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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琵琶語 文 / 鐵頑石

    那個美艷婦人說:「白先生此話不錯,這首琵琶曲確實是描述的一個古戰場場景。不過,這首曲子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還請先生不吝賜教,為本曲取一個名字。」

    白居易沉吟不語。

    申不凡忽然說道:「在你們兩個高手跟前,在下自然不敢妄自裝音律行家。不過,我想到了一個名字,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婦人有些高興:「沒想到先生也是一個行家,請賜教。」

    「這首曲子,不知道取名為『霸王卸甲』,合不合適?」

    申不凡有限的音樂知識,猛地想起了那首琵琶名曲,他決定賭上一賭,反正說錯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婦人喃喃念道:「霸王卸甲?嗯,確實很恰當,申先生不愧為知音。太好了,就依先生的提議,此曲從今以後就叫『霸王卸甲』了。謝將軍賜名。」

    婦人的話更讓申不凡的心中印證了那件事,這個女人跟霸王寶藏絕對有一種不可割捨的關係。

    白居易有些興奮:「白某正在思索這首曲子中的場景會不會確有其事,還是申將軍反應快,果然是寫垓下之戰。我想了好半天,都沒記起來。」

    女人並不答話,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臉上滿是落寞。

    白居易問道:「姑娘為何愁眉不展?」

    那女人無限幽怨地望著白居易,長歎道:「今日遇見知音,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老天哪老天,你怎麼對我如此不公,如何不讓我早遇知音?」

    她不停地自言自語,眼眶中珠光閃爍,顯然是傷心已極。

    申不凡心中一動:「這個女人是不是喜歡上白居易先生了?那副表情,分明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時』麼。」

    申不凡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在這艙中,自己就十足是一個多餘之人。

    女人問道:「白先生,你不是在朝廷中麼?為何到了這江州?」

    這句話勾起白居易的傷心事,他不由得長歎一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白某原是在京城為官。上次京城中發生大事,宰相武元衡大人被兇徒刺殺,有關方面辦事不力,白某性急,說了一些過激的話,並朝中別有用心的人借題發揮,在皇上那裡反覆彈劾,被貶到江州,做了一個司馬。」

    女人臉上變了色:「先生是被武大人之死牽累的?真是……」

    「真是什麼?」

    女人察覺自己有些失態,岔開了話題:「啊……真是同病相憐。妾身只是覺得這樣對白先生太不公平了。白先生,你我都是時乖命蹇之人。」

    白居易喃喃說了句:「時乖命蹇……同病相憐……」隨即,他要舟子拿來紙筆,即興揮毫,迅即完成一首詩,名為《琵琶行》: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

    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ど。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疑絕,疑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東舟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伏,妝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雲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

    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年輕人事,夢啼妝淚紅闌干。

    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

    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咋難為聽。

    今夜聞君琵琶語,如聽仙樂耳暫明。莫辭更坐彈一曲,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淒淒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

    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白居易越寫越快,手上傾注了滿腔的激情,洋洋灑灑寫下這首長詩,把筆擲在地上,大汗淋漓,幾乎快要虛脫。白居易一臉倦意地對那女人說道:「姑娘,你我萍水相逢,無以為贈,就用這首詩作為紀念。」

    女人在桌上展開那首長詩,看著那蒼勁的文字,輕聲吟誦,當念到「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時,更是反覆咀嚼,就如同喝醉了酒一樣,兩行清淚順臉頰流下。

    白居易勸慰道:「姑娘不必如此傷感,不是每一次擦肩而過,都會留下難忘的記憶。你我能暢抒胸臆,夫復何求?」

    不知什麼原因,這次見面,就如同磁石一般,將白居易和這女人牢牢地吸引住了,白居易也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女人緩緩說道:「我生平從未遇到過知音之人,今日有幸結識先生,真可謂此生無憾矣。」

    申不凡看到兩個人都是淒淒慘慘的樣子,心中鬱悶,不由得打岔道:「在下不懂音律,說話不知輕重。這琵琶曲聲好聽,卻有一不足之處,就是殺伐之聲太重。」

    白居易和那個女人都覺得申不凡這話有些道理,不錯,琵琶曲十之**都有這種殺伐之聲,好像就離不開戰場。

    女人問道:「將軍認為應該如何改進?」

    申不凡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在下只不過一個門外漢,哪裡敢胡吹大氣,指點高人?」

    那女人說道:「將軍見識不凡,確實讓我茅塞頓開,請不必過謙。」

    白居易以為申不凡故意謙讓,在一邊開導他:「將軍,我等同道中人,當然應該敞開胸懷,直言不諱。」

    申不凡如果謙讓只怕更讓二人誤會了,他試試探探地說:「如果換成婉約風格,只怕更加勾動人的心弦。」

    白居易問道:「申將軍,依你說,這琵琶能轉為婉約的風格?」

    申不凡點點頭,下定了決心:「有妄言的地方,還望兩位行家不要見笑。」

    女人說道:「將軍雖不是此道中人,但是見識卻不是常人能及,還請將軍指點。」

    申不凡叫一聲苦,跟這兩個音律高手談論音樂,簡直是自討沒趣。他靈機一動,記起了林海的那首《琵琶語》。

    「小子對音律一竅不通,胡說八道請不要見怪。不過,琵琶曲確實也應該有不同的風格。」

    婦人點點頭:「將軍的話讓賤妾受益匪淺。」

    申不凡心裡暗叫了一聲慚愧,說道:「在下曾經聽聞過一首琵琶曲,如果兩位不嫌棄,小子倒是願意獻醜。」

    白居易忙道:「申將軍莫要見外。」

    申不凡撮起嘴唇,用口哨吹起了那首《琵琶語》。

    那種纏綿悱惻、欲說還休的意境,讓眾人都覺得另有天地。

    《琵琶語》吹完,白居易歎道:「想不到琵琶曲竟然能達到如此意境,申將軍,下次你一定要幫白某引見一下這位高人。」

    申不凡苦笑一下,這個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婦人說道:「申將軍,麻煩你把這首曲子再吹一遍,賤妾要把這首琵琶曲記下來,真是讓賤妾大長見識。」

    申不凡把《琵琶語》再吹了一遍。女人用心記憶,把曲子用琵琶彈了一遍,竟然不差分毫。讓申不凡和白居易驚歎不已。

    白居易問道:「還沒請教夫人的姓氏?」

    那女人歎了口氣:「先生,相逢何必曾相識?如若以後有緣,朗州桃源莊再見。妾身今日收穫太大,結識了兩位知音,得了一首詩,得了一首美妙無比的琵琶曲。」

    女人說完這番話,看了看天色,臉上忽然露出驚慌的神色,說道:「賤妾告退。」把那首《琵琶行》收好,跑著琵琶離開小船,回到了畫舫之上。

    白居易不懂她為何突然如此驚慌失措,申不凡卻略略明白其中的緣由。

    白居易歎息著對申不凡說道:「這姑娘一身技藝,絕非出自尋常人家。以我的閱歷,她這一手琵琶,可以說是天下無雙了。怎麼沒有彰顯聲名,埋沒於江湖之間?」

    「草莽之間,也不乏英雄才士。」

    白居易搖搖頭,說道:「想不到此生之中,能夠遇到如此高手,今日之邂逅,實在是今生無憾。」

    申不凡哈哈一笑:「那位女士百分百跟先生同感。如此高雅之音,要是沒有知音,豈不是終生遺憾?」

    下一章預讀:申不凡湖州茶樓邂逅東瀛鉅子小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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