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亂(上) 文 / 黃花閨男
聽得外面的趙老大這麼叫喊，李煥一行都很好奇的把頭伸了出去。李易剛一伸出頭去便看見剛才城門口那隻大黃狗正咬著趙老大小腿不放，隱隱的可看見趙老大的青布褲子上面都印出了印記，就是不知道那是狗的口水還是趙老大的鮮血。
「妙極妙極，大哥，你看這趙老大，就連狗都看他不順眼哪，你瞧瞧你瞧瞧，就這狗都看不順眼的人也敢來和我爭鬥，他簡直就是找死他！」李易越說表情越是凶狠，眼睛裡都泛出了殺氣，李煥不經意間看到了李易此時的眼睛，都嚇得一驚，心道：「我這兄弟到是好重的殺氣，看來爹爹不讓他出門倒是有原因的了！」
「小易說的是，那趙老大就是一個狗一般的東西……不對，我說錯了，狗都看他不順眼，他卻是連狗都不如的貨色，需知道我們乃是這蘇州府有名有戶的大姓人家，就算上這天下，我們走出去都是極有面子的，敢和我們爭鬥，不是找死又是幹什麼？」方洛說的倒是實話，可他說的那是李煥和李易，並不包括他自己的。一個蘇州府的府台，若是黑心些有些黃白之物，那還勉強可以算作是二流靠上的人家，若是單單只是個兩袖清風的府台麼……那就如方洛自己所說：「這般下三流的東西，能出來混麼？」
那趙老大也不愧是李煥口中的三流手腳，那大黃狗卻又哪裡咬得死他，最多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大黃狗已經被趙老大施展「雷霆手段」給弄的躺倒了地上，寸許長的舌頭仍然伸在外面，儼然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只怕到了那陰司之上，也可算作是一條長舌狗了吧？
「這太無聊了這，這狗怎麼不把那趙老大咬死，真是可惜了……」李易對那大黃狗的成績不甚滿意，在那裡自顧自的抱怨道。方洛聽見這話，只是開心的笑了笑，似乎是在說李易這小子心眼太小，正符合了他的胃口。李煥就在這做起了大哥的本分，教訓道：「小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在江湖上行走，顧忌的就是趕盡殺絕，哪怕你有深仇大恨，最後你得給人留下一條路來，這樣你以後的路也才會好走。就說那趙老大，和我們相比，他就是只蚊子，我們卻是一頭大象，沒必要和他計較這麼多，沒來由氣傷了身子倒是我們吃虧了……」一番話說得很有道理，大象本來就沒有和蚊子計較的必要，不見那方洛在旁邊都很是贊同的點點頭麼。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無非就是說那趙老大還不夠資格來跟我們爭鬥麼，這我明白，剛才洛哥不是說的很清楚麼，我心裡也跟明鏡似得哩，這樣的道理，卻是不用大哥教我哩！」這話一說出，愣是把李煥說得一愣一愣，感覺著怎麼就像是自己再把自己的親弟弟往壞裡帶啊，自己的意思是說像自己這種有身份的人應該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跟你玩命的態度去處事，若是遇上那不知死活的小角色，就權當是看戲了，沒必要斤斤計較，可這李易的話說出來卻像是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誰也別來惹我的意思。
說完，李易又隨意的往樓下瞟了一眼，卻看那趙老大還沒走呢。興許是受氣受的多了，正在剛才那乞丐旁邊，用那乞丐做出氣桶呢。「你這雜種，大白天的你哪裡不好睡，你偏偏要睡在爺爺面前礙眼，打死你個王八蛋……」
方洛用扇子一指那個方向，笑嘻嘻的對著李易說道：「小易，看見了沒，這正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最好例子啊，以後你可要記住啦。」方洛正要藉著這件事情在教育教育李易，哪知那李易的臉上已經是通紅了，似乎是憋著點什麼。
「乞丐，乞丐就是天生的賤命麼，乞丐不也是無奈才做的麼，他這麼說簡直就是在找死……」
趙老大正在發洩的**中，越打就越來勁，最後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一根棒子，直接就用棒子往那乞丐的身上招呼。李易看在眼裡，就好像觸電一樣的，自己那久久不願意想起的東西就在這一刻浮上了李易的腦中：「小龍……小龍不是死了麼……小龍會投胎去了哪裡，他沒我那麼好的運氣吧？我現在可算是個少爺呢……乞丐也有尊嚴的，小龍死了，不就是因為我們是乞丐麼，唔，乞丐不能讓人欺負啊……」
「你找死！」李易大喊一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膽子，李易直接就從二樓跳了下去。方洛是驚得張開嘴說不出話來，李煥則是擔心的大叫：「小易，你當心！」一眾李家的下人更是慌了：「少爺……」這少爺出來，作下人的跟著，自然是要把少爺的一應事故都照看好的，若是少爺出了什麼事情，這罪責可不都是要他們來擔當麼？
李易從樓上跳下來，並沒有李煥所想的傷筋動骨，只是微微一個踉蹌，搞的一眾人只是大呼走運。這李易在家中卻也沒有練過什麼拳腳功夫，這種高度讓李煥這種練武人跳下去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李易就算是一小書生啊，你讓一個書生從丈許高的樓上跳下去，那不是找死麼。李煥覺得不正常，可說不上哪裡不正常，只能大呼走運了。
李易也是一時腦熱，若是平時讓他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那還不如叫他直接去死呢。可現在呢，一切都好像是正常的，一切都沒有問題，他就這麼跳下來了，並且還毫無所傷。他現在只想著下去好好的教訓教訓這個勾起他心裡最深處的回憶的混蛋，所以全然沒有在意自己今天是「超長髮揮」了，全然的不顧就在附近的有心人了。
就在不遠處，同樣是蘇州府一家比較好的酒樓裡，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笑嘻嘻的看著李易從樓上跳下的這一幕，道：「這個人真是不怕死，身上一點真氣流動的跡象都沒有，竟然從這麼高的樓上跳下來，他是不怕死的麼？」又轉過頭問道：「這個人卻又是誰，看他一身打扮在蘇州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為何不曾聽你和我說過此人呢？」此人竟然能感覺出人身上的真氣流動，顯然是功力極為深厚的了，若不是先天之境的人，恐怕也是已經進入了大三陽的境界。這樣的人，剛才所說的『那麼高』也就是普通人眼中的高度了，丈許的高度，在這些人眼裡看來，那和平地是沒什麼區別的。
「哥哥可也是問對人了，這不就是李宗家的小兒子麼，自打出生以來，就被李宗那個老傢伙像養女兒家一般的鎖在家裡，平日裡都是不讓出門的，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竟然捨得讓他那寶貝兒子出來走動了，怪事，怪事……」說話之人正是青公子，只是平日裡如此跋扈的一個人，怎麼會對一個武林中人如此的客氣，他家中的門客也有好幾人在江湖中乃是叫得上號的哩，能讓他如此的尊敬，這書生想來在江湖中也是極有威名的。
「哦，這麼說來這人日後就是我們的對頭？唔，看他的表現，這練武的根骨卻是極佳的……日後……可得斬草除根啊……」低下頭，這書生開始想事情了，不多時，這書生抬起頭來道：「你家那老爺子是要造反不成，招攬我們這些江湖上的牛鬼蛇神，是有什麼用啊？」
「哥哥，這話可萬萬不能說啊，這可是殺頭的大罪過啊，我家爹爹倒也沒有造反的意思，不過麼，哥哥你也知道，如今這天下亂了，世道也就變了，這蘇州府自然跟著也就亂了，人生在世的，總要給自己找些保障這才能過得舒心不是？」青公子倒是很得意的，這造反自然是不能的，可如今朝廷亂了，這皇帝的管制力也就不那麼強了，多找幾個身手好的人物來護院，在蘇州府說話也多出了一分底氣，自己的爹爹能找到這書生這樣的人做護院，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呢，他能不得意麼？
平日裡李家就是要壓過自己家一頭，不就是仗著那幾個武林高手麼，想道此處，青公子臉色又陰了下來，惡狠狠的想道：「哼，家裡原來那幾個廢物，還說什麼是江湖上叫得上號的，白白一年幾萬兩的銀子出給他們，可不也是被李家那幾個門客死死的壓過一頭麼，廢物，真是廢物……」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書生，頓時心裡又高興了起來，直直朝那書生作了一輯：「哥哥今晚去李府打探打探如何，那李家可也有幾個身手不弱的人呢？」
「好說好說，無非就是替你家老爺子去做點見不得人的勾當，我也不爬辛苦，今晚就去打探打探，不然什麼事都不做那也對不起你家老爺子那一百萬兩銀子，不過賢侄你大可放心，如今這武林麼，除去還在江湖上行走的十幾個老怪物和已經隱世的幾十個人，這天下，哥哥我是大可去得的，就算是那大內禁宮，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走上一遭！」這話說的很是霸氣。
青公子在一旁聽著，連連稱是，心裡卻在想：「始終是江湖匪類，說出話來都是大不敬的，這不是找死麼？你功夫再好功力在高，可你頂得住我大唐的百萬大軍麼？哼哼！」
「天下都如此，你家老爺子無非是讓我們幫他爭點權奪點勢，問題不大，問題不大啊，哈哈……不過如今這蘇州府倒也不是個安靜地兒，就在這附近，可是有好幾股不弱於我的氣息哩，恐怕你家老爺子要有點權勢，也是難哩……」那書生笑著，又飲下一杯酒。青公子聽得這書生這麼說，身體一哆嗦，就要站不住了，趕忙坐了下來，問道：「哥哥，這些人是敵人還是朋友？」
「敵人還是朋友？是敵人如何？是朋友又如何？娃娃不必操心，既然你家老爺子把我請出來了，那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要保你們一個周全的，你大可放心！」這書生一句話，卻著實讓青公子踏實不少，忙道：「哥哥說的是，是我多心了！」
另一處，就在李易縱深往下跳的時候，一個面容枯槁的黑袍老人「咦」了一聲，繼而自言自語道：「這年輕人，不怕死麼？」待到李易落地朝前跑去之後，這老人兩眼都射出精光來，不禁靠口讚道：「好根骨，你看，丈許的高度，若是普通人下來，不死起碼也要斷條腿的，他卻是什麼事情也沒有，這小子是誰？」
「這個，是屬下失職了，暫時沒有這娃娃的資料，不過看那樓上的人麼，這娃娃定然與李家或者府台方家有關係，只要從這兩家下手，相信很快就會有眉目的！」一個穿著著商舖老闆裝飾的人恭敬的說道。那老人面色一陰，怒道：「廢物，你們潛伏蘇州府也有幾年的光景了，單單是讓你們打探清楚這些蘇州大戶的情況這麼簡單的事情你們都辦不好麼？」那掌櫃模樣的人馬上就跪了下去，忙道：「主子贖罪，這娃娃極有可能不是蘇州府的人，不然我們手中斷斷不可能會一點也沒有他的資料……」
他還跪在地上說著，那老人已經揮了揮手道：「起來吧，你們對這打探一事做的也夠了，這麼大點的娃娃，也不見得是什麼出色的人，興許就不是蘇州府的人也說不定，你也沒必要為了這麼一個小娃娃勞動心力，起來吧，你無罪！」忽而這老人的耳根抖動了兩下，既然這老人大笑了起來，道：「哼哼，就那樣的年紀也好意思讓人叫你為哥哥麼？」頓了一下，又道：「行了，你先回去店裡，我一個人走走！」那掌櫃模樣的人一拱手，也沒說話，就很安然的從巷子裡拐了出來，滿臉是笑的走在街上，還跟人打了個招呼：「王老闆，聽聞前幾日又在翠怡樓納了一房小妾啊，哈哈？」「哪裡哪裡，顧掌櫃你說笑了……」
那老人又往李易那看過去，嘀咕道：「老朽卻還沒有個傳人，這一身本事可不是要可惜了麼……」
「住手，混蛋，老子打死你！」李易口中大喊著，朝著趙老大飛起便是一腳，追在他身後的李煥疾呼：「小易，小心摔倒！」那老人卻又是眼睛一亮：「剛才害怕他是隱藏氣息，原來就是一個普通人，這就好辦，沒有師門就好辦……」其實這老人也不想想，憑借他的功力，有人在自己面前把氣息全隱藏住，就算有人能那也不該是十來歲的娃娃啊。
趙老大也是打的興起了，也不管是什麼人叫喊了，他也沒轉過頭來看看這叫他住手的人是他惹不起的，全憑著往日的幾分流氓做派，直接揮手想要阻攔住李易，口中罵到：「哪個不長眼的雜種要來管老子的閒事。這李易原本就沒多少力氣，更兼這趙老大乃是練過幾年功夫的人，不用眼睛也能根據這風聲判斷出李易那飛踢來的方向，這大手一揮直接就把李易給打落在地，接著便是李易的一聲痛呼：「哎喲，你這個不長眼的王八蛋……」
照說趙老大也沒那麼高強的本事，可奈何這李易跟趙老大比起來更是不堪，那身法很是粗陋，在趙老大這種武人眼裡，那自然是狗屁都不算的，趙老大當然能很粗陋的判斷。
「趙老大你在找死，給我打，打死人我頂著！」李煥心疼的看著李易，很凶狠的叫道。他的目光一和李易的撞上，李易就真正真的感動了，這是真正的關心，只在小龍的眼睛裡才發現過的關心，李易屁股還在痛，心裡卻暖洋洋的：「看來老天還是有情的，這輩子，可不就是它補償給我的麼？」
「給我回府裡去，把捕頭都給我叫過來，就說趙老大當街調戲名女，給我抓進去……」方洛也是真正的急了，這方洛是真正把李家人當作自己人來看的，這不是，還在大街上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就開始陷害了，也不想想若是真這麼做了那該是多不好的影響啊？可對於李易來說，也是真心的感動了一把。慢慢的，上輩子他還是小虎的時候所受的氣，胸中積蓄起來的怨也都淡了，他開始慢慢的忘記了自己上輩子的某些事情，逐漸開始記住這輩子的這些人，這些事……
全然的，可以想像十多個人圍毆一個人是什麼狀況，趙老大終於在暈過去以後得意解脫，被捕頭們帶回了衙門裡，至於是怎麼個處理的辦法嘛，就得方洛回去說了算了。
一行人剛剛轉過去，想進酒樓去等著老孫頭，卻見酒樓卻是不斷的出來人，兩個剛從臨澗樓出來的客人經過一行人身邊還在嘀咕：「這臨澗樓原來不是挺乾淨的嘛，你看看你看看，現在這都是什麼事啊，一會是活的蟲子，一會兒又是死的蟲子，他娘的，還上演了蟲子大戰了，這酒就是免費也不能喝啦！」「唉，可不是嘛，如今這世道變了啊……」
「這是怎麼回事？」李煥轉過頭問方洛。方洛搖搖頭：「誰知道呢，走走走，進去吧，老孫頭就要來了吧，昨天是講到哪了？」
一行人剛到門口，果然就見到了迎面而來的老孫頭，李煥頓時一掃先前的不開心，爽聲道：「老孫頭，你可是來了啊，可讓我們好等，今天把我兄弟也帶來了，他也對這神仙事情感興趣得緊哩，今天你可得說得清楚些，說得精彩些啊……」
「煥公子這是什麼話，老朽莫非哪天讓公子不滿意了不成？」
「唔，說的是，說的是，老孫頭你卻是……」剩下的「沒讓我不滿意過」還沒說出口，便聽到一個聲音很急的喊道：「少爺，少爺，不好啦，老爺讓你趕緊回去，家裡出事啦……」李煥面色一變，轉過身去看，卻正是他們李家的下人，急忙忙交待方洛道：「小易你可把他看好啦！」接著就帶著幾個下人跟著前來傳話那個人走了：「什麼事情啊，這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