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長安殺戮 文 / 鐵頑石
寅時，正是人精神身體最鬆懈的時候，除了那些早起者。
宰相武元衡早早起床，梳洗畢，忽然想起昨晚的夢來。他拿出一張桃色小箋，上面是薛濤寫給他的一首詩《送友人》：
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
誰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對於這個神交已久的紅顏知己，一想起她來就讓宰相大人倍覺溫馨。他清清楚楚記得，昨晚這個才女一襲飄逸的白衫，翩然走入他的夢中。佳人恍如在側，他提起筆，詩作在一塊絲巾上一揮而就：
麻衣如雪一枝梅，笑掩微妝入夢來。
若到越溪逢越女，紅蓮池裡白蓮開。
武元衡反覆吟誦，眼前浮現薛濤翩若驚鴻的身姿，不由得浮想聯翩。
家臣劉彬進書房來請大人上朝，武元衡急忙把兩塊詩箋納入袖中。等武元衡穿戴整齊，隨從們提著燈籠，指引著他上了馬。一行人簇擁著宰相大人朝金鑾殿而來。
剛走到靖安坊東門，忽然走在前面的劉彬喝問一聲：「什麼人？」隊伍停下來。只見一個笑容怪異的和尚大搖大擺攔在路中間。
和尚大吼：「把燈籠射滅！」四下裡立時嗖嗖齊響，亂箭射出。劉彬慘叫一聲，栽下馬來。隨從們中箭的十之**，人群頓時潰散。和尚幾個縱躍，竄到武元衡馬前，大聲問道：「馬上可是武元衡？」
武元衡處變不驚，語氣不怒自威：「何方匪徒，竟敢來衝撞本相？」
和尚不再答話，牽著武元衡的韁繩便走。武元衡大聲呵斥，卻如何止得住？
走了二三十步，和尚下令道：「點火把過來！」同夥點了火把上前，照亮了武元衡怒極的臉。和尚問道：「是不是他？」同夥中有人認出了宰相，跟和尚指認了。和尚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倏地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刀，刺向武元衡脖頸。武元衡怒目圓睜的頭顱離開了身體，屍身仍在馬上，那馬受驚，衝了出去。
和尚和那群黑衣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通化街口。御史中丞裴度和家丁王義正在上朝的路上。突地，一陣急驟的馬蹄聲迫近。一名持劍的蒙面黑衣人疾馳而至，手中劍急刺裴度。裴度大驚之下，一提馬韁，坐騎的前蹄猛然懸空，那一劍刺在了他的靴子上，靴帶被削斷。
黑衣人在馬上，劍使起來極為不順，是以一擊不中。若是換成其他趁手的馬上兵器，裴度多半已經遭了毒手。黑衣人策馬再刺，裴度見劍逼近，顧不得許多了，伏在馬背上一滾，身軀跌下馬來。只聽一陣裂衣破帛之聲，裴度身上的衣服四分五裂。
黑衣人見兩次襲擊都未奏效，那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對準伏在地上的裴度的頭部，凌厲地猛刺過去。裴度躲閃不及，那支長劍穿透了厚厚的皮氈帽，發出了令人恐怖的噗嗤聲音。裴度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身子順著斜坡滾下溝去，鮮血流滿一地。
黑衣人正欲跟上去，割下裴度的頭顱。猛覺背上一緊，感覺雙臂被人緊緊箍住。他回頭一看，原來是裴度的隨從王義，不要命地縱馬撲過來，抱住了黑衣人。口中不住高喊：「有刺客！有刺客！殺人了！」
黑衣人回身，揮劍砍斷了王義的雙臂。王義雙臂鮮血泉湧，昏死過去。黑衣人又下了馬，去找裴度。
就在這時，幾條街口湧出大隊兵馬，一陣陣喊殺聲如潮水般發出。黑衣人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他功夫再高，在這訓練有素的軍陣中，也不敢說能夠全身而退。他估摸裴度在自己的一擊之下，已經沒有倖免的可能。遂躍上馬背，疾馳而去。
最先發現武元衡屍身的是在大明宮福建門巡邏的一名禁衛軍。他遠遠望見一匹馬馱著個人在福建門前晃晃悠悠，覺得非常眼熟，好像是宰相武元衡大人的坐騎。走近前一看，這才發現，馬上馱著的，是一具無頭屍身。從屍身的衣著和身材來看，分明就是當朝宰相武元衡。
那士兵給嚇了個半死，急忙結結巴巴給隊長稟報。隊長一面命人把屍身從馬上卸下來，一邊命人飛報竇易直。
竇易直剛剛梳洗完畢，一名禁衛軍慌慌張張跑進府來稟報：「竇大人，大事不好了！宰相大人和御史中丞大人被刺了！」竇易直聞言是魂飛魄散，急急帶了軍士，奔向朱雀大街。
這時候，已經有朝官陸陸續續趕到。竇易直遠遠望見一具穿著官服的無頭屍身，心中暗暗叫苦。士兵具述原委，要竇大人驗明身份。竇易直仔細驗看，發現屍身手中攥著兩張詩箋，輕輕抽出來，那兩張詩箋已經被鮮血染紅。一張是蜀中才女薛濤為武元衡寫的詩《送友人》，另一張墨跡方干，從字跡與內容風格來看，出自武元衡之手無疑。竇易直垂淚道：「是武大人了。」聞著都慟哭不止。
不一會，巡邏的士兵次第來報，武大人的隨從們俱都被害，屍身在靖安坊街口發現；御史中丞也遇刺，在溝中給人發現，身受重傷，生死未卜。
竇易直派人火速去請神醫馬神針，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御史中丞裴度大人的府中，無論用什麼樣的代價與手段，一定要把裴大人搶救過來。
憲宗皇帝早朝，接連聽聞噩耗，心中慼慼。一夜之間，連失兩個股肱之臣。兩個主戰的重臣一死一重傷，國家已經到了緊急存亡的關頭。
憲宗令御醫房派遣最好的名醫去醫治裴度，務要起死回生。京兆尹竇易直和神策軍中尉梁守謙負責京畿安全，為了搜捕兇手，捉拿叛黨，可以便宜行事，臨時調動各軍隊人馬及神策軍。長安城實施宵禁，一切可疑人員不得出入。朝臣不天亮可不上朝，朝中重臣出入以後一律有金吾軍護送。
佈置好這一切之後，憲宗皇帝牽掛裴度的傷勢，親往御史中丞府，探看他的傷勢。
下一章預讀：噩耗接二連三，唐王朝大廈將傾。