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龍鳳涅槃 第八章 : 意外的邂逅 文 / 桂林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在即墨捏碎了魔法卷軸後,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間寬闊但絲毫不顯空曠的書房。此時,他就站在那幾百平米的書房中唯一懸掛的一幅巨畫下面。通過從窗口折射進來的朦朧的月光,即墨看見那幅畫上所描述的景物,分明就是一個聖閣狂戰,與許多人力戰的場面。
之所以那樣簡單的就判斷出那是一個聖閣狂戰,是因為這幅畫的作者所表現出的主角,正與瑪斐吞下了那顆五光十色的石頭,變身為第一個階段時一模一樣。
看著那幅畫,即墨似乎想起了什麼,但是這轉瞬即逝的靈思在剎那間又被他腦海中湧進的悲哀所覆沒。簡單的判斷了一下方向,即墨決定還是先離開這兒,找到絲洛和帕涅絲再說。絲洛一定非常擔心自己,而帕涅絲恐怕是最需要安慰的那個……
一想起鰲厲,即墨的心中又掠過了一抹哀傷,他習慣性的施展了斗轉星移,下一刻,出現在一間燈火輝煌的偏殿裡。
乍一看到滿眼刺目的光亮,即墨忍不住抬手遮住了眼睛,而偏殿中那些正在玩耍嬉戲的女孩子,也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嚇了一跳,紛紛尖叫著四處逃散。
一放手,即墨對上了一張滿佈著慈祥笑意的臉龐。那個斜靠在軟塌上的****,也因為即墨這個不速之客吃了一驚,但是她並沒有像那些侍女們那樣驚慌失措,而是微微的揚起手來。她那如羊脂白玉雕琢一般的手揚在了半空,卻遲遲沒有落下來,對上即墨眼神的美眸中寫滿了詫異與錯愕。
真是見鬼,自己在西歐大陸上斗轉星移本來就會出現偏差,而且這一次,還是在自己根本不認得路的地方胡亂瞬移,不會嚇到人才怪。心情糟糕透頂的即墨看到那個美婦人溫柔的眼神,心中也浮起了一絲暖意,向她禮貌的點了點頭,神識瞬間探出,朝著人丁最稀薄的方向施展了幾次斗轉星移,終於成功的移出了皇城之外。
天色已經濛濛的亮起,大街上卻還沒有商戶起來開啟店門。即墨好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大街小巷中亂轉,出乎他的意料,這個不知道屬於什麼國家的王城,所有商舖的店名竟然都是以中洲文字撰寫。
即墨沒有心思去深究這其中的含義,不過,這也省去了他許多力氣。找了個車馬鋪直接踹倒了他們的大門之後,即墨扔下了整整一袋金幣,讓那個揉著眼睛哈欠連天的老闆立刻由滿腹怒氣變為了一臉歡顏,還親自挑選了最乾淨最舒適的馬車,又拉起了一個最有經驗的車伕,畢恭畢敬的送即墨出了最近的城門。
就在即墨步出城門的下一刻,幾名明顯也是剛剛從被窩中被拉起來的傳令兵騎著快馬,舉著封城的旗號飛馳而來。即墨自馬車中,掀起車簾看了看緩緩關閉的城門。前面坐著的馬車伕連忙湊著這次機會跟這位財大氣粗的客人聊天,希望可以賺到幾枚銅幣作為小費,「尊貴的老爺,您趕的真巧,在城門關閉之前離開了依蘭城,否則,等到下次開城門,還要耽擱不少的時間哪。不過,說來也奇怪,依蘭城平時是不會無緣無故關閉城門的,城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我要去梵安蒂的密西比裡,你認識路吧?」即墨並沒有心思去聽那個車伕喋喋不休的嘮叨,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
「當然,當然……」那個車伕被即墨的目光一瞪,忙不迭的閉上了嘴,心中有些凜然的專心趕起車來。
即墨放下了車簾,開始對自己的傷勢進行治療。但是,也就是因為他極差的心情,讓他錯過了一次原本近在眼前的機會。如果即墨能夠有耐心聽那個車伕繼續嘮叨下去,必然會從他的嘴裡聽到一個讓他非常熟悉的國家的名字……烏托邦。
烏托邦距離密西比裡,有著上萬里的距離,途中甚至要橫跨弗裡蘭薩和幾個小國的全境。在無比壓抑的心情下修復傷勢,竟然要比即墨平日裡的修煉迅捷的多。即墨全身的咒力,在這種情況下得到了飛速的長進,在短短十天之內,他就一舉達到了五層咒術士的頂峰狀態,而他原本因為精神力比拚而受損的神識,缺省的那一部分,又被胸口處凝聚的念力補充了上去。
這樣一來,即墨也算是因禍得福,念力的積累水平達到了可以修煉三層邪語詛咒的高度。可是,當即墨回憶起自己破壞尤里的精神海洋,在他的大腦上刻畫出邪語詛咒的那種感覺時,卻怎麼也無法融入到當日裡萬物俱靜的狀態。也許那只是一次意外吧,即墨這麼安慰著自己。
在即墨完全治好了自己傷勢的那個傍晚,恰好路過了那個叫做達謨客的小城。看見那道仍然橫亙在城中的巨大疤痕,即墨的眼前又浮現出自己為了尋訪非天修羅,初遇蘇格拉底那一天的情景。
「今天就在這裡留宿吧。」
即墨的語調破天荒的沒有那麼冷冽了,倒讓車伕有些受寵若驚。將馬車趕到那家熟悉的旅店外,即墨發現,旅店已經換了一個牌子,也換了一家主人,就連接待的侍者,都不是先前看起來很機靈的那個了。
那座三層小樓的廢墟已經被清走,但是在原位置還沒有來得及建起新樓,即墨只好在周圍的平房中預定了環境最好的兩個房間,又如同那次一樣,彈給了車伕幾枚金幣,同樣換來他感激涕零的道謝。
即墨並沒有進入自己的房間,事實上,夕陽還未落下,離入睡的時間還早的很。即墨沿著旅店門口的小道,向達謨客城的中心繁華地帶走去。
小城市裡的風土人情,與大城市中完全不同。路上碰見的每一個人都同對方親切的打著招呼,在這樣小的城市裡,幾乎所有的人都是熟人,像即墨這樣的遊客,倒是極為少見。
一路上,即墨見識了西方大陸上形形**的小城街道文化。甜甜圈餅鋪的上方永遠飄散著帶著奶油焦香味的煙霧。叮叮噹噹的給馬給驢,還有給大人們穿的馬靴上釘上鐵掌的聲音,也不斷響起在街道的每一個角落。那些穿著花格襯衫,咬著手指頭的滿臉雀斑的男孩子,會舉著自製的木頭武器跟在即墨身後,為自己心目中的騎士保駕護航。而那些同樣拖著鼻涕,身上總是散發出一股乳酪和稻草香味的女孩子們,則嘻嘻哈哈的跟在那些男孩子的後面,在即墨猛一回頭的瞬間,紅著臉,像小麻雀一樣嘁嘁喳喳著,四散跑掉了。
即墨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淡然的微笑,他心中的憂傷似乎也因為這種平淡而溫暖的感覺消融了一些。推開巷子盡頭那扇粗原木製成的酒吧門,即墨霎時間落入到一片嘈雜無比的喧鬧中。西部牛仔式酒吧的圓木椅上,坐滿了身形魁梧的西歐大漢,他們一個個露出長滿黑毛的胸脯,一邊吹噓著自己曾經親身歷過的重大事件,一邊端著大杯的金黃色啤酒,將那些泛起的白沫一股腦兒吞進肚子裡。
即墨的進入,讓喧鬧的酒吧氣氛出現了幾秒鐘的間斷,像他這樣穿著簡易貴族便裝的年輕男子,在小城中十分難見。更何況,一般的貴族,絕對會把自己的衣領漿的筆直,每一粒紐扣都整整齊齊的扣好,而即墨的領子上,連最基本的蕾絲花邊裝飾都沒有。
其實,在這之前,即墨一直都習慣於穿自己從中洲帶來的那兩套便裝。只是,中洲服飾在西歐大陸上絕對可以算的上是奇裝異服,即墨在被人尾隨圍觀了好幾次之後,終於叫那個車伕替自己買了一套最簡易的貴族便裝,當然,那也是那個車伕自己拿的主意,在他看來,像即墨這樣有錢的老爺,穿著平民的服飾,根本就體現不出他尊貴的氣質來。
酒吧中所有的人都定定的看了即墨幾秒鐘,緊接著就各自掉轉了視線,旁若無人的大聲談笑著。即墨找了個靠近角落的桌子,要了一杯啤酒之後坐了下來。舉起這杯苦澀的液體喝了一大口,他用袖管毫不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浮沫,沉沉的歎了口氣。
「真看不出來,這個貴族老爺竟然也能喝的下平民才會喝的啤酒。」
「也許只是一個落魄的貴族吧……」
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即墨並沒有在意,他的眼神,從自己的身邊開始,向酒吧的每一個角落掃了過去。
一個極其熟悉的背影落入了即墨的眼簾中。
看到這個背影,即墨週身猛的一震,連手中的啤酒杯倒在桌面上都沒有察覺。
沒錯,一定是他,絕對沒錯。
即墨顧不得倒下的啤酒浸濕了自己的褲腿,拋下一枚金幣之後,就分開酒吧裡擁擠的人群,向那個坐在吧檯邊的背影走去。
可是那個人,卻急急忙忙的站了起來,從酒吧的後門走了出去。
看到他這樣急切的逃避,即墨在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幾乎是使用了瞬移移到了酒吧的後門外,猛的推開那扇厚重的大門,面前卻是一個陰暗而骯髒的小胡同,裡面堆滿了木炭與廢棄的啤酒桶,並沒有一個人影。
即墨的嘴角邊掠過一絲笑意,他的神識向四面八方放出,瞬間鎖定了幾公里外一個還在急速奔馳的人影。
許久不曾用到的神行符在這一刻又派上了用場,即墨在神行符的效用外,又增加了輕身咒與颶風符兩重咒法,很快趕上了前面的那個背影。
「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似乎是察覺到自己逃不開即墨的追蹤,那個穿著牛仔襯衣,戴著寬邊大沿帽的魁梧男子停下了腳步,但仍舊沒有轉過頭來。
「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而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即墨的語氣中只有平淡,似乎沒有包含任何情緒在裡面。
「我變成這個樣子,有什麼不好嗎?」那個魁梧男子終於轉過頭來,臉上滿是輕鬆的笑意,竟然是非天修羅。
「我不明白,怎樣的打擊才能使豪情萬丈的英雄,變成一個甘於與平庸為伍的平民。」
即墨的話讓非天修羅的雙手猛的一顫。
「我已經習慣於這種生活了。」半晌,非天修羅才緩緩的說道:「而且,這種生活也沒什麼不好,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看到你能力的增長,我很欣慰。」
即墨定定的看著非天修羅,當然,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個視力量超過生命的男人,竟然會放棄自己的理想,放棄成為六層咒術士的可能,過上這種平淡而枯燥的生活。
小巷中,幾個身穿短裙的西歐少女走過,紛紛向非天修羅以及他對面的即墨拋著媚眼。非天修羅輕笑著拍了拍其中一個少女肥碩的臀部,向她吹了聲口哨,轉頭笑著示意即墨,「怎麼樣?要不要去我的小屋坐一會兒?」
原以為即墨會失望的離去,可是沒想到,他卻想也沒想的乾脆答應了下來。非天修羅頓時成了騎虎難下之勢,不過,既然邀請已經出口,自然也沒有立刻反悔的道理,兩人一前一後,默默的走向那排離即墨居住的旅館不遠的平房。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心血來潮去了趟酒吧,那麼就算是和非天修羅住在相隔不過十米的相鄰之處,也會毫無知覺的錯過吧?即墨坐在非天修羅那只能算是乾淨的小屋內,從窗口處望著自己所定下的房間,微微的感歎著。
「這樣平凡的生活,過起來也不錯。」因為沒有點燈的關係,非天修羅的表情在陰影中顯得十分模糊,「每天出去喝喝酒,一個星期參加一次廣場上舉辦的舞會,還能認識一些西歐大陸上的漂亮姑娘,也許,會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在這裡定居吧……」
「你是咒術士,擁有了千萬年的生命,可是你周圍的這些平民卻並不具備這一點。你可以面對著和他們一起生活的十年、二十年,但是你能夠面對那麼多年後,所有的人都把你當作怪物來看的眼神嗎?」即墨的語氣聽起來更輕,似乎一陣風都能讓它飄走,可他的每一句話,卻如同醒事驚錘一般,重重的擊打在非天修羅的心頭。
「從前,我甚至以你為榜樣,用你被困萬年仍然鬥志不熄的精神來鼓勵自己。」即墨自沉沉的暮靄中抬起頭來,在窗口的灰白底色上留下線條優美的剪影,「可是,從你來西歐大陸,到現在為止,不過短短的一年時光,你已經變的鬥志全無,甚至連最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了,這是為什麼?」
面對著即墨在黑暗中仍舊灼灼發亮的眼神,非天修羅頹然的靠在了床頭上,「為什麼……我也想知道這是為什麼。當你為之籌備萬年,只等待雄心勃發一舉成功的時候,現實忽然無情的告訴你,你所看見的,所知道的,全部都是虛假的,實際上,你根本達不到你所期望的高度,甚至可以說還差的很遠,在有生之年,不論是再過萬年,還是十萬年,你都不可能做到你一直想做的事情,那麼,再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你是說完成六層咒術士的符紋刻畫?」即墨敏銳的捕捉到了非天修羅話語中的重點。
「沒錯。」非天修羅任自己躺倒在那張柔軟的大床上,「從我來到的西歐大陸的第一天起,我就不斷的打聽魔龍王蘇格拉底的住處。它們西歐大陸的龍族,與中洲大陸的龍族真是一點兒都不一樣,蘇格拉底有著自己的魔龍谷,就在離這兒不遠的一個峽谷裡。」
即墨輕輕的點了點頭,並沒有打斷非天修羅的敘述。
「在一萬年前,我曾經碰到過中洲大陸神龍島上的龍皇,但是那時候,我以為它就是龍神……」非天修羅苦澀的搖了搖頭,「神龍島行蹤難覓,於是,我選擇了到西歐大陸來,取得魔龍王蘇格拉底的血液。也就是從它那兒,我才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原來,自古以來沒有人能夠把咒術士練到第六層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那悠長的咒力積累過程,而是因為刻畫符紋時所要取的龍族的血液,對五層的咒術士來說,那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用盡了偷襲、投毒、佈置陷阱等種種方法,最終換來的,卻只是蘇格拉底一道龍族的禁咒……」
非天修羅解開他牛仔襯衣的扣子,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赫然有一道呈放射狀發散的蛇形傷痕,那道比夜色還要深的傷痕從他的小腹,一直延伸到脖頸的根部,看得出,當時的那一擊,差點兒就將非天修羅開膛破肚。
「你也沒有刻畫六層的符紋,也是遇到了這個難題吧?可是,聽說在半個月以前,蘇格拉底在這兒與一個聖閣狂戰大戰了一場,被他抓去煮了湯,所以,我們就更沒有希望了……」非天修羅同情的拍了拍即墨的肩膀,「不過,說來奇怪,我在西歐大陸上呆了這麼長時間,卻怎麼也打聽不出有關於即墨一族的任何消息。」
「可是……」即墨遲疑著打斷了非天修羅,「蘇格拉底並沒有被煮湯,它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你怎麼那麼肯定?」非天修羅白了即墨一眼,「雖然我們要努力給自己營造希望,可是,即墨家的小子,你也不要隨便胡說八道好不好?」
「我真的沒有胡說八道啊。」即墨無奈了,「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它現在就在梵安蒂的首都密西比裡附近。」
非天修羅嚴肅的端詳了即墨半天,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了,即墨家的小子,你就不要跟我開玩笑了。」
「老大沒有跟你開玩笑,蘇格拉底那傢伙不僅好好的活著,而且還做了老大和我的小弟呢。」即墨的背後傳來了一道虛弱的聲音。
聽到這句話,即墨和非天修羅同時跳了起來。是鰲厲?竟然是鰲厲……
「老大,嘿嘿,我還活著呢,沒想到吧?」鰲厲有些虛弱的話語聲,立刻換來了即墨神識的一頓爆栗,打的它一邊慘叫一邊告饒:「老大,別打,別打……我現在是傷員。」
「既然你沒死,怎麼不早點兒出來告訴我一聲?」即墨這會兒是喜怒交加,情緒完全失控。
「我也想早點兒告訴你,可是那個怪物爆炸的威力實在是太大,我在空間裂縫關閉前,還是沾染到了那麼一點點……幸好我修煉了龍變心訣,能夠在任何時候瞬移進入你的背部,用上次積存在你身體內的蘇格拉底的咆哮彈的能量,我暫時壓住了傷勢,卻徹底陷入了昏迷的狀態,直到現在才有力氣動彈……」鰲厲委屈的好像受虐待的小媳婦。
「算了,算了……沒事就好。」即墨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一回頭,發現非天修羅仍舊張大著嘴巴站在自己身後。
「它說的,是真的?蘇格拉底現在是你的小弟?」非天修羅不可思議的指了指即墨的背後。
「貨真價實,如假包換。」即墨給了非天修羅一個溫暖的笑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以後就叫你大哥好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兄弟之間自當坦誠相待。」
非天修羅猶豫了一會兒,將自己寬闊的大手,搭在了即墨,還有從即墨背後扭扭歪歪爬出來的鰲厲的一手一爪上。
史書上,把這一刻記載為「達謨客三兄弟結義」,不過,它的另一種說法,叫做「三惡魔正式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