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北雪山卷 第二十三章 流冰 文 / 花驚雲
谷媚兒見馬老五過來，手指上的小旋風已是急速旋轉，待他問時，忽地揮出手來。幾股小旋風立時衝擊而出，轉而變大，夾雜著冰雪直往馬老五驟然襲來。這本是片刻的功夫，加之馬老五心慌意亂，見旋風忽地襲來，竟不知閃躲，心中卻還在問：「她要給我看什麼？」
但馬老五也非等閒之輩，江湖閱歷甚廣，見谷媚兒手從背後揮出之時，已知中了她的瞞天過海之計，只是真相被人言明，心中坎坷不安，是以在旋風忽然閃出之時，竟不閃躲。馬老七在不遠處大喝一聲：「五哥！」馬老五隻雙腳一轉，長槍一晃，身子隨著旋風一齊暴退，同時將長槍擲向谷媚兒。
谷媚兒本是用足了勁力，加之身子還很虛弱，揮出旋風斬之後，便搖搖晃晃欲倒，卻又見著長槍衝自己而來，只無奈一笑。陸靈楓早看在了眼裡，挺青紅劍縱身而來。只見月下一道青紅閃出，正撞在飛來的長槍之上。一聲巨響之後，長槍被巨劍硬壓了下來，沒入了冰雪之中。而此時，長槍離谷媚兒也只有幾寸的距離。妙音等人看到谷媚兒脫困，不禁都鬆下一口氣。
馬老五被旋風雖然衝擊了一下，但是畢竟隨著旋風急速後撤，只微微受了些皮肉傷。立穩腳跟，又從遠處慢慢走來，大罵道：「小丫頭片子，還想糊弄老夫，今夜我可不能輕饒了你！」馬老五腳步呆滯，一步一步走來。他不知谷媚兒到底是何人，故才慢下來，以便有時間去想。
陸靈楓擋在谷媚兒身前，冷笑道：「原來你們濁靈谷還起了內訌，若是有幸見到什麼獨行神，倒要跟他好好說說！」馬老五臉色一變，惡狠狠道：「今夜老夫本想著拿到了《隱世書》，便不和你們計較，沒想你們卻偏要老夫大開殺戒！」枯手一轉，冰雪中的長槍驟然而起，回到了他的手中，轉頭向著馬老七道：「今夜一個不留，便是找不到《隱世書》，也要將這些人盡數殺光！」
何統怒道：「你們這些惡人，真是欺人太甚！」馬老七哈哈一笑道：「你這老頭再喊，就先將你宰啦！」說話間，長槍一橫，縱身往陸靈楓而來。馬老五將手中長槍一揮，掄成了一個圓圈，朝著花月影擊去。尚不和在兩人之身後，亦是抽出戒刀，朝陸靈楓砍來。看似三人朝不同的人襲去，卻都是在想著一招將谷媚兒殺了。那長槍及戒刀俱是虛招，在半路中忽地都朝谷媚兒襲來。
花月影及妙音身影一轉，已到了谷媚兒身旁。陸靈楓拉住谷媚兒，青紅劍翻轉，游龍劍、暗日劍、黑白劍等等青紅八劍接連使出，擋住了襲來的馬老七。尚不和欲砍谷媚兒之時，已被妙音攔下，暗夜匿聲使出，立時將尚不和逼退。
馬老五本是要殺谷媚兒，迎面卻過來一道星月破，身子一翻，長槍卻朝著何統及何香雪而來。此時，萬策全重傷在地，韓天述昏迷不醒，而妙音及陸靈楓都不能回救。花月影雖能抽身過去，卻又不敢使出星月的招數，唯恐傷著了何家父女。而近身搏擊也非她所能，只驚呼道：「香雪姐姐，小心！」
何香雪攙扶著何統，笑道：「不過是一死，我才不怕！」手中長劍便要去格擋長槍。但是，何香雪與何統都是靈力普通之人，在馬老五槍下難有回天之力，便是長劍格擋，只一碰撞，必然被撞斷。何統閉眼歎道：「三年後，還是被這幫人給追到了，我死不瞑目！」
正這時，忽然從雪峰另一面跑出一個人來，滿頭銀髮散亂，衣衫不整，雙目含血，雙手在空中亂舞，嘴裡哈哈大笑喊道：「老朽要摘下月亮，哈哈，怎麼看怎麼覺得好吃！」馬老五餘光一看，正是俞鴻臣。手中長槍便慢了一下，喝道：「俞鴻臣，你跑去了哪裡？看老夫回去怎麼收拾你！」
俞鴻臣本是蹦蹦跳跳，雙手在空中亂抓，聽得馬老五的叫聲，忽然狂笑道：「你要殺了老朽麼？你只管殺吧，老朽可不怕你們，誰都不怕！濁靈谷主又如何，獨行神又怎樣！老朽便是天下之王！」說完，又是哈哈大笑，身子卻忽地轉到馬老五的近旁，一把抓住了他的長槍，揮手便是千魔掌使出，接著便是千魔罩。
何香雪趁此機會，拉著何統退到一邊。馬老五見俞鴻臣神志不清，滿臉詭異之色，腳下一點，縱身而上，躲開千魔掌，又一掌拍出，將千魔罩轟擊而破，這才將長槍一挑，把抓住長槍的俞鴻臣扔了出去。俞鴻臣身子飄落在冰雪之上，兀自哈哈大笑，照著腳下的冰雪便是一掌，身前頃刻如開出一大朵蓮花，他嘶聲道：「老朽是蓮花使者，還不都給我快快跪下！」
馬老七本正與陸靈楓鬥得不可開交，聽得俞鴻臣在不遠處呼喊，怒道：「俞老頭，你瘋了麼？」俞鴻臣亦怒道：「小子，蓮花使者到啦，你還不下跪！」話音未落，便朝馬老七襲來。馬老七不知俞鴻臣為何會變成這樣，又見他往自己這邊而來，便身子一晃，撤出丈餘。俞鴻臣身子亦是跟著而去，閃躲到馬老七的長槍之下，揮掌便與他打鬥了起來。
陸靈楓笑道：「真是奇怪，俞鴻臣竟跟自己的人打了起來。」谷媚兒在他身後無力道：「想是他心已狂亂，神志不清，任是誰惹了，他都會這般打鬥。」陸靈楓去看尚不和，已被妙音的暗夜匿聲逼得連連後退，光光的腦袋上儘是冷汗，心想：「妙音的鬼門還有惑心、束魂等招數，想必較之暗夜、匿聲更加奇妙。雖她靈力不及尚不和，卻能憑借這種招數，加上四處皆可揮出靈力，真是令人防不勝防。」
又看馬老五，他被俞鴻臣橫插了一腳後，只是略微停頓，又往何家父女而去。但此時花月影已站在何香雪身旁，揮出一道道半月斬、星月破襲向馬老五。乍看去，碧月輪輪，繁星無數。馬老五長槍點地，身子飄忽而起，快速移向花月影三人。他亦知近前便可逼退花月影，是以閃身而來。
馬老五近得三人之時，長槍驟然間爆出紅色之光，如一條長蛇一般，捲向三人。花月影已離長槍甚近，想以星月的招數阻擋，已是不及。她本可以一招碧月升天，躲開長槍，但心中想著何香雪，並未閃躲。陸靈楓沒想到事情忽變，想要縱身而去，也已是鞭長莫及。
正這時，一聲大喝傳來，眾人只覺地面晃動。一把巨刀忽地憑空砍來，將那散發紅色靈力的長槍盪開，緊跟著遠處一個身影已飛身過來。巨刀又忽地回轉，回到了來人的手中。馬老五被大刀一震，虎口發麻，心中暗驚，看清那人時，笑道：「原來是歐陽家的孩子，三年後我們又見面啦！」
來人正是歐陽夏，正擋在了花月影及何家父女身前，手握著古魂大刀，喝道：「沒想三年後，你們又找了上來！」馬老五冷哼了一聲，道：「三年前，若不是你們兄弟兩個，或許《隱世書》殘章早到了我們手裡！」歐陽夏面色冷峻，說道：「便是給了你，你也未必能懂其中奧妙。」
陸靈楓驚喜道：「歐陽大哥，你怎麼也來啦！」歐陽夏指著不遠處與馬老七打鬥的俞鴻臣道：「他中了我兄弟的『狂花惑心』，不可與他說話。我本是追著他，沒想卻遇到了你們。」何統在後面大喜道：「原來是我妹子的兒子來啦！」歐陽夏轉頭道：「你還記得她是你的妹妹？」聲音中帶著責問。何統歎了一口氣道：「難道她還記恨著我？」
歐陽夏點頭道：「母親常提及你，雖言語上不說，心中不知恨了你多少年。」何香雪微怒道：「都過去了多少年，妹子還是妹子，仇恨仍是仇恨麼？」歐陽夏看看何香雪，不再說話。何統喃喃道：「她再也不肯原諒我啦！」
馬老五長槍晃了一下，怒道：「你們拉家常吶？老夫可沒那麼多功夫聽！」歐陽夏回頭對何香雪道：「你們走開些，早知三年前就應將這些人殺個乾淨。不然，也不會有今夜之事！」古魂大刀一晃，清吟之聲不止，身子一轉，已向著馬老五砍去。
陸靈楓回頭看馬老七已將俞鴻臣撇下，已持長槍往妙音而去。妙音雖是能夠使得暗夜匿聲，畢竟只能奪人視覺與聽覺片刻，若是碰上靈力強大之人，便難湊效。馬老七這時上前，立時便將妙音逼退。陸靈楓腳下一滑，便往妙音身旁而來。
然而，馬老七的槍影以及尚不和的『明鏡』將妙音圍在了中間，只需長槍一刺，尚不和跟著一擊，難保妙音性命。陸靈楓雖是身法極快，但仍有一段距離。只見他身前忽地幻化出數道靈力之劍，頃刻間往馬老七刺去。尚不和卻飛身而出，連連拍出數掌，擋住了『無意醉酒』，身子卻被震出數丈。此時，馬老七的長槍已刺向妙音的心窩，陸靈楓饒是再快，也難救得她。
就在妙音想要閃躲之時，雪峰之巔忽然傳來一聲怪吼，直將整座山震動。馬老七一驚，手中長槍稍慢，便已不能視物。妙音已趁這時，身子撤出，輕身飄落，面色凝重。眾人聽得那聲怪吼，都忽然靜止，周圍一片寂靜。只聽得悠揚的笛聲從山頂傳來，給這青色的月夜增添了一絲生氣。
陸靈楓心想：「難道是他來了？遇見慕容言書之時，便見到他手中拿著橫笛。這笛聲若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火尾龍紋獸的吼聲與適才傳來的極像，看來應是他無疑了！」妙音聽得笛聲，臉色忽然舒緩，眉頭一挑，笑道：「又是他！」
馬老七忽然尖笑道：「攪了小爺的興致！」長槍忽然向著妙音擲出，身形跟著便來。妙音正被笛音吸引，未曾想馬老七眨眼間到了近前。花月影在不遠處低呼一聲：「姐姐！」陸靈楓亦是怒罵了一聲：「混蛋！」
妙音身子一閃，已後撤了數十丈。馬老七哪裡甘心，又追著而來。忽然，那怪吼又傳了過來，接著便是轟隆之聲。眾人往雪峰上看去，無數冰川已從山巔掉落下來。在雪白的冰雪中，閃出一個巨獸，遍身龍紋，血紅色的尾巴極是顯眼。
陸靈楓大叫不好，閃身到了谷媚兒身旁，又要去拉韓天述。花月影已到了近前，說道：「靈楓哥哥，你照顧著媚兒姐姐，將他交給我吧。」此時，大塊的冰川已將要到了近前。火尾龍紋獸奔跑在冰川之前，上面坐的人正是慕容言書，到得妙音近前，伸手將她抱住，直往遠處奔去。馬老七隻是一愣，怪叫一聲，亦往怪獸追去。
歐陽夏這時已撇下馬老五，猿臂一伸，已將何統放在背後，一手拿著大刀，一手拉住了何香雪，腳下一點，正落在一塊大冰川之上，順勢而去。馬老五哪裡甘心，亦是追著歐陽夏，消失在遠處。萬策全雖受了重傷，但憑借經驗，待冰雪滑下之時，用盡了力氣翻上了一塊冰川，大刀插入進去，握著刀柄，亦是眨眼消失在冰雪之中。
花月影攙扶住韓天述，星月之碧月升天，輕身直上，冰雪再狂暴，也不能奈何她。陸靈楓攜著谷媚兒，縱身而上，下落之時，巨劍插入流落的冰川，把著劍柄，亦往山峰之下滑來。谷媚兒問道：「我看那怪獸上的可是一個俊朗的公子，不知妙音姑娘會不會有危險。」
陸靈楓搖搖頭道：「我與他見過一面，談吐文雅，不像壞人。想他正順勢攜著妙音，以助她躲過冰川。」谷媚兒微微笑道：「但願如此。」頭一歪，正靠在陸靈楓肩膀之上。放眼看去，滑落的無數塊冰上，站著這樣的兩個人。月光映出兩人的身影，衣襟飄忽，真如神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