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99第96章 意外的夢 文 / 單雲
那日,成功的將他逼退,她本該高興,可不知怎地,見他落寞孤寂的背影漸漸在視線裡淡去,心中的不忍便抑制不住的竄上。這幾日入睡時,也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此刻,曉雪心裡真有些氣惱自己。其實,她又何必枉費心思,為他擔憂,為他感傷呢?他現在除了她,自有溫柔鄉可慰心懷。畢竟,這一年多來,陪著他,照顧著他的人都不是自己,他不也過得很安然自在嘛。
現下,自己的這份擔心真是太多餘了。曉雪想,或許是多年的習慣又冒了出來,這只是一種太久的慣性,不易改變而已,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如今想開了,自然也就可以放下了。畢竟,這個世上的許多事,自己不能改變,唯有看開,因為看開才能放下,也只有放下,才能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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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曉雪抱著熊寶寶,早已酣然入睡。
而她睡前為之煩惱的男子,此刻卻無心睡眠。不知不覺間,他已步入了她的院子,見守夜的婢女慌亂著要請安,胤禛忙擺手示意不用了,因為他不想驚動她。
走入她的房間,望著她沉睡的玉顏,胤禛心中酸澀。他問自己,何必再來?她是這麼地排斥自己,往昔的愛戀和依賴,如今在她的眼中,已不見分毫。有的,只是淡然,諷刺和決絕。
他想,或許來找她,只是習慣,因為這樣的習慣太過深刻,所以難以改變。
目及她嬰孩般可愛的睡顏和懷裡摟著的熊寶寶,胤禛不由回憶起往昔自己吃味和她說要扔掉這個東西時,她嘟著小嘴和自己撒嬌,嘴裡說著強詞奪理的俏皮話語以及那時她眼中閃現著對自己滿滿愛戀的可愛模樣,如今想來只覺她那模樣幾近只在夢裡相見,離他已太過遙遠……
他其實一直不懂,為什麼他們一定要這樣?
他是喜歡了年氏,他是違背了對她的諾言,可這並不表示他不再愛她。那個試探,其實不能說明什麼,那樣的情景誰都會生氣的,她做的也是很過分的。為何現在,她卻把所有的錯誤都推給他?
他們分開,不是他決定的,是她決定的。為什麼她現在又都說是他的選擇?
她總愛強詞奪理,任何事上都是,以前是撒嬌,這次是任性。
他可以包容她的任性,卻無法看著兩人就此漸行漸遠。所以,他才那麼努力地接近她,想要對她好,想要回到過去。
可是,她連一個機會也不肯給他。只是決絕地要他離去,她說:「有些事,錯過了就不能回頭了。」
他不信!他不信有什麼事不可以再來,更不信她心裡已經沒有了自己。
她其實只是生氣,雖然她倔強地不肯承認。否則她何必口口聲聲說年氏是他最心愛的女人,否則她又為什麼聽他說起年氏便打斷他的話,一臉的不快。
她只是在意,也許太過在意就只能假裝不在意。
情到濃時轉為薄!
「是嗎?慧兒……」他不由摩梭著她的小臉,含著有些得意的笑,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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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雪一個翻身,接觸到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再往上一摸,好像……是人的胸膛,「禛……」曉雪習慣性地低喃著他的名字,緊緊挨著,頓時覺得滿足而溫暖,嘴角不禁淺淺微笑,瞬間蕩漾出一個梨渦。
身邊的人睡眼朦朧的,因為這聲輕喚,才緩緩張開眼,望著還在睡夢中的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淡淡撒嬌模樣,心裡驚喜萬分,胤禛小心地摟住她,動作之輕柔只生怕她醒來,這刻的甜蜜便不能維持。
胤禛沒有再睡,就這麼呆呆地凝視著她。他貪戀這刻她在他懷裡依戀信任的姿態,更喜歡看她和以前一樣毫無防備,甜美安然的睡態。
一個多時辰後,隨著一聲嚶嚶輕吟「嗯……」,曉雪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抱在懷裡的熊寶寶好像有溫熱感,不似平時那麼柔軟,她下意識的睜開眼看去,是一具胸膛,再往上看,是胤禛的笑顏,哦,天哪!她抱著的居然還是一個她現在最不該抱著的胸膛!這一刻曉雪的心情真不是一個囧字足以形容的!
她雙手掩面,滿是懊惱之色,一會兒後,曉雪閉上眼,默念:「只是做夢,只是做夢……」她一面叨念,一面利落起身,接著以最快速度跑出門。
此時已經起身等在門外伺候的美亞,見主子不同往日的悠閒之態,臉上滿是驚慌,心中大驚,她忙問道:「福晉,怎麼了?」
曉雪見到美亞,鎮定了不少,她忙小聲和她交待道:「隨我去佛堂,還有現在別讓人進我的房間。」
美亞雖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還是遵著本分的應道:「是。」
接著,曉雪便拉著美亞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佛堂的密室,取了裡面的衣服和梳子,整理儀容。
不一會兒後,曉雪見自己梳妝整齊,而胤禛還沒有追來,她心中頓時大鬆了一口氣,她忙對美亞道:「你現在就去吩咐人備馬,我要去潭柘寺進香。」
見美亞走出去後,曉雪也停了停心神,便立刻往外趕,一口氣走到府門外。
沒想到車馬這麼快就齊全了,曉雪心中微喜。
而下人見是福晉來了,也很利落的放好凳子,讓她踩其而上。
曉雪環顧四周,卻不見美亞,便問小廝道:「美亞呢?」
小廝低垂著腦袋,恭敬地回到:「回福晉,她去如廁了。」
「哦。」曉雪並未在意,心想上車後再等她也是一樣。
但當曉雪一隻腳踩在馬車上,掀簾而上時,最驚駭的一幕發生了!胤禛正坐在離車門最近的地方,曉雪嚇得差點掉下馬車,還是胤禛眼明手快地將她撈回懷裡。
曉雪驚魂未定,便聽胤禛輕笑道:「今早的夢怕是還沒醒吧!這麼一驚一乍的,可不像你!」
曉雪此刻只能拍著胸口,消化著此事,她頓時明白了過來,指著他道:「你……」
她剛說了一個你字,便被胤禛截住話頭,他一臉興味盎然地望著她,「我怎麼了?」
曉雪此刻一臉的惱怒和唾棄:「你太卑鄙了!」
「我怎麼卑鄙了?」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眼裡滿是戲謔的笑意。
曉雪見他如此,更加生氣,撇著嘴,不悅道:「我要下車!」
胤禛見她這可愛模樣,更是愛不釋手,不由手臂一緊,將她牢牢攬住,接著對車伕吩咐道:「走吧。」
他這擺明了是要綁架她!曉雪想著他這一早上的行徑,心裡惱恨極了。可是又對他無可奈何,因為這事情真的理論起來對她極為不利,所以她只好閉口不言。
見她一臉氣怒,胤禛緊緊抱著她,得意笑道:「早上是你自願抱著我的,現在也是你自願上馬車的,我可都沒逼你。你既然說要去上香,現在我陪你去,可好?」
曉雪不願意理他,只是用力推著他禁錮自己的手臂,沒好氣道:「你不是要去上朝的嗎?」
胤禛嘴角勾起,抿著笑道:「皇阿瑪又去塞外行獵了,我現在自然不用日日上朝。又可以在家陪你了,可好?」
他這麼一說,曉雪倒想起來了,前兩日是聽說了這麼回事,不過她沒放在心上,因為康熙每年的這個時候總是要去塞外行獵的。
往日,他們日日耳鬢廝磨,朝事她很清楚。
可如今,兩人分離,很多事情,曉雪自然不如往日知曉得那麼清晰了。
或者應該說,
往日,康熙出京,她會開心。因為,他若不隨扈,就可以在家陪她。
可如今,就算她聽說了皇上出京的消息,她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為沒有了關注的理由。
見她發呆,胤禛不由笑問:「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入神?」
曉雪淡淡地說道:「今日已不同往昔了……」
胤禛一愣,隨即明白了她話裡未盡之意,不免有些生氣。於是,他更緊緊箍她在懷,強勢道:「我要今日更勝往昔!」
曉雪扯起嘴角,笑道:「自然可以。往昔,你只是四貝勒,如今你已是雍親王了。」
聽著她故意扭曲他話裡的意思,他更是惱她,不由賭氣道:「你還是睡著的時候比較可愛!」
曉雪一臉無所謂地笑道:「我要是真的可以長睡不起就好了……」所有煩惱,萬般皆滅。說不定,還可以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去……
瞧出她眼神渺遠飄忽,胤禛不由緊張起來,惱道:「你怎麼老愛曲解我的意思?」
曉雪輕笑,「我只是道出心中所思,看來,你不喜歡聽。方纔,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只是各道心中所思,可你也看到了,我們的所思所想根本沒有共同之處,可見,我們之間有太多的不同……」
胤禛逼視著她,怒道:「為什麼你一直要強調我們之間有問題?」
曉雪回視著他駭人的怒氣,平和道:「不是我要強調,而是我們之間本來就有很多問題。而且,有些問題,就好像死結,永遠都解不開……」
「我不信!」
曉雪笑了笑,嘴上沒有反駁,心裡卻道:即便早上我們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相擁而眠,可是我們現在卻在爭吵!這就是結……
馬車一路顛簸,曉雪只是盯著自己的鞋面發呆,再也無話。
胤禛見她沉默,反而更不舒服。他總覺得她的這種抵抗比她和他爭吵更讓他覺得無力。
於是,他主動抬起她的下顎,望著她的眼睛,輕輕問她道:「你心裡可還有我?」
她是不慣撒謊的,愛就會表達出來,也不會藏著掖著,可若不愛了,也不會強作歡笑逢迎他。
但這一刻,曉雪突然覺得胤禛的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因為她也不曉得自己心裡還有沒有他。
若說有,她覺得不甘,因為她早已決定要放下他的。而她也覺得自己比起往昔,對他的感覺,確實淡了許多。
可若說沒有,她此刻不知為什麼確也說不出口。
見她眼中露出為難的神色,胤禛心裡的苦澀、失落一點點散開,這種滋味很快便在胸腔內瀰漫開。良久後,他才無奈地扯開嘴角,澀然道:「看來你很困惑。」
若是往昔,她不會有絲毫猶豫,便會對他宣告她滿滿的愛戀。
可如今,她看著他的眼神依然帶著迷茫。
是的,是迷茫,而不是掙扎,這一刻,胤禛的心慢慢糾疼起來,他覺得一種空落無著的情緒緊緊抓牢了他,於此,他變得緊張起來,他只能牢牢捧住她的臉,逼視著她,「你心裡可還有我?」
曉雪對於他這樣的舉動感到極度不悅,她奮力打開他的手,輕輕偏開腦袋,生氣道:「沒有了,一點兒也沒有了!」
「你騙人!」他奮力辯駁,因為他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我沒有。」她的聲音很輕,因為,這刻曉雪覺得自己的反駁有些無力。
胤禛又用手抬起她低垂著的腦袋,逼問道:「那你早上為什麼會在睡夢中叫我的名字?」
「你胡說!」曉雪打開他的手,氣惱地瞪著他。
胤禛一臉悠哉自得,「我何必胡說?昨晚你牢牢抱著我,臉上的表情那麼安適,你的神態那麼甜美,叫我的聲音那麼……」
曉雪不想再聽他亂說,打斷道:「誰曉得你有沒有胡編亂造!」
他突然一改剛才的得意之態,望著她無比認真道:「我是因為你喚我才醒的,我足足看了你一個多時辰。」
曉雪反射性地迴避他過於灼熱的眼神,本能的防禦道:「就算是你說的那樣又如何,那也只是習慣!並不能說明什麼!」
聽她極力否認,他氣惱地冷哼道:「好一個習慣!」
曉雪看向他,突然認真道:「胤禛,我一直覺得一個人不能同時愛兩個人,如果那樣,便不是真愛。或許你也不愛我了,你只是愛著我們過去的回憶而已。因為我現在拒絕了你,所以你不甘心。」
他低喃:「一個人不能同時愛著兩個人……」這一瞬,胤禛猛然間發現了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
「你總覺得我若喜歡上了別人,就不是真的愛你,對嗎?」他的眼神帶著一絲期待。
曉雪對於他眼眸中的這種興奮覺得可笑,她諷刺的望著他,不答反問:「那你就是承認你那時確實很喜歡年幼蓮,是嗎?」
見胤禛不自在的別開眼,曉雪輕笑,這個人似乎是他們的死結。只要談到她,他們之間的裂痕便無處可躲。
二人都沉默了,氣氛又變得凝滯起來。
不過一會兒後,馬車便來到了潭柘寺。
隨著車伕的一聲稟報,曉雪才開口對他道:「我說來進香是隨便說的,其實我心中無慾無求,來這並不合適。」
他盯著她,不悅地重複著她剛才的話,「無慾無求?」
曉雪望著他,誠實道:「不論是求姻緣、求子、求平安,我都不需要。所以,我真的沒什麼好求的,如果你要去禮佛,你去吧。」
他沒有動,只是看著她,良久不語。從前,看到流星她都會許願,會靠進他懷裡告訴他:「我只希望我愛的人健康快樂。」可是現在,她卻說,她無慾無求。這刻,胤禛心緒翻騰,鬱結難抒。
曉雪微微歎了口氣,看著他笑道:「你就算不想禮佛,也不用這麼直愣愣地看著我吧。你知不知道,你這種眼神可以掃射死很多人的?」後一句自然是玩笑。
可惜這個男人沒有給她面子,他沒有笑。
曉雪見他沒反應,於是提議道:「我想去長城,可以嗎?」
「為什麼要去哪裡?」他望著她的眼神幽深似古井,探不到底,此刻,他眼裡的情緒讓人看不清。
曉雪也沒在意,只是輕道:「突然……很想去。」因為來這兒很多年,一直都沒機會去長城玩,好像有些可惜。
察覺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渴望,他頷首道:「好,就依你。」
他嘴角輕勾,有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浮起。曉雪一時不明所以。
一路無話。兩人只是沉默。
到了地方,曉雪撩開簾布才發現,這時的長城不是遊覽地點,反倒是重兵把守著。曉雪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自己方才說要來這兒玩,胤禛的表情會帶著些淡淡嘲諷了。
曉雪放下布簾,輕輕一歎道:「算了,這是軍事要地,不是登高遠望之處。我們不要上去了。」
「都來了,不上去,你不會覺得很可惜嗎?」他的語調依然有淡淡諷刺。
曉雪明白他的諷刺為何,她平和道:「還是不上去的好。」畢竟這個時候的人,觀念與她迥然不同,他們不會理解她只是單純的遊覽之心。曉雪想:要是自己今天真的上去了,只怕傳到康熙那裡就會變成胤禛的什麼政治意圖了,那可就不好了。
見他似笑非笑,曉雪認真道:「對不起,是我一時忘情,提了個很傻的要求。我們回去吧。」
他借題發揮道:「不止這件事,其實你一直都是很任性的。只是不看到結果,你不覺得而已。」
知道他話裡意有所指的是什麼,他是在為她的拒絕而責怪她。於此,曉雪的表情淡淡的,她看著他有些無奈,為他的固執而感到無奈。
曉雪看著他,真摯道:「胤禛,其實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我覺得很多事情我都無力改變,但我可以盡可能調整自己,然後心平氣和的去面對。
我們之間真的回不到從前了。但我們還是可以安穩的過下去。其實很多人,做不成情侶,也可以做工作夥伴。我覺得或許我們也可以。
我知道你需要我做什麼,不久你就會看到,家裡的很多事會變得和以前一樣井然有序。我說過當家理事只是工作,我會好好工作的,讓你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去爭取你最想要的東西。但是,我也有個微小的希望,我希望你能尊重我,不要逼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情。還有,我們也不要再為一些本就說不清的事情而爭執了,好嗎?我們就這麼平靜地過下去吧。」
聽完她的話,他只覺荒謬,「工作夥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曉雪對他這樣強硬的反應不由歎氣,她道:「就算如此,婚姻也可以被終止。大清律法上有規定,夫妻不和可以採用和離的方式解除婚姻關係。而且,我也和你說過,如果你覺得面子上過不去,還有另外一個方式的,但看你同不同意。你知道,我一直都想終止我們的婚姻的,是你不願意的……」說道這兒,曉雪的聲音輕了下來,因為見他神情越發陰鬱,而曉雪實在是不想為此再和他做無謂爭執,遂話鋒一轉道:「我知道這個問題我們無法達成一致。所以,我現在退一步,我覺得我們可以維持現在這樣,我會幫你工作,但我的生活依然屬於我自己。」
想起當年她曾笑著和他說,「工作要謹慎,要認真,但生活卻不同,生活更需要情趣。而當家理事就是我的工作,而你,是我的生活。所以工作要認真,生活要可愛。」說完,她還輕薄地刮刮他的鼻子,對著他眨巴著靈動的雙眼,一副滿滿得意的樣子。
可如今,她卻不再這麼認為,她說,她的生活屬於她自己。
見他只是走神,沒有應話,曉雪微微歎氣,其實,他找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家裡的事務亂了章法,讓他很頭疼,而不是他所說的因為他想她。若是只為思念,何需等上一年?
他現在的難受,多半也只是因為他不能接受她如此直白的拒絕。他總覺得她是屬於他的就該一輩子都屬於他,斷然沒有反悔的餘地。如今,讓她駁斥了,自然覺得失了顏面。或許,還會有一個理由——他們過去的回憶太過美好,他戀戀難忘。可惜,他忘了,今日已不同往昔……一切早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