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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章 巨變 文 / 鐵頑石

    申不凡轉身對那個先前蒙面作寶官的瘦臉漢子說:「易達全,既然龍公子沒有異議,去取三千兩飛錢來。」(飛錢:原來唐時朝廷為防止通貨膨脹,限定貨幣的鑄造。憲宗時,社會經濟比前朝有了很大的中興,商業活動比較發達,大量的銅錢攜帶不便,加之錢幣缺乏,各地禁止銀錢出境,因此產生了像現代匯兌形式的業務,那匯兌憑證類似現代的支票,叫做「飛錢」。

    那飛錢是信譽最隆、實力最大的錢莊「寶源號」所開,通行天下,無須擔心兌現困難。除去贖回徐娟兒賣身契的二百兩銀子,餘下二千八百兩銀子全都用飛錢折抵。

    申不凡把飛錢遞給龍冶,笑吟吟道:「龍公子古道熱腸,申某深感敬佩。異日如若再見,希望我們成為相好的朋友。」

    龍冶滿腹心事,不置可否,看申不凡將金護胸小心收好。徐老滿夫婦領回女兒的賣身契,對龍冶是千恩萬謝。龍冶心亂如麻,腦袋昏昏沉沉的,徐老滿夫婦在耳邊說了些什麼,他是半句也不曾聽進去。

    今日賣出這面金護胸,龍冶直覺彷彿他的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離他遠去了。他無心理會夫婦倆的絮叨,揣好飛錢,離開城隍廟,匆匆踏上回家的路。

    天色將晚,不像白日裡那般酷熱,街道被抹上一絲昏黃。龍冶心中忐忑,走路高一腳,低一腳。

    一路上,龍冶設計了很多理由,隨即那些理由又被一一推翻。他知道,沒有了金護胸,無論怎樣說,母親是不會原諒他的。家裡也曾遇到過經濟困難的時候,可是再困難,也沒有聽到過母親提起變賣金護胸的事。盤算來盤算去,龍冶認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扛。無論是暴風驟雨的咒罵也好,還是劈頭蓋腦的體罰也好,結結實實的把所有即將來臨的母親的憤怒承擔下來。

    還有,希望母親越遲發現越好。

    進得院子,灶房裡沒有炊煙的跡象,只有母親的房門是開的。這場景龍冶再熟悉不過:每一次,龍冶惹了什麼亂子,這樣的場景明示他,領受母親嚴責這一關那是免不了的。不想母親這麼快就發覺了金護胸的事。龍冶深深吸了口氣,慢慢走入母親的房間。

    趙氏渾身無力,要借助椅子的扶手才能坐穩。她已經坐等了兒子一個多時辰。打一進門,趙氏就看見了牆上放鑰匙的那塊磚好像有些鬆動,她立時眼前一黑,哆哆嗦嗦的手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床底的箱子打開,箱中的一片狼藉明白告訴她:最可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那面金護胸,亡夫曾經千叮嚀萬囑咐,無論落到何種境地,都不得變賣的。

    趙氏癱坐了箱旁,彷彿身上所有的精力被一下子抽空,感覺呼吸極為困難,嘴唇不住的抽動。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積聚了一些力氣爬到椅子上坐定。

    趙氏悔恨莫及,自怨自艾:都怪平時自己溺愛龍冶,沒嚴加管教,不忍心把這失去了父親的孩子看的過緊,只指望他年歲大了會有些長進。誰知冶兒越行離正道越遠,終於導致了今日不可挽回之禍。

    趙氏萬念俱灰,口裡只是念叨:「孩子他爹,我對不起你……我……我怎能……我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你……」

    走進母親的臥房,望著她滿頭的白髮,龍冶心裡一陣劇痛,他從沒發覺母親這麼蒼老過。母親的眼神就如即將熄滅的燭火,發出的是黯淡無力的光芒。從母親看他的眼神中,他讀到了不曾有過的、無比的絕望。如果現在能做什麼事情能讓母親眼中的絕望消失,哪怕要他粉身碎骨,他也會義無反顧。

    趙氏的語氣虛弱得如同游絲:「冶兒,金護胸呢?」

    龍冶邁步上前,跪在趙氏跟前,把如何氣走劉先生逃學,去賭局瞧熱鬧,如何拿金護胸換回徐娟兒的賣身契,一一跟母親稟明。講述完後,他從懷中掏出所剩飛錢,放在桌上。

    趙氏始終沒有朝桌上的飛錢瞅上一眼,長歎了一口氣,不住的喃喃自語:「這麼說,金護胸是回不來的了……回不來了……」

    就算是那個申不凡答應可將金護胸贖回,但是二百兩銀子,對於母子二人來說,只是一個存在於想像中的數字,龍家在金陵又沒有什麼親戚,是以短時期內絕對無法籌齊的。

    龍冶不敢看母親的眼光,跪在地上,低頭不語,心裡暗暗把自己做的種種混賬事情罵了個遍。

    母子二人相對無語。

    良久,趙氏對龍冶說:「冶兒,起來吧。」龍冶站起身,撣撣褲上的灰塵。

    趙氏遞給龍冶一串銅錢:「冶兒,去東街曾記燒鹵店買些滷菜熟食來。為娘在回來晚了,還沒生火做飯。」

    龍冶接過銅錢,轉身欲行。

    趙氏喊住:「冶兒,等等……」

    龍冶:「母親還有什麼吩咐孩兒?」

    趙氏死死地盯著龍冶,緩緩說道:「……你……你要他給你熱好……你……你去吧。」

    龍冶沒料到母親的語氣這麼快就好轉,預計中的彌天大禍轉眼消失於無形,心裡輕鬆了許多,一時之間暢快無比,心想:「再無論如何是不能做以前那些混帳事了,我一定要母親天天開開心心的。」

    龍冶一路走,一路想,想到激昂處,只覺熱血澎湃,生起一腔雄心壯志。

    到得曾記燒鹵店,老闆熱情招呼:「龍哥兒,買宵夜呀?」

    龍冶:「咳,沒吃晚飯呢。切兩斤滷牛肉,一斤鵝掌,多放些椒油。」這是母親最喜歡的兩樣滷菜了。

    老闆忙應聲:「不消說,不消說,龍哥兒的,自然不敢怠慢。」

    曾記燒鹵店是金陵城中名頭最盛的一家老字號,晚間來此宵夜消暑的人很多。店中宵夜的人大多和龍冶熟識,都邀請他入座喝上幾杯,龍冶都一一婉言謝絕。

    不多時,跑堂端上幾碟花生、鹵牛肚之類的,龍冶就坐在桌前邊吃邊等。

    鄰座的一個街坊說道:「龍哥兒今天在城隍廟的俠義之舉,整個金陵城都傳開了的。」

    話匣子一開,座上的人都眉飛色舞的談論起龍冶的這個義舉起來。也有人猜疑不定,想不通龍家祖上傳下來的是一件什麼稀世珍寶,竟折抵了三千兩銀子。龍冶吃了一驚,這件事無旁人看見,自然是那徐老滿夫婦管不住嘴,洩露出去。

    提到賭局之事,雖然差點釀成大禍,讓母親責罰。但在龍冶心中,得意的成分,還是佔了大多數。不時有人端酒杯上來敬酒,龍冶心中高興,不由得敞開心胸,喝了幾杯。

    滷牛肉和鵝掌一應準備停當,老闆吩咐夥計用荷包包好了。龍冶付完鈔,拎起荷包,興沖沖回家。

    龍冶走到母親房前叫道:「母親,孩兒回來了。」

    一連叫了幾聲,房內沒有回應。龍冶心想:「難道母親日間疲累,竟然睡著了?」

    龍冶進門,劈面看見母親趙氏幾尺絹素,直挺挺地懸在樑上,一張高凳倒在旁邊。龍冶扔下荷包,急衝過去扶起高凳,雙手用力把趙氏身子向上抱起。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抱住趙氏的身子,放到床上,可是趙氏身子已經冰冷,探不到一絲鼻息。

    龍冶大叫一聲,口內噴出一大口鮮血,高凳翻倒,一頭栽在地上。

    最先發現龍家慘狀的是第二天早上趕來上課的劉先生。已經到了平時授課的時間,劉先生不見龍冶,來後院尋找。劉先生遍尋不見,看到趙氏房門大開,估摸母子倆在房間議事,便直接過來詢問。

    劉先生剛進門,便看見地上一大攤血,荷包內的滷菜熟食散落一地。母子二人一人躺在床上,一人昏倒在床邊。劉先生抬眼看到懸在樑上的捐素,大為震驚,知道出了大事故,他急忙探一探躺在地上的龍冶氣息,見他呼吸均勻,知道他只是一時昏迷,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再到床邊試探趙氏的氣息,已經探不到了。

    劉先生怕龍冶見了母親的慘狀大受刺激,急忙把他背到廂房,平放到床上,端來一盆清水,澆在他的額頭,龍冶這才悠悠醒轉。

    龍冶「哇」的一聲,哭出來,便欲起身去趙氏房間。劉先生按住他,輕聲撫慰了幾句,然後迅速奔出,邀集了幾個鄉鄰過來幫忙。

    鄉鄰分頭行動,有一兩個陪在龍冶身邊,防他衝動之下做出不理智之事。劉先生則和幾個鄰居去趙氏房間,商量如何安置後事。

    床邊桌上散亂得堆許多飛錢和一張紙條,劉先生走過去,看了紙條的內容,把飛錢和紙條收入懷中。

    龍家孤兒寡母在鄰里間向來頗有人緣,趙氏為人慈善,龍冶雖然頑劣,但也不是潑皮無賴,且為人豪爽,手頭只要方便,那是毫不吝嗇銀兩的。眼下龍家出了如此大的變故,左鄰右舍,凡得了消息的,無不前來幫手。平日裡龍冶的交遊也頗為廣闊,結交了許多朋友,其中大多是酒肉之交。龍家有難,也自發的一同前來幫忙。

    龍冶對相關物事應酬,一概懵懂,加之喪母之痛,全沒了方寸。只得委託了劉先生,主持了內外大小事務。劉先生分派下來,眾鄰里和朋友們都積極向前,分頭去準備香燭、紙錢、炮竹、壽衣與壽材等應用之物。

    龍冶思量母親一生孤苦,生前既沒有享有一點清福,死後定要她走的排場。因此,趙氏的喪事安排的甚為隆重。又擺下法事道場,超度母親的亡魂。在母親靈位前,龍冶以頭搶地,額頭腫脹血流,旁人急扶起。龍冶哭昏厥了幾次。眾鄉鄰見此人倫慘劇,想起趙氏生前的諸多好處,人人陪著垂淚,俱都感到淒涼。

    葬了趙氏,龍冶終日裡坐在亡母墳頭,痛哭不止,粒米不進。一者,再也得不到慈母的百般疼愛;二者,母親的死因自己而起。每念及此,龍冶頓覺人生於世,卻是了無趣味。劉先生每日到龍家來,龍冶見了先生,也不說話,點一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便往母親墳頭去。劉先生見了如此光景,也不過去勸他。知道龍冶正歷撕心裂肺之痛,多說無益。就這樣過了三五日。

    下一章預讀:受了劉先生言語激勵,龍冶出發去京城謀求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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