,更是收羅巨量財產,其中雖然很大一部分在幫源洞中被官兵劫走,然留存於外的,依然不少。元末明教與白蓮教合流起事。這部分財產對於起兵作用甚大。
而明初明教為白蓮教所並,財寶即為白蓮教掌握。以江南沈家為代表的一批富商遭朱元璋迫害,其子弟秘密與白蓮教聯繫,又投獻了富可敵國的金寶。再加上禁海之後,部分海商、海盜亦與白蓮教相往來。因而積攢下了這如山如海的金銀,其埋葬地點,唯有教中有數高層知曉,一世之中通計不到十人,以至於趙全一系,因為全是低層,雖知有這財寶,卻不知地點。如今,這大筆錢財,都進了王玄的庫房。
之後這兩位長老更是教導王玄武藝,並為他出謀劃策,使其彷彿基督山一般的人物,迅速躥紅,成為山東的活財神。當然,白蓮教這一支普遍智商都不是特別高,二位長老雖然江湖經驗豐富,大方面的格局其實還是有所欠缺,這且不表。
對王玄來說,若是如此一直安生過下去,也不失為一個天上掉金磚的好結局。奈何白蓮教天生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存在,成天只想著造反。柳、齊二老更是與關外的蒙古人有著聯繫往來。王玄就算想自個靠這筆財富做個富家翁,二位長老如何容得他?
在二位長老的威逼利誘之下,王玄只得上了賊船,利用這批重寶上下運做,結交官府,又靠那聽音的機關打探陰私,抓人把柄。
這幾番運做下來,濟南的幾位官長的把柄都被他們拿捏在手裡,一手是錢財,一手是把柄。軟硬兼施下,又有幾人能不中招?因此山東上下烏煙瘴氣,也就不足為怪。當然,這幫官員卻是不知王玄的根底,只是以為他們想要發財弄錢而已,卻沒想到他們的志向在於謀逆。
由於白蓮教總壇與東北的庫騰汗搭上了界,巴拉和赤那那兩個千人隊的蒙古兵,是庫騰汗同意這造反計劃後,利用今年春天的一場襲擊,掩護一支人馬偷偷入境。又有王玄等人接應,將他們化裝成商隊,順利進入山東藏匿。由王玄提供飲食消耗各項所需,只為造反所用,沒想到也一併葬送在了這裡。
王玄交代完了以往經過,倒像是如釋重負一般,長出一口氣道:「總算完事了。俺本來就是個鄉下人,想的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發點財,老實過日子,比什麼都強。卻沒想到,天上的餡餅也不是這麼好吃。得了這筆錢財,被兩位長老逼著造反,到最後連一家子都搭進去了,當年救那蕭左使也不知是對是錯。」
嚴鴻冷笑道:「王玄,你當年救人這個無可指責。救人之前,誰知道他是誰,自然不能見死不救。至於貪財,這麼大一筆錢在你眼前,你要不動心,那才有鬼,換了本官也是想拿的。只是你不該一路錯下去。你既然都起出了財寶,就是山東活財神,大員外,有的是辦法對付那兩個老不死。他們武功再高,你弄點毒藥藥死他們不成?或是雇些個要錢不要命的江湖人士,所謂螞蟻多了咬死象,終究不怕治不死他們。可你既然自己選錯了路,跟著他們死心塌地的造反,現在又怪的了誰來?」
王玄聽罷,不由嘬嘬牙花子道:「還是你們這幫做官的人心狠啊,這些招數俺可是想不出來。不過大老爺,如今山東百姓視你為救苦救難的菩薩,人心歸附,難道嚴大老爺就沒點自己的想法?說實話,現在你要糧有糧,要錢有錢,要人心有人心。只要你振臂一呼,這些百姓肯定聽你的,十萬大軍立等可得。而且,你這次再濟南活人無數,這威名,我看山東之外的地方也漸漸聞聽了,那龍椅未必就不能輪到你坐。你難道就不動心?人生在世,你就這麼願意這麼過一輩子?這大明朝的江山,我看是兔子尾巴長不了,你就不想過過這皇帝的癮?再說你嚴家再怎麼位高權重,也無非一個大臣。俺雖然讀書少,卻也聽人說過,臣伴君王羊伴虎,自來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你就不為以後想想?」
此時這刑室之內,除了嚴鴻和王玄二人之外,只有梁如飛、四總旗、奚童幾人,也算的起全是心腹。猛可地王玄竟然說出勸嚴鴻造反的話來,大家的臉色都是一變。嚴鴻臉上五官也一時僵化了一下。呆了片刻,他自公案後走下來,來到王玄跟前。那王玄雖然也曾是個會些武藝的壯漢,拿到江湖上算得三四流的打手,奈何此時大筋已被挑斷,更受了許多毒刑拷打,形同廢人,全無半點反抗能力。嚴鴻猛的飛起一腳,將王玄踢了個觔斗,口中怒罵道:
「好你個白蓮妖人,果然賊心不死,到這個時候還想對本官說啥瘋話?實話告訴你,如今大明朝政通人和,民心思定。不管是誰,想要造反,就是要把千百萬老百姓推入血海,自個也必受天譴!抱著這種賊心的人,縱能得意一時,也難逍遙一世,白蓮盛世,注定是一場笑話!你和你那兩個什麼長老,就是因為看不透這一點,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說罷,又狠狠打了王玄幾拳。那王玄早已被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吃他這一頓拳腳,倒也看不出什麼大的變化。
嚴鴻發夠了火,吩咐聲把人帶下去,氣咻咻往椅子上一坐,對四總旗道:「這廝方纔的話,大家都聽到了。白蓮妖人果然真是可惡,死到臨頭,還想要蠱惑人心。若是被人知道,少不得我又是一場麻煩。」
那梁如飛、奚童先不論,四總旗如今跟嚴鴻可也算的起心腹。同生共死的感情先放一邊,單說他們前後得了嚴鴻不知多少賞賜,更別說眼前還有白蓮寶庫,以及大破白蓮教之後的升賞。四人對視一眼,邵安道:「小人一直負責記錄口供,犯人所說言語記個分毫不差。只知這廝最後開口求饒,求欽差老爺赦免他的死罪,這簡直就是害了失心瘋才會有的想法。朝廷律法,豈是求饒幾句就能開恩的?至於其他的話,小的可一句也沒聽見。」
王霆為人豪爽,更是直接道:「長官放心,我們都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要是有人把個什麼胡言亂語隨便傳出去,左右不過是亂葬崗子上多一具無名屍,絕不會有損長官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