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北雪山卷 第二十四章 削足 文 / 花驚雲
兩人站在碎落的冰川之上，順勢滑下。那些碎落的冰川落到山峰半腰，因力道不同，往不同的方向而去。陸靈楓看著茫茫前方，心道：「但願他們不要有事。」谷媚兒拉著陸靈楓的衣襟，靠在他的肩膀之上，心中卻想：「若是這樣一直滑下去多好！」這時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尖笑：「還是被洒家碰上啦！」兩人回頭一看，只見身後另一塊冰川之上站著一人，腦袋雪亮，正是尚不和。
谷媚兒悄聲耳語道：「陸哥，這人著實討厭，要好好教訓他才是。」陸靈楓點頭笑道：「交給我！」回頭再看，尚不和已經飛身往這邊過來。陸靈楓也不拔出青紅劍，身子微動，身前已出現了一柄靈力之劍，眨眼便朝尚不和刺去。
這招正是無形劍中的雲月追風，以靈力幻化成一柄長劍，瞬間擊向對方。但是，陸靈楓畢竟也只是練了十幾日，這時的境界也只能應付小人物，若是遇著了強敵，以現在擊出的速度，定會被對方躲開。不過，此時的尚不和身在空中，本想著藉著在後面的地利，揮掌襲向兩人，未曾想陸靈楓已能使出無形劍。見著疾馳而來的青光劍時，揮掌相迎，沒想卻因相撞的衝力，反而後退了許多。
陸靈楓回頭笑道：「有本事你就追來！」說話間，腳下靈力暗暗佈於冰川之上。冰川著力後，速度又加快了一層，飛一般往山下而來。
尚不和翻身落在別的冰川上，腳尖一點又縱身而出，在翻滾的碎冰之上騰挪跳躍，不一時又趕上了兩人，喝道：「看你們還往哪裡走！」雖是這樣說話，卻並不敢貿然過去，唯恐陸靈楓又使出雲月追風的招數，故只在不遠處跟著兩人。
此時碧月已落，天色逐漸發青，看似要亮了。四處仍是翻滾下來的冰川，若非巨大的力氣，哪裡能夠使得雪峰上的冰川滑落？陸靈楓心想：「慕容言書出現得也太過及時，且在馬老七襲向妙音的瞬間，竟不惜破裂冰川相救。雖說妙音只是與他見過一面，也難稱得上朋友。但他又將妙音帶走，不知何意。」
谷媚兒看看四周，閃眼而過的仍是白茫茫的冰雪。那些被冰雪衝擊而走的人，不能看到一個，只有光頭的尚不和在後面緊追不捨。便拉了拉陸靈楓的衣襟，在他耳邊說道：「陸哥，我們要想個辦法甩掉這人才是。不然，到了雪峰之下，少不得又要與他糾纏。雖他的靈力已難拚得過你，但招數卻是怪異，還是早早將他趕走才是。」
陸靈楓把著劍柄，劍眉一皺，低聲道：「我早想將他葬於冰川之中，只是他在後，我們在前，若是回身與他爭鬥，少不得要吃虧。」谷媚兒咯咯一笑，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便在陸靈楓耳邊說了幾句。陸靈楓點頭道：「這樣雖好，但他狡詐多疑，不知能不能騙得過他。」谷媚兒將披風放開，笑道：「只管交給我便是。」
谷媚兒伸手將青紅劍一撥，便將兩人站著的大冰塊破裂開，分作兩塊並行。陸靈楓趁勢伸手將青紅劍收起，放回背後。另一手拉著谷媚兒，並站在兩塊冰上，一齊滑下。
尚不和在後面不住大罵，卻不知兩人為何忽然分開，想了一時，忽然笑道：「想分開跑掉一人，是也不是？哼！洒家要捉便捉兩個。」腳下運滿靈力，朝兩人逼近。
谷媚兒對著陸靈楓微微一笑，將他的手掙脫，雙腳一斜，便將並行的冰塊分出一道縫隙。陸靈楓亦是身子微微傾斜，將那縫隙留得更大了一些。尚不和以為兩人要分開而逃，哈哈一笑，加快速度往兩人中間而來。谷媚兒笑道：「你倒真敢追來！」
尚不和聽了這話，只當是她嚇唬自己，更是急著趕上兩人。就這逼近兩人之時，卻見谷媚兒與陸靈楓忽地翻身到了冰川之前，揮手便是幾掌，又近前阻擋，立時將冰川的速度減慢。而尚不和此時速度極快，哪裡能慢下來。且兩人翻身而下到阻擋冰川，只不過眨眼間的功夫。
只見尚不和所站的冰川立時往兩人所站的冰川中間衝來。谷媚兒嘴角一撇，手兒一伸，一道疾風已旋轉在兩塊冰川之間。而此時，尚不和正衝了過來。疾風出現之時，就在他衝來那一瞬間。尚不和還未回神過來，便覺膝下一涼，便覺不妙，想縱身而去，卻沒有了力氣。往下一看，雙膝下的小腿早不知去了何處。這時才忽覺劇痛襲來，不禁大叫了一聲，隨著冰雪一起消失在遠處。
兩人在疾風旋轉之時，已翻身又上了冰川，拉著手朝著別處滑來。谷媚兒問道：「我說這人必會中了我們的計策。多疑之人，實則更容易上當。」陸靈楓親眼瞧見尚不和的雙腿被疾風掃斷，想及這人在地宮戲弄自己之時，便說道：「斷了他的雙足，只怕再也難使出什麼『明鏡』的招式。」谷媚兒莞爾一笑，說道：「他再不能多害人，豈不是更好？」
陸靈楓想起谷媚兒怒道馬老五殺人奪寶之事，便問道：「你到底知道多少濁靈谷的事情？」谷媚兒的手在陸靈楓的手裡一緊，說道：「早跟你說過，我家與濁靈谷有來往，知道的事情當然比你多。」陸靈楓還要再問，忽然兩人面前出現了一塊岩石。這時兩人腳下的冰塊已然分成了兩個，鬆開手便可繞過岩石。但兩人卻同時躍身而起，牽著手翻身過了岩石。兩塊冰川撞在岩石之上，冰雪四濺。
兩人落下之時，谷媚兒腳下不穩，身子便傾倒在陸靈楓懷裡。陸靈楓心中一慌，亦是站不住。兩人便向著下方滾下來。陸靈楓將谷媚兒護在懷中，唯恐傷了她。她卻在陸靈楓的懷中偷笑，說道：「若是我們一起死了，可怎麼辦？」
陸靈楓只覺眼前天翻地覆，仍是聽到谷媚兒的話，在翻滾間說道：「若是死了，這地方倒是不錯，挺乾淨！」卻忽地吃了一口雪，再不說話。谷媚兒在他懷中看到這一情景，不禁咯咯直笑。
兩人翻滾了一時，漸漸停住，站起身來，往上看去，竟不能看到滑下來的雪峰。谷媚兒四處看了，說道：「陸哥，我們像是滑到了一處雪谷內，怪不得用了這麼長時間。」陸靈楓急著尋找花月影等人，便道：「不知他們如何了，我們還要快快找到他們才是。」
兩人往前走了一段，不時仍有冰雪滑落下來，不過都是碎屑，並不能傷人。陸靈楓歎道：「韓天述受了傷，花月影帶著他，若是遇到了俞鴻臣，可大大不妙了。歐陽夏帶著何家父女，便是有馬老五追著，也應不會有大礙；韓凌露開始便追趕毒手婆婆而去，不知這時如何。但是憑借一把快刀，毒手婆婆也難敵得過她；萬策全大哥在雪峰行走三年，對於冰雪應極是熟悉，料也不會被冰川傷著。只是妙音被慕容言書帶走，我可放心不下！」
谷媚兒眉頭一挑，笑問道：「你為何放心不下她？」陸靈楓道：「你有所不知，妙音與我在嬰兒之時，便被人追殺，後來一起被送到了隱靈山，被喬大伯及陸大叔收養，我們才得以生還。雖她自小便跟喬伯伯遊歷各處，不曾相見，但在清靈城與她相處了多日，又一起行走了一個多月，直覺得多了一個姐姐一般。」
陸靈楓邊走邊說，臉上俱是微笑。谷媚兒哼了一聲，道：「什麼多了一個姐姐，我可是聽月影說你可比妙音大了一些。」陸靈楓哈哈一笑，道：「你跟她相處不幾日，哪裡知道她的脾氣？雖常常嘲笑我，但我知那是在對我好。因她見多識廣，遇著了什麼事兒，都是她先想到辦法。而我自小只是在清靈城與隱靈山上來回胡混，哪裡知道那麼多事情。便是換做你，你也覺得多了一個姐姐。」
谷媚兒抿嘴笑道：「若是你這般說，我知道那麼多濁靈谷的事情，算不算見多識廣？撇下了尚不和，算不算先你想到了辦法？那你也要當我是個姐姐？」陸靈楓伸手拍了一下谷媚兒的腦袋，笑道：「你可不一樣，看看身高，看看相貌，任是誰也難說你比我大。」
「那……那……我算你的什麼人？」谷媚兒說了這句話，臉色一紅，連連跺腳道，「算啦，你也難說我算什麼人。」便快步往前走去。陸靈楓追上她，笑道：「怎麼忽然間生氣了？你在地宮外救下我一命，不知如何回報；身中冥心毒，差點因我而死；在冰洞內又激舟游世教我無形劍。我知你對我好……」
谷媚兒忽然回頭道：「你真知道麼？」陸靈楓點頭道：「你對我好，我自然也會對你好。」谷媚兒嫣然一笑，本是有些蒼白的臉上飛出兩塊紅暈，轉身往前快步走去，說道：「還是早早尋到他們才是！」卻忽然又止住腳步，問道：「你不怕身上的天靈毒忽然擴散？」
陸靈楓拍拍胸脯，道：「既是無藥可解的毒，到頭來不過一死。驚恐是死，不想它仍是死，不管它就是。」谷媚兒眼神都是憐惜之色，走至陸靈楓跟前，柔聲道：「你因取清心草解我身上的毒，卻中了天靈毒，不曾後悔麼？」陸靈楓哈哈一笑，道：「本就是我先欠下你一個人情，這個人情不還，還算什麼男子漢！再說……你對我好，我還後悔什麼？」
谷媚兒臉頰上紅暈直飛，轉身繼續走來，說道：「若這是你的真心話，我遍是尋遍天涯，也要將你身上的毒解了。」陸靈楓在後面道：「不是無藥可解麼？」谷媚兒搖搖頭，回轉身道：「相傳獸人族有一種功夫叫做『脫胎換骨**』，能夠變形骨骼，更換骨髓。天靈毒正是侵入骨髓之中，致人失去性命。若是你能習得它，或許能逼出骨髓之中的劇毒。」
「脫胎換骨**，聽這名字也是不能傷人的自保招式。」陸靈楓奇怪問道，「獸人族為何修煉這種功夫？」谷媚兒道：「想必是和他們相貌有關。聽母親說獸人族自存在隱世以來，便受到歧視。隱靈師們認為獸人族人不人獸不獸，不配活在世上。因此在很多年前，便追殺這些人面獸身的人，以至於至今很少見到他們。不管怎樣，若是尋到了這種心法，也算有了幾分希望。」
陸靈楓未說話，心中暗想：「她似乎對隱世更加瞭解，只是不便多問。月影也未說隱靈師家族中還有谷家一說，而她又說家裡受濁靈谷威嚇，到底她是何來歷？」雖他認定谷媚兒是個良家女子，卻不敢去問，一是怕她覺得自己對她不信任；二是怕惹惱了她，不能哄她高興。是以只跟在她後面，慢慢往山谷外走來。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兩人還未走出山谷，便聽到遠處有大喝之聲，聲音中俱是不滿。陸靈楓暗道不好，上前拉著谷媚兒奔出山谷，只見花月影攙著韓天述站在歐陽秋身後。而在他前面，竟是泰如山父子。陸靈楓心中暗想：「他們怎麼來了？」谷媚兒更是大聲叫道：「泰如山！」聲音中充滿了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