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寞在鄉野裡蔓延 文 / 荊楚非
那時候的底層百姓,雖然樸實,但卻比現在更有正義感。老百姓尤其對那些造反起家,飛揚跋扈的幹部們極其反感。白靈母親的到來,看似很威風,卻絲毫沒有給白靈帶來任何好處,反倒讓全灣子的人對白靈生出妒忌。
「你母親肯定不是農村出去的!」
「你怎麼知道?」
「而且就根本沒在鄉下呆過。」
「沒錯!我媽那才是大家閨秀,嫁給我爸她都算委屈了。」
「我就說嘛!」
「哎!你想說什麼就痛痛快快!又想繞著彎子編排我什麼?」
「小人之心!我編排你什麼?我是覺得你媽來這一趟,看是威風,可這對你也許並不是什麼好事。」
「我媽就是想我了,來看看我,這有什麼問題?」
「看就看唄,幹嘛這麼前呼後擁的?你不知道,這鄉下老百姓,表面都是老實巴交,見了幹部都點頭哈腰。其實,心裡還就是嫉恨這些官老爺們。往後,你在這灣子裡,恐怕更沒人會心疼憐惜了!」
「我無所謂!我來鍍金,從縣裡到公社再到大隊生產隊,我媽早都跟我一路通關。再說了,灣子裡不是還有你嗎?別人可以看我不順眼,暗中使個壞。你現在可是我對象,你有責任和義務當好我的保護傘。」
「想得倒美!自以為是,我看你啊,還是自我感覺太好,也太不瞭解農村。是得好好鍛煉改造。不先蛻層皮哪能鍍上金?」
「你什麼意思?」
「實話實說!忠言逆耳!我就是發發感慨而已,我的話你可以不用當真。我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故弄玄虛!神經兮兮!」
白靈是來鍍金的,關於這一點,她對我也毫不避諱。在那個年代,下鄉和當兵,就都市青年的兩選路徑和原始資本。比現在的大學文憑含金量還高。所以,在當時的大氣候和政治環境下,越是**,還越是看重這種鍍金方式。
既然來鍍金,那也總得有個樣子,圖個表現。自從她母親來過之後。灣子裡的人對白靈更加疏遠。態度也再沒有之前那般大度和寬容。白靈現在也不得不跟我最初來的時候一樣,認認真真地學習幹點農活。
我經歷過這種痛不欲生的過程,所以,我更能理解像白靈這樣的嬌嬌寶貝,再忍受這種巨大的身體摧殘時,她的心理又是多麼的悲涼。
她在這兒除了我,也的確再沒有什麼可以親近的人。特別是在我們倆鬧出那樣的風波之後,連米雪兒和她也變得生疏起來。又加上她媽那麼張揚地出現在灣子裡,全灣子的人現在對她更是敬而遠之。
她開始和灣子裡的年輕婦女們幹些重活後,我每次去見她,她都半躺在床上,說話的氣力都比前短了許多。
「跟我說說,你最開始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
我突然想起我那陣子,每天都是米雪兒給我踩背。我說:「我剛來住進米叔米嬸家,他們就把我當自己家人一樣。我剛開始干重活時,每天身子也跟散了架似的,多虧有米雪兒,每天給我踩背。」
「那樣是不是就恢復的快點?」
「當然!」
「我沒想到,這鄉下的日子還真是難熬!要是沒有你每天這麼陪著我,我恐怕早就當逃兵了!我現在是真的一點不再恨你氣你了。我開始真的挺恨你的!」
「應該的!那是我無心犯大錯,應該受懲罰!」
「我都說了!我現在不生氣了!但你也不能再反悔了!」
「你說是不生氣了,那幹嘛還要這樣懲罰我啊?」
「我是不想再懲罰你了,可我現在——我在這兒——要是你都不理我,不陪我,那我還怎麼過?我們以後也別再吵了,就像朋友一樣,難道你還是覺得這是懲罰嗎?」
「當然是!」
「為什麼?」
「為什麼?像你這種千金小姐傲慢公主,不食人間煙火,哪懂世俗凡塵?你當然是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我知道,你就是嫌我耽擱你和那些鄉下女孩風流快活了!真是庸俗!」
「你是神仙,我們本來都是俗人,就是這麼庸俗。」
「不要臉!
我在這種時候,心裡特別矛盾,有些左右為難,裡外難做。我知道她現在很需要我,哪怕是去陪她鬥氣,她也不會再生氣再煩我。可我去陪她,對我又是一種煎熬。我若扔下她不管,自顧瀟灑。我又覺得實在不忍,這不是一個男人的風度。
我真的是左難右難進退都難。
後來,我在家拉著米雪兒,好說歹說連哄帶騙還搭上一堆的禮物、一筐許諾。米雪兒終於答應去幫她鬆鬆筋骨。我也覺得總算是還了她一點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