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張開羅網待金龜 文 / 以文為刀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
太安府中那座兩省總督所在的園林的大廳中，兩省總督王羽王大人正坐在和上次一樣的位置上，而太安知府孫正文也和上次一樣的躬身站在大廳中。
總督王羽今天依然穿著那件一品的官服，安然的坐在那張大椅上，身子有些悠閒的向後靠在大椅的椅背上，一條腿輕鬆的搭在另一條腿上，顯得十分的意態安閒、神色輕鬆。
孫知府還是老老實實的站在大廳中，面向著坐在那裡的總督大人，微躬著身軀回答道：「是的，大人。卑職剛剛接到回報，那位指揮使大人已經全殲了在龍嶺的那些平民，他也是好手段，竟然沒有留下一個俘虜。」
「噢？」總督王羽笑瞇瞇的點了點頭，「真是好手段啊！哈哈哈∼∼好手段！嗯！這麼說我們的這位指揮使大人恐怕要有麻煩嘍！」
大鄭國的官袍制度是繼承了以前朝代的傳統，同樣是以繡在袍服胸口上的圖案來劃分等級的。比如文官的胸口上所繡的圖案為禽，而武將在胸口上所繡的圖案是獸。再比如我們這位權傾陝甘兩省的總督王大人，現在所穿的官服上紋繡的圖案，就是代表一品大員的圖案——仙鶴。
其實要是按照大鄭國正式的官員體系和官服規定來說，這位總督大人所穿的官袍已經是犯禁了。在大鄭國的官員中，總督，其實正式的品階是正二品，可是由於幾乎所有的外放總督都會在朝廷的兵部中掛有職務，同時要執掌一地的軍政和官員陞遷的權力，所以通常會虛進一級，達到從一品的官階。只是不知道我們這位總督大人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竟然沒有按照朝廷的正式規定穿戴二品的官服，反倒把這虛進的一品官袍穿在了身上。
當然，在這陝甘兩省裡，這位總督大人的權力和地位，幾乎可以說就是一方的土皇帝了，兩省之中所有的官員全都是在其治下。所以，雖然這些官員們心裡十分的清楚這點，可是也不會有人傻得非要去觸觸這個霉頭，義正嚴詞的指出總督大人的違禁之舉。
現在我們這位總督大人就穿戴著這套一品官服，愜意的靠在官帽大椅上瞇縫著眼睛，看著戰戰兢兢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安知府孫正文。
「哎∼∼其實你說這又是何苦呢？是吧，孫大人？」總督王羽看著孫知府躬著身子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感到十分的滿意。
對於這位執掌陝甘兩省的總督大人，孫知府可以說是有相當的瞭解的，而且隨著他對於王羽的瞭解越深，孫知府對於這位總督大人就越發的感到畏懼。
此時在聽到總督大人的問話後，孫知府略微想了一下後說道：「大人其實早就智珠在握、胸有成竹，一切早就在大人的計劃和安排之下。那位指揮使大人雖然是驍勇善戰的將軍，可是在大人的面前不過就如個三歲的孩童一般。如今他已經完全按照大人的安排墜入轂中，大人現在是想要讓他往東，諒他也不敢往西，一切還不是全在大人的掌握之中麼！」
要說這讀書做官的文人確實是不一般，不但是胸有錦繡，而且更加的知進退、曉事理，根本不是那些普通的，頭腦迂腐的讀書人所能比擬的。這一番話說出來，頓時說得總督大人心情舒暢、氣爽神宜。
「不過∼∼」孫知府突然一個轉折打斷了總督大人的良好感覺。
「嗯∼∼？」
「大人，卑職只是覺得，那六千餘名的百姓······」
「沒什麼！」王羽原本笑瞇瞇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不過是幾千名逃荒的貧民罷了。現在這不是挺好麼？我們的指揮使大人要剿滅流寇，那好我們就給他流寇讓他來剿，正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王羽看了看神色遲疑的孫知府，繼續說道，「這次朝廷一共派出了兩名欽差，一位是要來陝甘賑災放糧的，另一位麼，是要來這裡剿滅流寇的。孫知府我問你，欽差要放糧，你可有糧啊？」
「這······」孫知府一張臉頓時成了灰白色：糧？哪裡還有糧啊！朝廷放下來賑災的糧食，自己這個知府根本就沒見過，早就全都進了那位錢老闆的鋪子裡去了。
「那∼∼我們這裡的流寇用不用欽差大人剿滅啊？」王羽步步緊逼的問道。
「呃······」流寇？孫知府頭上漸漸滲出了冷汗，那些流寇能剿嗎？
「你看，一位欽差要放糧，你呢∼∼沒有糧，一位欽差要剿匪，你呢∼∼又捨不得。所以啊∼∼」總督大人「語重心長」的教育道，「我們就要想辦法啊！現在，不過是用掉了幾千名的貧民而已，可是能夠讓我們掌握住一位欽差啊！你說∼∼這∼∼是不是值得呢？」
「卑職······卑職愚鈍，大人言之有理！」孫知府已經是「心服口服」了。看著坐在大椅上侃侃而談的總督大人，身上穿著的那件鮮紅耀眼的官服，孫知府心裡不禁一陣寒顫：這件總督官袍，不知道是用多少人的血才染紅的！
「嗯∼∼你能明白就好。現在這位指揮使大人我們已經不用再擔心了，那麼就只剩下那位失了蹤的小王爺了。」王羽抬手輕輕扶住自己的額頭說道，「孫知府？」
「卑職在！」現在在這位孫知府的眼裡，這位總督大人要比世上最凶狠的毒蛇都還要可怕。
「我聽說∼∼好像是找到那位小王爺了？」
「是······」
「那現在呢？」王羽似乎毫不經意的問著。
剛剛還好端端的站在大廳中間的孫知府，在聽到王羽這句似乎輕描淡寫的問話後，卻「撲通∼∼」一聲，撲倒在地上顫聲回答道：「卑職······卑職該死，請大人恕罪啊！」說完便以頭碰地的趴到了地上不敢再起來。
「恕罪？恕的什麼罪啊！呵呵呵∼∼」王羽微笑著從大椅上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趴伏在大廳中間地上的孫知府的頭前。只是這聲聲的笑聲，聽到孫知府的耳朵裡卻簡直就像是索命的無常，在向自己冷笑。
「卑職······卑職有罪！」
孫知府一邊不斷的請罪，一邊「彭∼∼彭∼∼！」的磕著頭，堂堂的朝廷四品大員此時卻嚇得體如篩糠一般的顫抖不停。
「孫知府∼∼孫知府！」王羽已經走到了孫知府的頭前，突然彎腰大喝了一聲。
「是∼∼卑職在。」孫知府被王羽突然的怒喝震懾住，頓時停下了動作。
「我問你呢！你∼∼為什麼要請罪啊？」王羽的聲音又漸漸回復了柔和。
「大人，這幾天下面的官府衙門回報，確實說是找到了那位小王爺。可是······可是······」
「可是卻讓他跑了∼∼是不是？」
「是，卑職無能。卑職無能！」孫知府此時連抬頭看一眼就站在自己頭前的總督大人都不敢，連聲稱罪道。
「嗯∼∼！」
總督王羽的聲音就在自己的頭前響起，孫知府只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被毒蛇盯上的田雞，身上像是有一道陰冷的目光，從自己的後背一直慢慢的爬到脖子，然後停留下來。
「他為什麼會逃掉呢？」
陰冷的目光始終就停留在自己最脆弱的脖子上，孫知府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是······是因為他身邊好像是有一名武藝高超的女子，聽回報說，那名女子殺了幾名追捕的官差後，才帶著那位小王爺逃掉的。」
「噢∼∼原來如此。」王羽的口氣似乎鬆動了一下，孫知府不禁稍微發下心中的石頭。不過就在孫大人心頭稍微一鬆的時候，總督王羽突然又問了一句，「那他們為什麼要殺那些官差逃跑呢？」
「啊······」原本放下的石頭頓時又提了起來，孫知府張口結舌的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孫知府，你不會不知道吧！我們這位小王爺從一進入陝西境內，就被流寇襲擊脫離了自己的隊伍啊！他現在應該是心急如焚的，要主動來找到我們官府表明自己的身份，應該是相信我們官府才對啊！他怎麼會要逃跑呢？」王羽聲音不陰不陽的緩緩分析道。
「是······是啊！大人，卑職愚鈍，卑職有罪，請大人恕罪啊！」孫知府現在好像變成了復讀機，翻來覆去的只有這一句。
「好了！」王羽突然喝了一聲，孫知府的身子不禁隨之一抖，「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些蠢貨做了什麼嗎？啊？愚蠢，愚蠢之極！」
王羽冷笑著說道：「虧這些蠢貨還自以為聰明，還什麼搜查流寇？嘿嘿∼∼結果呢？這些蠢貨！他們只要裝作認出那位小王爺，然後要求他回到官府來，你說他這個脫離了自己隊伍的欽差大人還會不答應嗎？他還不巴巴的上趕著我們？只要能讓他一起回來官府裡，到時候還不是要搓圓捏癟隨我們的意！他還能跑出去？」
「大人······大人英明啊！」孫知府小聲回答道。
「嘿∼∼英明？我要是真的英明就不會讓你們這幫蠢貨去替我辦事了。鄭倫是在哪裡逃掉的？」
「是在······是在蘭溪縣。」孫知府現在只要能保住自己就行了，他此時可是顧不上什麼情誼了，馬上如實回答道。
「蘭溪縣？好，傳我的命令，蘭溪縣知縣及下屬衙役，瀆職懈怠、貽誤朝廷軍機，現將其全部拘捕入獄。嗯∼∼！就發配海南吧！哼∼∼便宜他們了！」王羽想也不想的便將那位縣太爺給發配了。
老天！發配海南！那裡四處都是蠻夷之地、荒蕪人煙，這······這還算是便宜他們了！孫知府心裡不禁揪緊，不知道這位總督大人要怎麼處罰自己啊！
王羽似乎是看出了孫知府的擔心：「孫知府！」
「卑職在！」孫知府聽到總督大人叫自己，連忙答應道。
「呵呵∼∼！你不必害怕，這次麼我就不怪你了。」
「謝大人！謝大人！」孫知府現在覺得總督大人簡直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啊！
「不過∼∼你也不用高興的太早，我現在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
「是，卑職一定全力以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一定完成大人的吩咐。」孫知府趕緊表明自己的衷心，就差披肝瀝膽了。
「好∼∼很好！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王羽重新坐回了大椅上，抬了抬手，「起來吧！」
孫知府聽到王羽的命令，這才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答應道：「是，謝大人！」
總督王羽似乎已經恢復了平靜，看著戰戰兢兢的孫知府在下首的椅子上做好後，才說道：「這次那幾個蠢貨打草驚蛇，已經驚動了我們那位小王爺，現在他恐怕已經對陝西的官府不再信任了，所以再想要找到他就不太容易了。」
王羽看著孫知府似懂非懂的樣子不禁和藹的笑了笑，只是這笑容看在孫知府眼裡卻實在是不怎麼和藹：「所以現在他要想要回到自己的隊伍，想要和那位指揮使大人匯合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悄悄的到他們事先約定好匯合的地點等待。」
「是，大人所見高明。」孫知府急忙拍了句馬屁，然後才敢問道：「那······依大人之見，他們所約定的匯合地點會是哪裡呢？」
「這裡，就是這裡。」
「這裡？太安？」孫知府遲疑的問道。
「沒錯，就是太安。」王羽解釋道，「孫知府你想一想，他們來陝西是奉旨的欽差，所以他們一定要到陝西的首府來，這裡是整個陝西省所有行政的心臟，他們要想更好的完成他們的差使，就必須要到這裡來，利用這裡的官府力量和官員才行。所以我判斷他們此次來這裡時，事先約定的地點一定是太安府，這也是為什麼王勇在找不到鄭倫之後，會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裡的原因。」
孫知府頓時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贊同道：「大人果然洞察先機。沒錯，他們一定是約定了這裡匯合，所以那位指揮使大人才會一路不停的趕到這裡來，就是想要看看那位小王爺是不是已經到這裡等他了。可是現在我們又該如何準備？卑職還望大人明示。」
「呵呵呵∼∼！」王羽胸有成竹的說道，「事情到了現在也就簡單了，既然兩位欽差大人應該已經明白過來了，那麼我們索性也就撕破臉吧！孫知府。」
「卑職在！」孫知府立即答應了一聲，從椅子上站立起來。
「你馬上就去準備一下，佈置好人手等著我們的小王爺來太安，記住一定要做到外鬆內緊，要讓我們的小王爺能安安全全的進到太安府裡，千萬不要再打草驚蛇了。只要他進來了難道還能跑出我們的天羅地網嗎？啊？哈哈哈∼∼∼」王羽一想到那位素未謀面的小王爺落入自己手中的樣子，不禁得意的大笑起來。
「是，卑職一定小心從事，決不會讓他再發現的。這整個太安都是卑職所轄的一畝三分地，到時候只要他敢進來就別再想出去！」孫知府現在已經豁出去了，既然已經上了賊船就索性幹到底了。
「好∼好∼好。」王羽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看你的了，希望孫知府你可不要再讓我失望了啊！」
「是，請大人儘管放心。」
「另外······」王羽頓了頓，看了一眼孫知府，「還有一件事。」
「大人請講。」
「孫知府，你現在馬上就去寫兩分奏章，一份麼······就寫：指揮使王大人英勇作戰，剿滅了數千的流寇，清靜了地方保衛了安定。你作為陝西的地方官員，特此上書奏請朝廷對指揮使大人加以褒獎。」
「是，那另一份呢？」孫知府不禁問道。
「另一份麼······就寫：你收到百姓的舉報，經過調查發現，我們那位王大人竟然為了邀買軍功，濫殺逃荒的無辜百姓。你作為這裡的父母官要為民申冤，參奏這個枉顧朝廷恩義和百姓死活的無恥之徒，奏請朝廷處置王勇。」
「孫知府，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兩分奏折，哪一份應該現在上報，哪一份應該暫時留下吧？」
「是，卑職明白。」孫知府當然知道這兩份奏折的前後順序應該如何安排了。
「嗯∼∼那我就不留你了，你盡快去辦吧！這兩件事情你要是辦好了，我也就沒有什麼好再擔心的了，去吧∼∼！」王羽揮了揮手說道。
「是，卑職······卑職告退。」
「果然厲害啊！這兩件事自己要是真的能順利辦成，那這兩位欽差大人可就全都要折在這陝西省了。哎∼∼！」孫知府心裡邊想邊匆匆走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