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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宴無好宴 文 / 鐵頑石

    龍冶家出了如此淒慘的大事,申不凡卻毫不知曉。他要是知道龍母會因那面金護胸而自盡,那是無論如何不會使出那樣的手段的。

    得了龍冶的金護胸,申不凡馬不停蹄,趕往海州。海州是淄青節度使李師道的治下,申不凡手中的虎符兵令在此間派不上半點用場,反倒會引起李師道的猜疑。

    舒盈已經提前來了海州多日,不知道和那位祖上是同根的老本家聯繫的怎麼樣了。

    海州杜如虹,大鹽商,資產巨大,具體數目是一個謎,據信可排進當世前十。唐時鹽鐵官賣,地方上的鹽鐵商人,多半出身豪門士族,其經營並不受地方州縣限制,直接歸鹽鐵司管轄。藩鎮割據,許多地方節度使趁機掌控了地方的鹽鐵經營,鹽鐵獲得的利潤,只有少部分上交,其餘大部分落入商人和地方府庫。

    杜如虹可以說是李師道治下首屈一指的大紅人。

    杜如虹在海州紅得發紫,找到他的住處當然不是很難。不過,杜如虹的家人並沒有住在海州,而是全部住在鄆州(治今山東東平),那是淄青十二州的中心地帶,李師道的老巢。據說杜如虹在鄆州的宅邸比李師道的還要氣派。京城來了客人,往往都是住在杜府。見了申不凡,舒盈的喜悅溢於言表,也不顧旁人眼色,牽著申不凡的手四處。讓申不凡驚訝的是,傳說中富可敵國的杜如虹竟然是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論儀表風采,和自己在伯仲之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

    申不凡一見杜如虹,心中就生出一種親切感。他聽到舒盈管這個年輕人叫「虹哥」,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要是杜如虹排上去是舒盈的祖輩,那自己可就虧大了。

    杜如虹當晚在住處設宴為申不凡接風洗塵,滿滿一大桌海鮮,讓申不凡大快朵頤。

    江浙人在宴席上喜歡飲用黃酒,這醇和的低度酒倒也別有一番滋味。溫熱的黃酒端上來,連舒盈都能飲上幾杯。

    杜如虹笑道:「申兄,舒盈妹子來到我這裡之後,天天聽她在耳邊講你如何機智精明,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哈哈,如虹很高興有了一個好妹夫。」

    舒盈臉一紅,低下頭去。

    「杜兄過獎了,不凡枉自一個男兒之身,卻手無縛雞之力,想來慚愧不已。男子漢大丈夫,靠一點小聰明來在外面行走,何值一提?」

    「呃,你這話可不大對,好勇鬥狠不見得就是男子漢,書生未必不丈夫。」

    「話雖這樣說,在江州,看到黑衣人到馬家來尋仇,我和舒盈只能躲在暗處,幫不上馬競天的忙,想起來心裡就愧疚。要是我和舒盈遇到了什麼事情,鬧不好挺身而出的,就是舒盈。我一個男人,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反倒要在女人的庇護之下,真是無地自容。」

    舒盈見他說得動情,安慰道:「你不要這樣說,那次在洞庭湖中溺水,要不是你拚死相救,我現在早就是水中冤鬼了。你看,還是你先救了我,我心裡覺得,你本事挺大的。你不要妄自菲薄。」

    杜如虹附和道:「正是,正是,舒盈妹子說得在理。申兄,你和舒盈在湖州分別以後,那伙黑衣人可曾有進一步的舉動?」

    「那伙黑衣人行蹤不定,聽說他們在湖州放了一把大火,燒了張掏空的造船廠。至於他們有沒有得到佘步橋的金護胸,這個就不得而知了。在湖州逗留了一些日子之後,沒看到黑衣人的動靜,不凡牽掛海州這邊,就直接奔這邊來了。」

    申不凡目前還不想讓舒、杜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把在金陵買金護胸的事情略過不提,而黑衣人在湖州和佘步橋的交易,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杜如虹沉吟道:「按照正常的預計,那夥人要是在湖州已經拿到金護胸,那就應該還在金陵落腳,繼續找到龍面金護胸,然後再來海州。」

    舒盈點點頭,問道:「杜哥,不凡已經來了,我們不用再等,你是如何打算的?」

    「這個麼?我們要慢慢計議,就是想盡千方百計,也不能讓那夥人得逞。王安,再打一壺酒來!」

    叫王安的僕人再遞上一壺溫熱的黃酒進來。

    杜如虹把三人的酒杯重新倒滿,帶頭舉杯:「申兄,妹子,我們今晚喝個不醉不歸。明日如虹把這邊的事務交割清楚後,同你們一起去齊州,和世叔商討如何對付黑衣人。」

    舒盈很是興奮:「杜哥,你早該如此了。我們齊心協力,不怕黑衣人能翻得了天去。我們舒家的『天涯』馬幫,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杜如虹把酒杯放到唇邊,仰頭灌了下去。申不凡注意到,他這個飲酒的動作十分誇張,跟先前大不相同。一開始都是酒杯到唇邊,就一飲而盡的,並沒有用寬大的袍袖遮擋。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杜如虹這杯酒乾了之後,袖擺明顯出現了潮濕的印跡,他這杯酒沒有進肚,而是進了長袖之中!申不凡的心中立刻泛起了一個長長的問號。

    本來酒喝到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面紅耳熱了,哪會如此仔細?不過,一進杜如虹的住所,申不凡就時時提防,小心使得萬年船,畢竟杜如虹是李師道手下的紅人,多一個心眼是應該的。

    見杜如虹如此喝酒,申不凡忽然指著舒盈面前的筷子,說道:「你這雙筷子有蒼蠅落在上面了,須得換一雙。」

    舒盈低下頭:「是麼?蒼蠅在哪?」

    申不凡指著空中嗡嗡飛過的一隻蒼蠅,說道:「就是這隻。」

    趁著杜如虹和舒盈一分神的功夫,申不凡把自己杯中的酒也倒入了袍袖之中,迅速用手掌遮住杯沿,讓杜如虹看不清杯中的深淺,裝模作樣地舉杯做了一個飲酒的動作,然後一亮杯底,示意酒到杯乾。

    舒盈也緩緩地舉起酒杯,申不凡在一瞬間轉了無數個念頭,該不該阻止她把這杯酒喝下去?如果攔住她,和杜如虹當場就要翻臉。如果不攔,舒盈指不定會遭暗算。這件事申不凡自己也拿捏不準,但願自己是杞人憂天。不過話說回來,杜如虹就是心懷惡意,也多半不會下毒,而只會使用蒙汗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申不凡決定將計就計,看杜如虹打的什麼主意。

    舒盈把杯中的黃酒一飲而盡。

    過不了多時,舒盈癱軟無力,靠在方椅上,含含糊糊地說道:「杜哥,你這酒……酒性蠻重的……我頭暈……」話還沒說完,就失去了知覺。

    申不凡反應極快,他直接裝睡,伏倒在桌上,靜靜地觀望杜如虹作何舉動。

    眼睜睜望著兩個人昏睡過去,杜如虹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他抬起雙掌,拍了幾下。守在門外的幾個僕從拿著牛皮繩走進來。

    杜如虹下令道:「將這兩個人綁起來!」

    看來他對舒盈更為忌憚,申不凡在他的印象中,只不過是個文弱書生,他命令先綁舒盈。申不凡趴在桌上,順手抓了一把湯勺藏在掌心。那湯勺很小,申不凡的大手盡可以把它藏住而不被杜如虹手下人發現。

    只聽得那個王安對杜如虹說道:「杜將軍大義滅親,小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申不凡心頭一震,杜將軍?這杜如虹不但是個生意人,而且還是個將軍?那麼看起來,杜如虹跟李師道決不是一般關係了。

    杜如虹哼了一聲:「大義滅親?這小姑娘是我的哪門子親人?要東扯西拉起來,天下人都是親戚。過了這麼千百年,那一點血緣關係不應該放在心上了。」

    王安賠笑道:「杜將軍言之有理。」

    「要不是李大人下了死命令,不許傷害這個小丫頭,我早就將她關進大牢了。」

    聽了這話,申不凡放了心,舒盈沒有危險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把申、舒二人結結實實綁好後,杜如虹親自動手,將二人的口袋掏了個乾乾淨淨。然後,杜如虹命令王安提兩桶清水過來,兜頭蓋腦,給二人一人一桶。申不凡臉朝地上,偷眼看到舒盈慢慢動起來,知道應該配合,也睜開了眼睛。

    舒盈見自己被捆得像個粽子一般,大驚失色:「杜哥,你這是幹什麼?」

    杜如虹一臉奸笑:「妹妹、妹夫,為兄本來不想這樣,只是你們知道的太多了,為兄不得不如此。」

    舒盈:「我們知道什麼知道的太多?霸王寶藏的事情?」

    杜如虹點點頭:「不錯,你們知道得太多,已經對李大人的千秋大業造成了巨大威脅。」

    申不凡問道:「哪個李大人,李師道麼?」

    「你說對了。」

    「要是我沒猜錯,那些黑衣人也是你們一夥的。」

    杜如虹讚許道:「哈哈,妹夫的確見識超人一等。現在告訴你們已經無所謂了,領頭的將軍,姓吳,叫吳盛德。」

    「怪不得黑衣人勢力大得如此可怕,原來是李師道的淄青軍隊。」

    「哈哈,李大人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這些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申不凡說道:「我明白了,你們在長安城刺殺武元衡和裴度兩位大人、在洛陽城煽動兇徒鬧事以及在河陰焚燒漕院軍糧,都是你們的手筆?」

    「你還算有點見識。」

    申不凡頓了頓:「我明白了,你們在京城那邊犯下幾件大案,是為了吸引朝廷的注意力,好讓你們在各處搜集金護胸,尋找霸王寶藏。」

    下一章預讀:杜如虹設局讓舒盈和申不凡有了肌膚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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